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在线阅读:www.biqi.me ☆、【1】 那个叫做顾浊的男生 初初见到顾浊的时候,陈清水并没有如小言里写的那样,眼睛是刺痛了的或是一颗芳心就此沦陷。事实上,陈清水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清澈如水,甚至简单到乏味。在男女之事上,显然,她毫无涉略。 饶是如此,在顾浊进入到陈清水视线范围之内的时候,她那颗静如止水的小心肝还是如小鹿般乱撞了好几下,是的,她至少是惊艳的。顾浊顾浊,非但不浊,反而清清冽洌的,但是,怎么回事儿,这人不过微微上扬了嘴角,他周身的整个气场都变得邪气起来,莫非他会魔法?陈清水不禁又想,怎么可能,自己竟产生了这么荒唐的想法,可是,这人太奇怪,真真是邪气! 那不过是在寻常的一个午后,不过是转校生报道这样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陈清水百忙之中丛书堆里抬起头,往讲台方向一扫,只一眼,她便定住了。 顾浊站在讲台前,也没有规规矩矩地立正,甚至都没背书包,只是左手臂弯里夹了几本书,右手悠闲散慢的插在裤兜里,表情没有丝毫的桀骜不驯。悠哉游哉的。当他那双别具一格的眼睛转动的时候,那股子邪气仿佛也开始漂浮在教室四周,迷倒了一片女生,也成功地成为了男生的眼中钉,陈清水只听到女生刻意压低但明显不成功的惊叹声,同时感觉到男生们急速高涨的嫉妒和愤怒。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外的树叶稀稀散散地照进来,显得他的五官那么暧昧不明,但是陈清水还是看清楚了,好一个漂亮的男生! 五官虽称不上完美,但真真是精致。线条分明,清俊优雅。薄唇,高挺的鼻梁,眉毛浓烈却不显粗鲁。特别是眼睛,当真是勾人魂魄啊!多年后,她终于知道了,这双眼睛有个美丽的名字,叫桃花眼 。这眼睛一来一往,再扬一扬嘴角,身材修长匀称 ,连皮肤都是白皙的,想不邪气都难呐,时下她班里那些在人前假装很帅气的男生与之比起来,确实是有天壤之别的。 陈清水这样想着发愣的时候,恰逢顾浊的视线扫过来,这一撞,她仿佛跌进了一汪幽深的潭中,深不见底,无尽的黑,甚至冷到骨子里。她慌了,立马低下头。她就是再白痴也感觉到了,这个男生的眼里冷得渗人。表里不一,此人必不简单。只此一眼,她便知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更走不到一起,谁知一语成畿。 只是悠悠年华,似水娴静。缘分叵测,我们无从得知下一刻会发生一些什么。 陈清水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哪里想得到,这一年的这一天,缘起。她亦不知,她的岁月静好,她的现世安稳,她的不求似锦繁华但求简单明快的前途,都将因为这个叫顾浊的到来,而毁于一旦,多少年后,当她在回忆里拾着她破碎的流年,也只剩下些许感慨罢了… 当然这是后话。 ☆、【2】 可爱的锅盖,可恶的锅盖 相对于顾浊到来引起的轩然**,陈清水除了最初的惊艳外,再无别的。不似班上其他的女孩子那般狂热。她们总总说她晚熟,迟钝到了一种境界。陈清水嘴上不说什么,只偷偷翻白眼,在心里腹诽,你们才是一群早**呢,才初三啊初三,就一个个打扮得跟她家对门理发店里的小妖精似的。所谓“小妖精”是她老娘告诉她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妈那鄙视的眼神儿直把她逗乐了。 当然,陈清水在某些方面有些小小的自卑,这个年纪的姑娘虽说还没长开,但也都抽条儿了,只有可怜的陈清水,不但一脸婴儿肥,哪儿都肉肉的,还偏偏是卷毛儿,好在她还算高。虽说她五官整在一块儿看着挺可爱,但到底没被大人们夸过漂亮。唉,要说她圆圆肉肉的也就罢了,偏生她家老妈不让她安生,从小给她留比西瓜太郎长一丁点儿的锅盖头,多少年了还是顽固不化,非说这样才可爱。得,可爱是可爱了,可怜她没人爱了,自她上初中以来,半大的孩子们开始成熟,小时候看着可爱的”锅盖儿”现在成功地蜕变成了“陈三儿”。人问为啥呀,还能为啥,学校小卖部王大爷的孙子是傻二愣子,她陈清水因着这著名的锅盖头,成了二愣子的妹妹,于是同学们隐晦的叫她‘陈三儿”,真好听!陈清水讽刺的想,久而久之,该女子便麻木不仁了。。。 扯远了,陈清水一看表,不妙! 快放学了,得赶紧写作业了,待会儿一回家就要给妈妈做饭呐。 “叮铃铃。。。”下课铃一响,陈清水马上起身,把桌上课本胡乱地往书包里塞,边塞边兢兢战战地往后门儿赵亮那儿瞟,得见这厮正奋笔疾书着呢,她松了口气。赵亮,男,劳动委员,因着“赵亮”此名,陈清水赐其绰号为“赵靓妹”,此厮行为恶劣,有事没事专门给她这个班长找事儿。 看来她今天运气还不错,靓妹想必是又欠下作业了。陈清水背好书包,快步走出了教室,还没走到校门口就听见班主任扯着嗓子在后面喊,她差点没吐血,虽说她这个班长是当得吊儿郎当了点,可当初她不过是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伟大精神成全了其他同学的碧海蓝天,勉勉强强当了班长。要知道她事儿也多着呢。在心里抱怨了一会儿,感觉平衡点了,随即慢慢转身,死命的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顾浊同学初来乍到,他是从机场直接来的学校,所以他还不是很清楚回家的路,我看了他家的地址,刚好就在你家那一块儿,你们顺道一起回吧。” ☆、【3】 和顾公子住一块儿? 陈清水接过老师手里的地址,一看,差点绝倒。天哪,那位眼神阴冷的顾浊同学就住在他们家隔壁那栋楼,不过他住的新建的高层,而陈清水住的是低矮的危房罢了。她一想到以后要和这位成熟的有些过头的新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瞬间头疼,眼晕,胸闷。 突然感觉背脊阴凉凉的,回头一看,果不其然,说曹操,曹操就驾到。 顾浊悠然自得地朝这边走过来,头微低,额前的一撮刘海就顺着风飘起来,脸上表情恰到好处的拿捏着,既不笑也没绷着,一脸闲散。走近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开口“老师,这位是?”声音不大,语速不慢不快 ,尽管处于变声期,声线却是与他年龄不符的低沉和清冷 ,一派沉稳。 “陈清水”清水不知怎么就着了魔,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把她萦绕在其中,于是她不加思索,反射性的抢在老师前面回答了他。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好在他很快接道“清水,好名字。”说着那双被陈清水命名为勾魂夺魄的深邃的眼睛还专注地向她看过来,眼里带着戏谑。清水的白皙的娃娃脸可疑的红了。顾浊看了她一会儿,坏坏的揶揄道“清水同学,你真可爱!” 听到“他低沉的唤“清水”这两个字 ,她的脸蛋又不挣气的红了 。虽说她脸皮厚,可是到底是姑娘家,除了长辈,还真没被男孩子这么叫过,她有点难堪。老师看出了她的窘迫 ,也忍不住笑起来,同时不忘替她解围,“好了,清水,你和顾浊回去吧 。” “好的。”正主都来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走在顾浊后面,那时候还没要求统一穿校服,正值放学之际,这个学校规模不大,但这时候也称得上人山人海了。在万千涌动的人中,唯他一枝独秀。他的穿着并非时下最流行,白色里衣,外罩青灰色外套,着一条同色运动长裤,样式极其简单,颜色质朴,丝毫不花哨,可他穿起来非但不难看,反显得贵气大方,陈清水想这便是低调的奢华吧。 在一片青青子衿中,他那么显眼。外表上看起来散慢不羁,但他走路时没有左顾右盼,身形笔挺,有条不紊,沉稳有素,尽管他的背影稍显瘦削,到底是个少年,气质再成熟,总总敌不过最诚实的身形。 走着走着,顾浊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果然,那卷毛丫头停在不远处,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迷茫,正盯着自己发傻,他有些哭笑不得,“清水同学,天快黑了。”他有点累,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只想快点回到他那个素未谋面的新家。 陈清水第三次红了脸,不禁暗骂自己,本来她就不知矜持为何物,在人前,她好歹还会伪装,怎么一遇这小子就现原形了,苦恼啊! 她追上他,这才发现他们的身高差距很是不一般,她好歹也将将一米六了,这才到他腋下,他还真是高!不言而喻,她这一路跑一路喘还是落在他后面,抬头一看,某人气定神闲地在前面看着她的窘态,当真无耻。 好容易到了,领着他到达那所谓“高层”的电梯口,他悠哉悠哉地绕过电梯,爬楼?!怪异的人,有电梯不坐。管他呢!她撇撇嘴,干瞪着眼看着他消失,又歇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往回爬。 贵公子就是贵公子,自私又自大,也不知道礼尚往来说句谢谢,世态炎凉啊! ☆、【4】她看着妈妈瘦削的脸心疼到不行 陈清水回到大院门口的时候,停住,深深呼上一口气,做好被骂的准备,一抬脚踏进院子,果不其然,她家太后还和牌友坐在树下忙得不可开交。一抬头,看见自家女儿姗姗回迟,立马吼起来,“陈清水,现在几点了,你是爬回来的吗?”清水心里想,妈,您还真神了,就是爬回来的,不过是差不多连滚带爬了。 放下书包,卷起袖子,开始忙晚饭。她和妈妈两个人住,至于外婆家早已不来往,原因大概和她那从未见过甚至从未被提过的父亲有关。没有父亲,说实话,对她来说影响不大,日子还是照常过。陈清水很有眼色的没有过问他父亲,她不傻,从妈妈偶尔寂寞难过的神情来看,她是对的。 她和妈妈的日子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幸福的,除了坚持要她留锅盖头之外,太后脾气算好,对她要求不高。她家靠豆腐铺生活,她老娘做的豆腐,每每只要摆上,立马就卖光了,豆腐总是最新鲜,最嫩,她娘为人又大方,多给点少点无所谓,所以,老顾客也最多。 “妈,吃饭了。”陈清水把做好的菜端上来,摆好筷子。 “又是煎鸡蛋,昨天才吃过的。”太后瞥了一眼桌上,颇不满意地坐下,“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来了个新同学,家就住这,不认识路,老师让我带他回来。” “男的女的?” “男的。”她知道她家太后来劲了,果然。。。 “帅不?帅不?” “妈妈,你是中年妇女了,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八卦?” “谁规定中年妇女不能八卦了,何况我那不是八卦,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要是帅哥你就赶紧上,来一场轰轰烈烈滴早恋。。。。。” 陈清水望着她娘那花痴的脸,无语中,“是谁让我变成锅盖头的?” “锅盖怎么了?锅盖才可爱,锅盖。。。。” 陈清水彻底无视中,赶紧打住,不然又要没完了。“吃饭吃饭,待会还要干活,豆子还没磨呢?” “不要你管,做作业去。” “早做完了,也有温习。就帮一会儿忙,行不行?”她讨好的说道。 “你每次都这么说,还不是到了十一二点也不睡。我都说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怎么会没问题,陈清水想,又要磨豆子,又要熬,还要挤豆浆,她看着妈妈瘦削的脸心疼到不行。 第二天陈清水一如既往地踩着铃声狂奔到学校,匆忙之中,路过一辆豪华轿车,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陈清水匆忙之中瞥了一眼,然后绝倒。她没眼花,绝对没眼花! 顾浊气定神闲地关上车门,优雅的理了理休闲衬衣,依旧没有背书包,依旧装模做样地拿了两本书,气定神闲地从她面前走过,目不斜视。走到不远处,忽然又回过头,视线扫过来,对着陈清水,要笑不笑,眼里的戏谑却很明显,“清水同学,你的发型很别致。”说完,不等她答话转身就走了。 ☆、【5】暮色沉沉,他的身影孤独萧瑟 这个混蛋,勾魂眼,笑死你!陈清水气的浑身发抖,龇牙咧嘴。昨天睡晚了,顾不上收拾,一整晚歪着脑袋,今早起来又晚了,根本来不及照镜子,陈清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啦,肯定又把头发睡爆炸了,她无语凝咽,谁让自己是天生的卷卷毛,还是锅盖头呢,现在无疑成了朋克新人类。 一整天,她都在郁闷中。。。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背起书包头也不回的走,她大多是一个人来来去去,也不能说没有朋友,但这个年纪的女生最是八卦多嘴。陈清水是个异类,领略不到其中的乐趣,久而久之就疏远了。 走着走着,依稀听到吵闹声。时间不算早了,夕阳西斜,深秋,日落得越来越早,这一片接近郊区,原就不热闹,现在行人更是早早四散,凉风飕飕,陈清水不禁握紧了衣领,加快步伐。 越接近小巷,声音越大越清晰,她越发不安起来,正考虑着要不要折回去换条路,突然而来的打斗声切断了她的思绪 。顺着声音走到拐弯处,赫然出现了一群人,围着一个身影,拳打脚踢,骂骂咧咧,粗鄙的语言,冷酷无情的拳脚,混乱成一团。她的视线努力地穿过混杂的场面,赫然看清,那不是顾浊又是谁! 他被围在中间,势单力薄,没有自乱阵脚,甚至连紧张的神情都没有,眼神依旧清冷,夹杂着鄙薄,周身形成的气势那么强烈,好似一挥手,足可令对方全军覆没。事实上,也是如此,陈清水都没看清他的身手,只见他手脚不停,身形不断移动,待陈清水回过神来,那七八个人早已倒地,哎哟声一片。再看顾浊,有些狼狈,衣角上有鞋印,面容还算好,只是嘴角有些血渍,他毫不在意,冷静的掸了掸以上的灰尘,看了眼地上的罗罗们,笑了笑,那笑里无尽的冷意看得陈清水都腿软,“回去告诉你们老大,想从我手里抢钱,先去打听打听京城里云慕天云哥的名号,都滚!” “是! 是!顾老大,小弟们再也不敢了,这就滚这就滚。。。” 陈清水看着他们连滚带爬的狼狈样子,以及那声“顾老大”,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即使看到顾浊颇为不豫的脸也没止住。 顾浊一如既往地一脸淡漠,饶是如此,也被这诡异的笑声雷到了,不过他无暇顾及,虽然刚才动作行云流水,看似潇洒,毫不费劲,只有他自己知道,用气势吓退敌人,同时,他也受伤了,还不轻。扶着墙壁,慢慢滑下去,一手撑地,另一手搭在屈起的腿上,背靠着墙,抬眼望天,长长地舒了口气,放松下来。此刻夕阳早不见踪影,暮霭沉沉。 陈清水笑累了,回过神,发现不对劲,一回头,就看到顾浊沿墙席地而坐,暮色沉沉,他的身影孤独萧瑟而疲累不堪,嘴角的血渍早已凝固,抬起的头靠在墙上,垂下的细碎刘海就随晚风微微荡漾,连着陈清水的心都舒舒服服的摇晃起来。,她觉得舒服极了,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悠远。她没看到的是,顾浊深邃的瞳仁望着远方涣散开来,目光悠长而惆怅,仿佛再多的光亮都晕不开双目中聚集的萧索,淡漠,和黝黑。 “发呆够了没,够了就扶我起来。”顾浊看着陈清水微笑洋溢的圆圆的脸,知道这傻丫头又在神游天外,无奈道。 被突然打断,尽管不爽,陈清水还是睁开眼睛,一想不对,难道,“天呐,你受伤了?”赶紧过去,扎住他的一只胳膊,扶起来 “大惊小怪,你轻点。”这丫头到底多大劲儿啊,还偏抓他伤到的地方,“行了,松手,去把我的书捡来。” 陈清水捡起在打斗中被蹂狞得不堪入目的几本书,丢进她的书包里,跑过去又要搀扶,顾浊一把甩开她的手,“我自己走。”陈清水气急,这家伙到底是有多了不起,好心好意,反被他当驴肝肺,真真是气人,算了算了,伤要紧,陈清水不管三七二十一,自顾自地伸手扶着,顾浊推拒几次也就放弃了。 ☆、【7】 云哥和顾浊 虽说明年六月才中考,但是老师们已经开始大肆宣扬,“中考临近”,“中考倒计时”诸如此等云云,其紧张程度可见一斑。 枯燥又乏味的物理课,老师讲得眉飞色舞,同学们埋头苦作,相对的,她就空闲的多,指着下巴神游太虚。陈清水不知,同样神游天外的还有坐在后面的顾浊。讲台上的老头看不过眼了,这两小家伙竟然数度无视自己的瞟过去的警告,“班长,还有坐后面新来的小子,上讲台!” “地中海”(俗称秃头)老师颇为不满道“去,把这道题给我做出来。” 陈清水一看,能量守恒定律嘛,简单,拿起粉笔唰唰开写。答完,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听着底下的抽气声,得意的回头,一看不对劲,顾浊人呢,一转头,天哪,这回她听到自己的吸气声,清晰可闻,旁边的黑板上,同样的一道题下面,三行,一行公式,一行代入题中的数量,最后一行是答案。字苍劲有力,工整个性,在看自己这边,麻麻密密。写了整板,陈清水终于体会到了差距,这个顾浊,相当滴不简单。 时光荏苒,陈清水过得平静而匆忙,自从那日领教过顾浊的实力后,便开始穷追猛赶。期间,她与顾浊并未再有什么交集,见了面,从来只有她不冷不热的打个招呼,他一味的爱理不理,面无表情。当然,关于这位的传闻一直不断,传言他勉为其难收了西城虎哥一帮子做小弟,又有说他被九中的老大激怒,大干一架,此老大一败涂地,从此下定决心,追随顾浊。陈清水觉得这假不了,那天亲眼目睹这家伙的真功夫,她对于他成为这一带老大是深信不疑的。 陈清水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对那些手下败将们说过,要他们去打听打听京城里云慕天云哥的名号,莫非,他和这位响当当的北京市长大哥沾亲带故?“云哥”这个名号,在京城里那是响当当的人物。不但是市长,背后的势力很强大。连陈清水这种向来不问世事的小女子都听过,他们这座小城离北京恰恰不远,所以,京城里的事很多都有所耳闻。 当然,最多的,还是关于这位花花公子的**绯闻,短短三个月,从本校校花到邻校校花,再到美女如云的一中校花,甚至是这里道上有名的五哥的妹子,都和他染上绯闻。真真假假,陈清水听过就算,八卦谈资也好,真事儿也罢,对她毫无影响。不过感慨之余,她倒是觉得,一半一半吧,顾浊那长相,不是祸害是什么,还有那一双勾魂眼,不就是用来魅惑人的吗? ☆、【8】 那年的冬天,她和顾浊的羁绊 许多年之后,陈清水回忆起来,那年的冬天,始终是寒冷的。年末,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补课,得以喘息。 像这样可以赖在床上贪睡的时光真是美好得无以复加,陈清水伸伸懒腰,起身,踱步到窗前,撩开窗帘,惊呆了,如演出一片雪白蔓延,雪花一片一片飘落,今年的初雪降临。 “陈清水,你到底起不起来?”美好和谐完全被打破,“你快点起来,都十点了,女孩子家家的,好意思赖床,快给我穿好衣服,今天一定要把豆花儿送到你那个新同学家里。” 陈清水仰天长叹,她老娘就是这点,好客,,太好客,她上次不过提了一句,顾浊住附近,非吵着她把豆腐花送过去以示友好,人家指不定根本不稀罕你的豆花。 后来陈清水想,要是她坚持不送这恼人的豆花儿,要是她没有撞到那件尴尬的事,要是如果。。。但是,没有如果。那天之后,她和顾浊开始了半真半假的友谊,命运叵测,她和顾浊的羁绊就此开始。。。 一路踏着纯白的雪,心情倒也不坏。走进电梯里,瞬间就温暖起来,呵一口气,捣捣鞋底残留的雪。 到门口,厚重的防盗门孤独的敞开,陈清水刚要敲里门,手一碰,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这个顾浊,不怕遭小偷,门都不锁。 “顾浊,我妈妈叫我送豆花儿过来,用保温杯装着了,还是热乎乎的,你起来了没?”陈清水走进去,边脱鞋边喊。空荡的的大厅里,只听进自己的回声,难道还没起?陈清水顺着走道进去,上回没仔细瞧瞧,原来这房子这么大,一路过来,书房,卧室,卧室,全是房间。连顾浊的影都没有,走到最当头,迎面就是一间大大的卧室,顾浊应该是睡在这里面了,门没关紧。露出一条缝,陈清水敲了半天没见声响,反倒是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难道真遭贼啦,那还了得,光天化日之下的。 陈清水立马推开门,这回真是呆若木鸡了,入眼处,地板上全是散落的衣服鞋子,有男士的,有女士的,连内衣都有,她缓缓抬眼,,床上两具火热的身体交织,正如火如荼的上演激情戏码,女主角在男主角身下, 面若桃花,衣不蔽体。男主伏在女主身上。这个角度,陈清水只看到他那坚实宽阔又略显青涩的背脊,显然是顾浊无疑。 这,这,这,陈清水红着脸,大惊之余,有些无辜地想,这,这,到底是该进还是该退出去呢,毕竟人家在办事儿呢,这,当真是进退两难呢 顾浊没有给她呆愣的时间,刚才就感觉不对了。昨天晚上在酒吧遇上一美女,貌似是是八中的校花吧,硬要跟着他回来,他到底年轻,又不是初尝**,自是经不住挑逗的。 看来昨晚忘关门了,这不,放了只傻子进来,坏他好事,没了兴致,他停下来,邪气地看着陈清水,怪异的笑了。 美女不满了,娇嗔着睁眼,赫赫然看见门口的陌生人,“啊。。。。”开始尖叫。 好不容易停住了,顾浊拍拍美女,“宝贝儿,快回去吧。我有事,就不送了。”说完,开始镇定地穿衣。没有尴尬,一脸波澜不惊,刚才“运动”的红潮还未及褪下,显得他面若桃花,邪里邪气,果真是祸害一个! 再看那美女,则是慌慌张张起身,拥住被团,捡起七零八落的衣服,仓惶穿上,再仓惶夺门而出。 陈清水站的跟柱子似的,一动不动,嘴巴张得老大,看来受到的惊吓太大,一时难以回神,顾浊也不管,自顾自拿过她手里的保温杯,“你怎么来了?”,微微蹙眉,问道。 “啊,哦,我妈叫我送豆花儿给你,以示友好,”陈清水脑袋不灵光,受了惊吓,一时半会儿的恢复不过来,竟一股脑的把她妈妈的原话说了。 “呵呵,以示友好,清水同学,你妈妈很好客嘛。”顾浊喝着豆花,微微笑起来。那一瞬的面容,难得的清润柔和。 陈清水顿觉满目春风拂来。顾浊,脸上有抹的红,脸上那细细的汗,和那抹异样的红交织,眉目俊朗,肤色又生得白,乍看之下,竟比女子还魅惑妖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陈清水想到此处,脸又红了。此刻,他喝着豆花动作优雅,脸上红潮退去,那张陈清水所熟悉的,清俊的面容又回来了,陈清水想,这男人,真真是好看的让她都忍不住妒忌了。 ☆、【9】想让他温暖起来,哪怕只是片刻 “顾,顾浊,你,你才初三,现在就做这种事儿,对,对身体不好。”陈清水吞吞吐吐,口齿不清,半天终于红着脸把这句话说完了,天地良心,本着班长关心同学的做事原则,她觉得她有必要提醒一下,毕竟生理卫生课本上,隐晦的提到了青少年过早性行为对身体有害。她好心的提醒,顾浊别太纵欲过度了。 顾浊停住,颇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这傻丫头,还真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了,“你闭嘴,小丫头片子的,说这些干什么,管好自己!” 陈清水无语了,这几乎是她认识顾浊以来,听到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她有些愤愤不平,明明他们同班,自己成了小丫头片子,那他是什么,千年老妖,“我们应该差不多大,你干嘛一副教训小孩子的口吻啊!”她埋怨 “你不是小屁孩是什么?” “你就不是?” “我比你大得多,尤其是心理年龄。“ 陈清水不是傻子,知道他拐着弯骂自己傻呢,更气愤了,“你,你,你!”你纵欲过度还有理了! “我,我,我什么?”顾浊懒洋洋,吃饱喝足,悠闲地伸懒腰。斜睨着她,看她的囧样看得津津有味,清冷的眸底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有一句没一句的得瞎扯了一阵,顾浊觉得这陈清水挺有趣,起身,从壁柜里拿了瓶红酒,起开。 陈清水见他拿了两个杯子,忙摆手,“我不喝酒。” “那就学着喝。”顾浊态度强硬,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这屋里太冷清,也许是激情过后冷却下来的寂静,他不想让陈清水离开,留下他一个人。真是可笑,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一个人,从来没觉得寂寞,今天出奇了,他自嘲的想。 陈清水无奈,只得拿起杯子,笨拙的小口抿,好在这红酒劲道不大,还有丝丝的清甜,不难喝。 陈清水借着酒劲,胆儿也就大了,到底把那天遗留的困惑说了出来,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我一直好奇,这里你一个人住吗,你爸爸妈妈呢?“ 还没问完,她就知道自己踩到雷区了,果然,顾浊神色一凛,杯子重重地几乎是砸在桌上了,神情冷峻,一脸的不耐,深深地闭了一眼,再缓缓睁开,明显的在克制怒气。 陈清水立马噤声,知道说错话了。 沉默了一阵,房里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儿,顾浊的呼气声渐渐变轻,陈清水知道他不生气了,才缓缓站起身,告辞道“我走了。” 半晌,不见顾浊有动静,陈清水正要穿鞋,顾浊的声音传来,低低地,沉沉的,苍凉的,“对不起,这不关你的事,我也没有生气。只是,关于这个家,关于。。。我不想提。”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没有人规定,每一个家必须幸福美满,也没有人规定,我不能一个人住,你可能无法理解,也罢。” “我能理解,我没有爸爸,妈妈从未提起,我也不问,可是,就是这样,我也生活的很好,真的。”陈清水这样说道。 “真的”,她在强调,不知是怕顾浊不信,还是自己说给自己听,顾浊想,真是个善良的丫头。 “可是,你一个人住,不寂寞吗。你其实是寂寞的,如果不是,那你不会在这里喝酒,也不会找女人回家,”说到这里,陈清水的声音低下来,她到底青涩。 “我不寂寞,我只是一个人,我的世界有我一个人就好,已经足够热闹。喝酒是因为水会让人越喝越冷,而酒会让人越喝越暖。” 顾浊继续说,“你不懂,有些男人不爱女人,他们只是需要女人,我就是如此。” “无耻,你只是在为自己的**找个合适的借口。”陈清水气氛的纠正。 顾浊邪邪一笑,耸耸肩,不置可否。继续抿一口红酒,动作优雅“人生是无聊的,酒和女人是调味品。” 他的话说的成熟,话里的内容却是无情又冰冷,“失意的时候更需要纵情.因为快乐可以有人分享.而痛苦却没有声音。你大概没有体会过,该笑的时候没有快乐,该哭泣的时候没有眼泪,该相信的时候没有诺言,有多无奈。”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越来越冷,越来越无奈,最后是绝望。陈清水的心被这样的表情牵动了,这样一个男生,他的经历该是怎样的苦痛,以至于他被这些悲伤的,绝望的,孤苦的回忆一再纠缠,不得轻松。 她不敢再看此刻的顾浊,只是冲过去,狠狠抱住顾浊,想让他温暖起来,哪怕只是片刻。她安慰,“会过去的,就会过去的。我们的痛苦,我们的悲伤。” 屋外,雪在飘落。寒冷非常。 屋内,两人相依,温暖异常。 ☆、【10】后来,去陈清水家成了顾浊的死穴 话说经过那天,她和顾浊混熟了,在他面前没那么拘谨了。 陈清水绝对是个得寸进尺得主,越来越频繁地串门,偶尔还提了豆花儿。有意无意地撞见顾浊的好事,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还不忘感叹这位大人的好体力,只是从顾浊家夺门而出的花容失色的美人儿越来越多,顾浊对此很是无奈。 这些天,上学的路上偶尔碰到了,顾浊都是崩着脸,无视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家伙。陈清水不管,照样舔着脸,嘻嘻哈哈,这姑娘,缺根筋。 顾浊为表示感谢陈妈的豆花,一定要当面以礼相谢。陈清水算是见识到了,长相决定待遇,她娘惊鸿一瞥,便惊为天人,眼神都呆住了老半天,赞扬的话更是说了一火车不止。顾浊是长得好看,可是至于嘛。 顾浊这厢听着这赞美听到脸抽筋,还是僵硬地笑着,陈清水在一旁看得不亦乐乎,笑得满脸抽搐。顾浊啊顾浊,你也有今天。 陈妈自是要留客,马不停蹄的叫上左邻有舍,一睹惊为天人的顾浊的俊容,又是买菜,又是做饭的,强留顾浊吃饭。此刻。顾大人正一脸铁青的坐在屋中央,周身围了一圈三姑六婆,一会儿亲切地拉起他的手,一会儿捏捏他的脸,不住的赞叹,这孩儿,皮肤咋这么好啊。 陈清水乐得清闲,悠哉悠哉的,无视顾浊那张几乎出离了愤怒的脸。自作孽不可活,顾浊,你这叫自掘坟墓! 后来的后来,去陈清水家就成了顾浊的死穴,只要一提这个,顾浊就大惊失色,一张俊脸立马抽搐起来。 ☆、【11】 有道是马失前蹄 这一年的夏天在陈清水的记忆中不光是炎热,而且躁动。 战战兢兢中,中考到来。考点不在本校。她就读的十八中算不上本市一类中学,学校又小,自然不会是考点。 清晨,陈清水在炎热和不安中苏醒,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考试,多多少少会紧张。 早早的吃完饭,就去挤公车了。考试九点才开始,有足够上的时间,可陈妈担心上班的高峰期,容易堵车,不管不顾的催促陈清水。 果然,早到的结果是吃闭门羹,一中校门都没开。 百无聊赖,陈清水只好围着学校周围瞎逛。沿着马路走到拐角,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一个学生摸样的女子,气势汹汹的拦在迎面过来一辆车面前。 一个急刹,车停下,马路上车胎压过的地方出现一道凌乱的刮痕。陈清水细看之下,这不是顾浊那辆骚包的座驾嘛! 有道是马失前蹄,饶是如顾浊这般在花丛里混得的如鱼得水的神仙级人物,也会不小心湿了身呀。 果然,车门打开,顾浊一脸不耐地下车,语气甚是无所谓,“张芳芳,你有完没完,闹够了没有?” 这时,另一侧车门打开,先踏出一双美腿,又长又细,又嫩又白。出来美女一只。 冒死拦车的美女忍无可忍,终于爆发,涕泗横流,“顾浊,你混蛋,你说清楚,她是谁,为什么坐你的车?” 车前的这一只美女站不住了,趾高气扬,“我是顾浊的女朋友,你想必就是那个一直缠着他的前前女友吧。” “住嘴,我没问你,顾浊,这是真的吗,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上周才跟我约会,现在就搭上别的狐狸精了,为什么,为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喜欢你这样歇斯底里的女人,可以说是讨厌的。“ 顾浊邪气的一笑,一张俊脸顾盼之间,更显冷峻,他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陈清水在一旁看得明了,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正歇斯底里的美女想必是被他的话吓的愣住了,一时愣不过神。 顾浊停了几秒,觉得无味,大好的清晨被搅和了,扫兴得很。回过身,上车,狠劲踩油门,车一溜烟儿蹿出去,不见踪影了。留下两只美女,大眼瞪小眼,想看两相厌。 陈清水摇摇头,一看表,八点半了,忙往回走。 一天考试下来,她有些吃不消,不知是吃坏了东西还是着凉了,肚子隐隐作痛,一阵一阵的,很是心烦。 偏偏这赵靓妹没眼色,自打她出了校门就一直烦着她,硬拉她去解放路那边的旧书店。陈清水被他缠得没脾气了,只好随他去。 她只顾着自己身子不舒服,没注意赵亮脸上为难的表情以及他里的闪烁。 ☆、【12】 要他来救你 搭了公车,烈日炎炎,好不容易撑到下车,已是傍晚,晚风夹杂着热气,丝丝炙人。去街角的旧书店要经过一道小巷。 这座城市里,并非都是现代化的建设,除了高楼大厦之外,还留着许多古迹。此古迹非彼古迹,指的乃是一些遗留下来的旧大院和小巷子,一条条贯穿马路与马路之间,是衔接这座城市过去与现在的桥梁。 一路走来,密密的汗透湿了衣衫,肚子一直痛着,模糊了陈清水的思绪,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中暑了。 晕晕沉沉的跟着赵亮走,许久还未到,她心里疑惑。转过折角,眼前突然变暗,她睁大眼睛,许久,才看清,这已经走到了里巷。正要开口问 ,小巷深处,迎面走来一群人,当中,有一个人走在最前头。逆着光,陈清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是看他们的身形,都是男人。她的脑子一下清醒,感觉危险正一步步临近。 一回头,哪还有赵亮的影子,他跑哪儿去了? 这时,为首的那个男人走近,陈清水方看清,高大彪悍的身形,陌生的脸,眼里满是狠绝,那人开口道 “不用看了,你的同学早走了。是我威胁他把你带到这儿来的。顾浊你认识吧?” 陈清水恍然大悟,和着他们是冲顾浊来的,她不过是借来当炮灰的,引顾浊现身。这伙人估计跟顾浊不对付,结仇了。 “我和顾浊是同学,仅此而已。如果你们以为借着我能对付顾浊,那你们就错了。” “小姑娘,你谦虚过头了,顾浊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可是派了人成天跟着你,保护你的。他挺关心你,所以,你很有用。哈哈。。” 恶心又刺耳的笑声传来,陈清水脑子里一团乱,这么说,顾浊早料到她会有危险啦,到底怎么回事儿? “打电话吧,要他来救你,注意,是一个人来救你!”他把电话递过来,眼里藏不住的得意和狠劲儿。 陈清水偏头,不予理会。她和赵亮不同,出卖朋友这种事,她陈清水做不来。 “不识好歹!你不打是吧,兄弟们,都过来,这小妞看着细皮嫩肉的,长得也不赖,给我好好招呼。”语罢,后面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小弟们都围过来,一脸脸的**。陈清水知道这回是叫天天不应了,她挣扎着连连后退。 忽然,其中一个看起来个头不大,长相清秀的少年犹豫道“大哥,这不好吧,我们要对付的是顾浊,跟这个姑娘没啥关系,别害了她。” “你懂什么,报不了仇,也不能让顾浊好过。先解解气也是好的。” 少年见劝说无用,闭嘴不言了。 陈清水害怕到极点,她开始极力的呼救,期盼有人听见,那些人一个个扑上来,撕扯她本就单薄的衣服,眼见就要撕裂了。突然,后方出现一个人,一把抱起她,往后退,把她安置在墙角。 ☆、【13】心在那一刻忽然就沉淀下来 突然,后方出现一个人,一把抱起她,往后退,把她安置在墙角。 成清水提着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就沉淀下来,她感觉到了属于那个人的独特的气息,淡淡烟草夹杂着薄荷味的清香,她缓缓闭上眼睛,安心下来。 “哟,这不是赫赫有名的顾浊同学嘛,终于肯来了。”那个老大发话了,趾高气昂地。 顾浊没搭理他,只是脱了大衣罩在陈清水身上,缓缓起身,走到那自称是老大的人面前,左一个勾拳,右一个巴掌,再狠狠添上一脚,直把他踢翻,后面的小弟们眼睛直愣愣的,都被他的气势吓住了。 把人撂倒后,顾浊拍了拍手上的灰, “王强,你还真不识好歹,上回没把你打残是看你上头那位的面子,这回,你敢动我的人,是自寻死路。”他回头,往后打一个手势,“老三,上,往死里打。”后面一群 弟兄们蜂拥而上,围着王强一伙真往死里打。 陈清水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就是再恨那些人,她还是于心不忍,拉拉顾浊的衣角,扁着嘴可怜巴巴地说,“顾浊,算了,别闹出了人命,我们回去吧,” 顾浊冷着一张脸,把她扶起来,“你个傻子,那赵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这回,把你卖了吧。” “还不是你,这些人要不是跟你有仇,我能倒这霉吗。”陈清水满腔的委屈,眼泪簌簌地流下来了。 顾浊一边半搂着她,一边掏出纸巾,粗鲁的往她脸上擦,“别哭了,难看死了。”粗声粗气的,眼里却浮上一层笑意。 两人慢慢走出小胡同,上了顾浊的车,陈清水彻底放松下来,突然想起顾浊势必会找上赵亮,她又忙说,“顾浊,不准你找赵亮的麻烦,他也是被威胁的。不是他的错,” 顾浊只一味的沉默,并不答话,陈清水以为他不答应,急了,“真的,我也没受伤,算了,好不好?“ 顾浊长长的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发卷但不粗糙,细细腻腻的,摸起来毛茸茸的,很是舒服。这个傻丫头,“以后要保护好自己,别轻信他人。” “是,是,是!’陈清水知道他答应了,欢呼,转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最好了!”还胡乱地蹭着扭着。 她没看见顾浊微微泛红的脸,和他瞬间紧绷的胸膛。 ☆、【14】 岁月静好 到家了,陈清水走进院门,屋里没亮灯。是了,怎么忘了,昨晚舅舅打来电话,说是外婆的身子越发不见好了,最近咳嗽得厉害,她妈妈不放心,今天要回乡下探望的。 陈清水翻出钥匙,打开门,拖拖踏踏地进屋,肚子疼得厉害,涨涨的,她感觉一阵无力,站不稳了,隐忍着走到沙发,倒下去。 顾浊见她脸色苍白,很不对劲。尽管他对陈妈还心有余悸,到底不放心,跟着进了屋,“你妈不在?” “她回乡下了,外婆身体不好,去看看。”陈清水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她吃痛地蜷起腰,双手按在肚子上,背转身,躺下。 顾浊忙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走过去,要扶她,到半路,生生的顿住了,脸上泛起淡淡的绯色。语气僵硬,“你,你流血了。” “啊,哪里哪里?”陈情水受惊,慌忙地问。抬起头,顺着顾浊指的方向看去,天呐,顾浊给她披上的灰白色大衣上有大片醒目的血迹,沙发上也染了些。难怪裤子上凉凉的,粘腻腻的不舒服。 “你,你好像来例假了。”顾浊尽量镇定地说完,眼睛却四处乱窜着游移,独独不看她。 陈清水饶是再糊涂也明白了,天哪天哪,她初潮了,还是在一个大男生面前!她惊跳起来,羞得满脸通红,一个箭步,冲向卫生间,上锁,一系列动作完成,呆坐在马桶上,深呼吸,试图平静下来。 门外的顾浊有些哭笑不得,尔后,被陈清水的反应给逗笑了,这丫头。怎么这么可爱!还什么都不懂,真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的啥,一点常识都没有,他无奈的摇摇头,踏门而出。 陈清水缩在卫生间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整明白了。她来初潮了,或者说她的初潮终于来啦!作为一个初三的女生,这算不得一件开心的事,她比同龄年出生晚了这么久,可她还是高兴的,似乎尘埃落定般的安心了,接下来,接下来。。。卫生棉!可是去哪儿找呢,妈妈用的她是不知道放哪里了,陈清水大大地囧了。 顾浊顶着鄙视的,好奇的,怪异的,暧昧的种种眼神,面无表情地到超市买了女生用品,僵着脸匆匆赶回来,敲敲卫生间的门,“那个,你要的东西,我放在地上了。” 里面沉默了半晌,终于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陈清水方变变扭扭地出来,托着怪异的步伐,快速地扑上卧室的床,卷起被子,假寐。 朦朦胧胧中,听见顾浊的脚步声,接着,被子被掀开一角,伸进来一只手,手上拿着温温热热的热水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再不见动静。陈清水甜甜的笑了,顾浊看到这抹笑容的一刻,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他觉得,此刻的陈清水是美丽的,也是柔弱的,需要被保护的。 万籁静寂,他就这样凝视着成清水的面容,岁月静好,他的心里,亦是宁静的,柔软一片。只是他还未曾察觉。 ☆、【15】 顾浊远远看过来,微微蹙起眉眼 这个夏天,顾浊和陈清水联系并不频繁,毕业典礼上,匆匆打了一个照面。顾浊被一群女生们围得水泄不通,其中更不乏外校的美女们。 陈清水远远的瞧着,她不想承认,可是心里的失落感那么真实。 她茫然望着盛夏里勃勃生机的校园,这是一个离别的季节,她的伤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喜悦也没剩多少,顾浊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黑马,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最好的高中,雅礼中学。陈清水紧随其后。这就是顾浊,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陈清水想不明白,顾浊和众美女嬉戏这种事,她见得多了。就是更露骨的也不是没有见过。以前,她都可以一笑置之。为什么,此刻,心里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呢。她很害怕。 再不想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思绪纠缠,陈清水匆匆逃离。 此时,处在人群中的顾浊远远看过来,微微蹙起眉眼。 雅礼作为一所百年老校,对学生要求甚严,因此,升学率也最高。八月下旬,便要开始为期一个星期的军训。烈日炎炎,只把白白嫩嫩的陈清水折磨成了黑炭,晒褪了一层皮。万幸的是她那圆嘟嘟的腰身也瘦了一圈。 步入高中,陈清水没有太多真实感,毕竟,都是陌生人,当然,除了顾浊以外。那厮开学第一天就姗姗来迟,又换了辆更骚包的座驾。引得一片尖叫声沸腾,美女们纷纷作含羞状,就连不是美女的一般女生也均是翘首以盼。再看那厮,满眼桃花,走了一路,只见桃花拂过一路。 他走进教室,陈清水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竟然又和这家伙同班,冤孽啊! 果然,一下课,就有女生神神秘秘的围过来。 “陈清水,听说你和顾浊一个初中的,你说说,他人怎么样?”A女生问。 “他喜欢吃什么呢?”B女生又问。 “他有没有女朋友?”C女生再问。 “他。。。” 救命啊!陈清水仰天长叹,然后,深呼吸,再然后,冲刺,一溜烟儿,跑为上策! ☆、【16】 孙永年 这城市的公交是出了名的拥挤,陈清水作为土身土长的本市人,早有经验,千辛万苦的挤上公交,再随着人流涌向车中间。 突然,她感觉不对,大腿侧面痒痒的,向下一看,这还得了。一只满布皱纹的苍老丑陋的爪子扒在自己的大腿上,隐隐有往上升的趋势。陈清水怒火中烧,死**,要不要脸。 她不想把事闹大,息事宁人算了。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安宁了不到一秒,岂料这人色心不死,爪子又伸过来。 陈清水处在暴怒的边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住手!你还摸!”陈清水扯着嗓门,叫开了。一手拍开那恶心的爪子。 原本就吵闹的车厢因着这一吼,立马鸦雀无声了。所有人都闻声看过来,一副有热闹看的表情,兴奋莫名。 “我,我,怎么了,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叫唤什么。”老**大概料不到有哪个受害人会出声,一时慌了手脚,有点口不择言,半天挤出一句憋足的借口。 “哼,不小心是吧,”陈清水已经完全出离了愤怒了,一个糟老头,敢来猥亵本姑娘,看你怎么死! 她轰开人群,把书包扔到一边。一个巴掌看似无意的扇过去,再屈膝猛地抬脚往要害踢去,最后,胳膊一拐,顶上他的下巴,直把那家伙打得人仰马翻,一愣一愣的,说不出话来。 这厢,陈清水觉得解气了,收手,很是无辜的丢一句,“老爷爷,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恰巧,到站,陈清水理理头发,悠然自得的下车了。 留下一车人目瞪口呆,那老头是气的血都吐不出来了,干瞪眼。 再说陈清水,边走边深呼吸,缓缓神,刚才,她表面上风光了,其实心里还是害怕。还好,有惊无险,总算把这口恶气出了。 “啪啪”不远处,有掌声传来,断断续续。隐约的,似乎还有笑声。她觉得奇怪,回头一看,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少年走来,模样有些熟悉,她觉得这人,见过。 “哈哈,陈清水,你不会不认识我吧,真伤心,亏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救你于魔爪呢!”那人微微笑道。 陈清水细细看着,一边回想着,这人她肯定见过。 “啊,孙永年!“陈清水恍然大悟,这位乃是坐在她前面的前面的左边,报到那天好心为她指路的孙永年,“抱歉啊,我认人的本事太差劲,名字和人对不上号,见谅见谅。” “陈清水,你太强悍了”孙永年竖起大拇指,“刚才在车上,我正准备过去救你呢,倒是多此一举了。你怎么那么厉害啊,一点儿都不怕吗?” “切,怕有什么用,不就被吃豆腐吗,讨回来就是了。“ 孙永年笑笑,真真是俊眼秀眉,儒雅得紧。“也是,呵呵。”陈清水仿佛被他的笑容感染了,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说话时,深深的凝视着她,她觉得此刻自己的脸一定是红的。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教室。 ☆、【17】清一色的蓝不是天空,是寂寞 开学有一个月了。按着班主任当时的原话是,开学一个月之后,正式选举班长。这一个月的相处中,足可以看出哪些人有能力,可以胜任班长一职。 时下的孩子们并不以能当上班干部为荣,学业繁重,课业更是紧张,谁有闲暇时间。再者,步入高中,同学们半大不小,正是叛逆期,哪里管得住呢。 所以,班会上,班主任要求同学们先毛遂自荐,同学们均是闭口不言,眼神闪躲。 无奈之下,改为同学们互相推荐。 “老师,我们推荐陈清水当班长。她不仅学习优秀,而且,听说她初中一直就当班长,所以,有经验。”一女生站起来说道。 陈清水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合着自己是被他们自作主张给卖了呀,连招呼都不打,太欺负人了。 雅礼中学有初中部,大部分本校生都挤破脑袋选择直升本校高中,所以,本届高一有百分之九十是初三直升上来的,也难怪团结,她这个外人老实巴交的,当然是炮灰命咯! 她不由望向窗外,初秋的天空,是深深的蓝。只是,此刻她觉得清一色的蓝不是天空,那叫寂寞。由忧郁和寂寞组成。 她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受到排挤。这种感觉,真不好。 终于有人选了,老师赶紧顺着问,“陈同学,你觉得呢?” 陈清水明白,看来是骑虎难下了,僵硬着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我。。。” 刚要答应下来,坐在后面的一直看戏的顾浊忽然发话了“老师,我觉的陈清水不适合当班长,初中我和她同班,她这个班长没什么责任感。”他没有站起来,冷静地说道,不急不徐,公然挑衅。 陈清水虽然感激他的搅和,可是,这话太伤人,她怎么就没责任感了,她是不情愿当班长,可是,老师交代的事,她都有认真完成,班上大小事务,都是她在操心。 心忽然的就冷了,原来,别人就是这么看待她的?回想起来,确实如此,只是她内心脆弱的视而不见罢了,当她做对的时候,没人记得,当她做错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错。顾浊,她以为他们是朋友,没想到,她高估自己了。 陈清水越想越难过,头也就越发低下去了。 顾浊看着,知道这丫头是误解自己了,刚才就不该多嘴。当上班长,累得是她,吃力不讨好。她到底知不知道。 同学们都面面相觑,疑惑。难道,顾浊想当班长? 老师亦是沉默,这顾浊,她是惹不起的,连校长都对他礼让三分,他家里人在皇城脚下,还是高官,权力大着呢。巴结他还来不及,何况这孩子学习可是不赖,虽然不走正道,和这里的大小帮派都有复杂的关系,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何苦断了自己的财路呢。 “顾同学,你的意思是?”老师犹豫着问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希望老师另选他人。”顾浊眼都不台,继续说道。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尤其是女同学。 陈清水再忍不下去了,“老师,我和顾浊同学不是很熟,他初三才转来,对我的工作也不甚了解,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可以胜任班长一职。” 教室里炸开锅了,这是公然叫板啊,有好戏看了。老师颇是为难,“这。。。。” “老师,我赞成陈同学当班长。并且,我自荐当副班长。“孙永年站起来,朗声说道。 陈清水心头一暖,投去感激的目光,谢谢他解围,这个温柔的男生,这么体贴。 老师看看顾浊,赶紧顺着台阶爬,“好,就这么定了。天色不早了,放学吧。” 陈清水走向顾浊,想问清原因。不料他沉着脸,低声斥了一句,“陈清水,你还真是蠢!”然后,凉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清水呆立在哪里,一动不动,心里冷得透底,她不禁双手拥住自己。眼里聚集的泪,她拼命望天,不让它们落下。一定是天太冷了,冷的人想掉泪,她想。 她忘了,初秋的傍晚,天并不凉。 ☆、【18】 夜雨染成天水碧 陈妈觉得今天的小陈不对劲,很不对劲。平时快乐得跟小鸟似的,叽叽喳喳,话一堆。今天怎么沉默了,问她话,也爱理不理的。 “陈清水,电话,找你的!”陈妈神神秘秘,笑容有够诡异的。 “就来了。”陈清水没精打采地从床上爬下来。 “喂” 电话那头却是沉默,陈清水只听得到对方平静微薄的呼吸,一声一声,缓缓地。她的心一紧,直觉地想挂电话。 终于,那边出声了,果然是顾浊,“陈清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不容置疑的语气。 陈清水的脑瓜子是想不出他要说什么的,不过,他能打电话来,她心里还是小小地高兴了一下,原来,她最怕的,是他不理她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外面下起毛毛雨了,一分秋雨一分凉,陈清水拢了拢衣襟。来到院外,秋风瑟瑟,晕黄的路灯,微弱的光亮,稀稀散散的洒在漆黑的夜空里,空灵又萧索。 顾浊就歪歪地靠在陈旧的院墙上,闲散而优雅,微微闭着眼。路灯昏暗,陈清水偏偏就看清了,那如两把扇子般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夜风起舞,毛毛雨点在上面跳跃。当真比女生还好看。 他没穿校服,着修身黑色衣裤,颀长的身材显露无遗,安安静静地立在哪儿。 陈清水觉得,单单是看着他,也是一种享受。 夜雨染成天水碧。有些人不需要姿态,也能成就一场惊鸿。 “答应我,别当什么班长。”直奔主题,声音一贯的清冷低沉,不容拒绝。 “为什么,你要反对?我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差劲。”她气得腮帮子鼓鼓的,脸也生气的泛起红潮,圆圆的黑眸亮晶晶的,透过雨丝,朦朦胧胧的,好似盛满的两汪清水般,说不出的明澈沁人。 顾浊逼着自己移开眼,再这般瞧下去,阻止的话恐怕要开不了口了。 “你怎么这么傻,别人让你当你就当啊。你不是不明白,那是累死人的活,受了三年,还要继续?你有自己的事,还要帮着你妈干活,何况,别人理解你吗,体谅你吗,会感激你吗?”他尖锐的问,毫不保留,生生地撕开她一遍一遍安慰自己而编制的谎言。 泪水在眼里打转,心头仿佛溢满了无限的委屈,在膨胀。苦中丝丝沁甜,原来,他在担心自己。 “我明白的,可是没人愿意当嘛。” “那也没你什么事儿。” “算了算了,何况,不是有孙永年自荐当副班长嘛,有他帮我,应该会好很多。” “随你!”顾浊的脸瞬间冷下去,寒若凝霜,两道好看的雉眉更是蹙起,眉间纠结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甩下下这一句,冷着一张俊脸转身就走,撒下一脸无辜的陈清水瑟瑟发抖。 郁闷中,顾浊取了车,直奔市中最大的娱乐酒吧,“Seventh Heaven”,心情不佳,火气也就大了,看得大堂经理战战兢兢。 他起先还配合,可是,脑海里不断闪过今早陈清水和那个叫孙永年的嬉皮笑脸地进教室的画面,他觉得,那画面无比刺眼,什么时候,陈清水开始和他以外的男生有说有笑了,他近乎蛮横的想,这是一种背叛。 心里烦闷,一把推开,扎进酒堆里。 ☆、【19】她不想离他太远,不想 班长一职,当真是不好干。 这天下午,陈清水把千辛万苦得来的花名册交给老师。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闲暇地看着。翻到第二页,顾浊大人的名字,赫赫然出现在第二行。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龙飞凤舞的字,张扬而沉稳,苍劲有力,一如他的人,别具一格。 当真是好看,陈清水不得不承认。 再看,顾浊十九岁啦?她惊了一跳,难怪他稍显成熟。难怪他老说她是小孩子,原来比她大两岁呢。十九了,早就领了驾照了吧。原来如此。 陈清水停下来,靠着走廊的栏杆,抬头望着深蓝的天,大朵大朵的白云漂浮着,秋高气爽的。她心里不知怎的就生出一股子惆怅,似烟雾般袅绕,一丝丝,一会儿就随着微风吹散了,想抓都抓不住,若有若无。这般讨厌的感觉。 他怎么就十九了呢,她才十六岁半,差这么远,怎么可以,她不想离他太远。不想。 自那日后,陈清水和顾浊的关系似一下子回到原点,甚至比那都糟。顾浊不知吃错什么药,非但对陈清水不理不睬,还有意无意地对她和孙永年的工作指手划脚,挑挑拣拣,极其不配合。比如,不填花名册。又比如,天天迟到。再比如,专拣上课睡觉。纪律委员毫无办法,只好可怜巴巴的求助于她。 陈清水就纳闷了,舔着脸讨好他不顶用。还专门和她不对付。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20】 顾浊是个霸道的大魔王 十月中旬,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到了。同学们都兴奋莫名,毕竟这是高中第一场大型活动啊,暂时可以从茫茫书海中解脱,何等幸事。 陈清水身为班长,忙着鼓动同学参赛。奇怪了,原来还热情高涨,跃跃欲试的家伙们都沉默了。她无语了,自作孽不可活,早知当初就不应该揽下这个班长的担子。 孙永年那边也是一筹莫展的,他在男生中中的威望本就低的可怜。两人大眼瞪小眼 ,长吁短叹的。 放学后,开班会,再鼓动试试。 一成不变,同学们均是眼神闪躲,东张西望。陈清水觉得,自己虽迟钝,但在某些方面的直觉还是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敏锐。自小看人眼色长大,在察言观色这一方面,她在行。 几个女生频频看向顾浊,再看看她。神色间,很是为难。 顾公子好整以暇地趴在桌子上假寐,一副不耐地模样。 果然,有猫腻。 这个人,到底是要有多小气。她道过多少次歉了,放低身段,是他不理不睬的。 现下,倒是联合全班来对付她了。她也就罢了,孙永年有什么错,凭什么要给他难堪? 陈清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气愤的牙痒痒,脱口而出“大家都不参加吗?好,我参加铅球!”她最不擅长的就是体育了,看她体型便知, 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也参加,100米,400米,跳高!”孙永年看着陈清水,大声说道。 他俩相视而笑。 孙永年,真是个体贴的男生,陈清水想。 “散会吧”她无奈的说。 “等等,谁说我们不参加了。我们是想让班长带头而已。”顾浊趴在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睁开眼睛了。 许是刚睡醒,眼中好似盛满了雾,朦朦胧胧的,衬得他本就深邃的眼更显幽黯深远。神情有些许迷茫。慵懒又邪气地坏坏一笑。 “顾浊真是帅啊,看多少遍都不会厌。” “是啊,好很可爱!” “是啊,是啊” 陈清水听着下面一片窃窃私语声,只觉得叽叽喳喳,无比嘈杂。心里烦闷更胜。 “班长,我要参加,短跑,长跑,跳高,跳远,篮球,团体赛,都要!” 顾浊满满地罗列出来,冷静地。声音很平静。眼底却满满是趾高气扬。 底下又是一片抽气声,惊叹声。 “班长,我也要参加,跳远。”这个说。 “班长,我要参加那个。。。”那个抢着说 班会的气氛,奇迹般的活跃起来。 当然,这是在顾浊发言之后。 陈清水看着他有些掩饰不住的倨傲神情,以为她在向自己示威,心下鄙视。 再细细瞧几遍,发现顾浊的视线穿过她,射向斜后方的孙永年,根本没在看她嘛。 被无视了。 可是,孙永年什么时候跟顾浊那个大魔王结怨了? ☆、【21】顾浊=妖孽 校运会就在紧锣密鼓的排练中来临。 下午,男子一百米就要检录了。顾浊迟迟未出现。 陈清水恼怒,这家伙,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顾浊来啦。快看!” “真的啊!” “终于来啦!” 一群女生争先恐后的围过去,嘘寒又问暖的。原本安排在运动员身边照应的一众女生全然不见踪影了。陈清水忍不住翻白眼。 她和孙永年站一块儿,待会儿他就要比赛了,正做准备动作呢。一看就比顾浊那花狐狸靠谱! 顾浊在一片前呼后拥中缓缓而来,从陈清水身边走过,脱下外套就往她怀里一扔,头都不带回,更别提打招呼了。 于是乎,周围男生暧昧的眼神,女生咬牙切齿的嫉妒。陈清水捏着顾浊那价值不菲的外衣,使劲攥着!心里一阵腹诽,手上的劲儿更大,只差把衣服扯变形了。 她面上还算淡定,心里却是囧的要钻地缝了。 顾——浊!专给她找麻烦! “啪”枪声一响,男生们开跑。 陈清水被挤在外头,原想说还要给孙永年加油来着呢,看这情形,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 诺大的操场,只听见一片女生的呐喊“顾浊加油!”一声一声,延绵不绝,还越喊越高亢,其中不乏尖叫声。 陈清水捂着耳朵。顾浊,你果然是妖孽! 第二天,天气晴好。 深秋的太阳像被罩上橘红色灯罩,放射出柔和的光线,照得身上、脸上,暖烘烘的。 昨晚,顾浊莫名其妙的来电话了,要陈清水全权负责他今天的行程。说的他跟大明星似的,语气霸道,不容她拒绝。 真是的,陈清水竟然还莫名其妙的答应了。 吞吞吐吐的跟孙永年解释了半天,舌头都快打结了,越说越发的乱。 孙永年安安静静的听着她神神叨叨,不明所以的话,俊秀的脸上自始自终挂着淡淡的笑容,正如这秋天暖人的阳光般,清清润润的,煞是好看。 “我想,我听明白了。你去吧,没事的。”略带稚嫩的声音,有着变声期独有的嘶哑,一震一震。很有磁性的声音。 陈清水方懊恼地止住她那拙劣的乱七八糟的解释,仿佛被看穿了心思,白嫩圆圆的脸,霎时间涨红,粉粉嘟嘟的。 他看着她粉嫩可爱的脸,看得入迷。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其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失落,悄然无声,一会儿就消散了。 远处,顾浊走近。很是不耐的喊,“陈清水!” “知道啦。” 孙永年一直望着陈清水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回神。 ☆、【22】他看着,他听着,独独进不了心里 校运会,高一三班,大获全胜。不得不说,顾浊在这当中是决定性的力量。中流砥柱,真是全才。 班主任长脸了,自是笑开了花,对顾浊少不了一番夸奖。陈清水也高兴。 当事人呢,不在场。那个座位空无一人。陈清水从后门看过去,顾浊背对着他,微弯着背,两手支在长廊的栏杆上,头自然地垂着,眼睛不知望向何方。安安静静的,独自一人。 陈清水看着,出了神。为什么,他这样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好像这热闹,全然不属于他。她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许是被这夕阳横斜下的暮霭沉沉渲染了,他的背影,忧郁而萧索。夕阳西下,晕黄的光亮。伸进走廊的树叶稀稀散散,衬得他的侧脸也暧昧不明起来。 陈清水只觉得,此刻的他,是孤独的。或许,他从来就是孤独的。任何人,任何事,他看着,他听着。独独进不了他的心里。 她想,也许,他的寂寞,真的很难用语言表达。 陈清水莫名的烦躁起来。转身。 大获全胜,当然要庆祝一番。男生们讨论着该去哪里,女生们则窃窃私语,该穿哪条裙子,要不要化妆。陈清水在一旁,装作没听见,无动于衷。 “就去Seventh Heaven吧,我请客。”顾浊淡定的插了一句。眼都未抬。 然后,只听见欢呼声一片。 ☆、【23】顾浊被打?! 陈清水惦记着家里的老妈,晚上还要帮忙呢,委婉推拒,就不去了。同学们倒也没多说什么,对于她这个班长不亲临,也没有太多意见。 教室里,背着光的地方,顾浊坐在那儿,脸色一沉,连原来好不容易浮起的淡淡笑容都敛去了。 这天晚上,她吃完饭,正帮着妈妈把泡好的豆子捞出来。客厅的电话突兀的响起,一声一声,顽固不绝。 当真是要命的电话。 对方是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并不多言,喘着粗气,焦灼得有些口齿不清,“快叫人来酒吧,好多人,围着顾哥,打,打架了!” 随即,就是忙音。 陈清水听的心惊胆战,看来电显示,可不就是顾浊的手机号!匆匆忙忙,拨通老三的电话,要他去救人。翻箱倒柜,总算把急救箱找着了,牙齿也在打颤,“妈,妈!我出去一下!” 陈清水叫了车,匆匆赶去Seventh Heaven,果然酒吧就是不得安生,鱼龙混杂的,顾浊又得罪过不少人。 她赶到的时候,两帮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倒是都没持器械,赤手空拳的打斗。一片混乱,酒吧里光怪陆离,阴阴暗暗的,五颜六色的灯光扫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听见打斗声,辱骂声交杂,混乱不堪。 陈清水只顾担心顾浊了,也顾不得危险,弱小的身躯直往人堆里挤,左顾右盼,顾浊应该在人群中间吧。 忽然,眼前突兀的出现一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抓住她的胳臂,把她往后拖。陈清水只觉得那人手微凉微凉的,震惊中,连呼救都忘了。 远离了喧嚣,到了酒吧巷子里,那人才放手。出声,“你疯了,没看人打架吗,还往里闯!” 是顾浊!陈清水长长地舒了口气,缓了心跳。巷子里没灯,尽是乌七八黑的。陈清水借着皎洁的月光透射进来的些许光亮,适应了好一阵,方看清顾浊的面容。俊俏的脸上满是青紫,头发凌乱,衣衫也披一块挂一块的,许是打斗中被扯破了,其他地方还算好。 她撒丫子一冲,不管不顾,抱着顾浊“呜哇”一声,就哭开了。泪珠子一滴一滴的掉,满脸都是。矮矮的身量,短短的手,都抱不了顾浊,只拼命扯着他本就破碎的衣衫片儿,两手挂在他脖子上,哭啊哭不停,鼻涕泪水一股子往他身上擦。 终于抬起头,眼角泪迹未干,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顾浊不知怎的,心情一下就大好,爱怜的刮刮她的鼻子,圈起她。 好一阵,陈清水才想起来,“有没有伤到哪里?”紧张地问。 “哪能啊,顾哥那么好的身手,皮肉伤而已。呵呵。”这时,另一人的声音突然的响起,带点儿尴尬。 陈清水后知后觉的循声看过去,还有一人站在角落里,个儿不高,挠着头,一脸的尴尬莫名。 她猛地从顾浊怀里挣脱开,原来还有人在!她的脸火烧火烧的热起来,忍不住用手去贴,试图降温。又想,这大晚上,黑漆漆的,谁看得到啊。多此一举。 顾浊被她满是懊恼的举动逗笑了。这傻子,还这么可爱。 “对了,你就是给我打电话的人吧。” “是啊。”那人回道。 “好了,待会再说,走吧。”顾浊迅速打住那人的话,神色很是不自在。语气很凶。 “顾浊,他们呢,同学们都在哪里?”陈清水晃神,想起来。 “事情发生时,我就叫男生们领着女孩子们赶紧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的?”陈清水又忙问。 “谁知道。”顾浊回答得尽量轻描淡写。 “我知道!对方老大硬说我们顾哥抢了他女朋友。。。” “张悦,多什么嘴,快回去!”顾浊皱着眉,不悦的打断。 陈清脸沉下来。亏她还那么担心,又是女人的问题。也是,会打起来,除了女人,陈清水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来。哼! “过来,我带了药箱,来上药!”她正在气头上,粗声粗气的喊。 难得的,顾浊竟然听话地坐过来。清俊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绯色。频频看向陈清水。 “我没抢人女朋友。。。”顾浊尴尬的咳嗽一声,声音很低,沉沉的,敲在陈清水心上。 “谁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啊!”她依旧板着脸,气愤地说。神色却是放缓了,语气虽不善,但听起来隐隐有——吃醋的味儿。 顾浊的嘴角好看的弯起。 晚风吹的树枝飒飒作响,连带的,也吹起他额前的发。那双深不可测,总是冷的渗人的眼里,此刻,却荡漾起些许的欢愉。虽然只有些许。 那一瞬,他整个人显得轻快鲜活起来。 ☆、【24】他就连笑的时候,都好寂寞 那天之后,同学们跟吃错了药似的,遇见顾浊就躲,敬而远之。眼神闪烁,有些怯怯的。原本犯花痴的女生们一下子都正常了,闭口不言,不再热衷于谈论顾浊,不再围着顾浊转。神色间小心翼翼。 陈清水用脚趾头想都明白啦,定是那晚的顾浊把大家吓到了。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们自是无法理解那样一面的顾浊。他们看到的是在学校成绩优良,言辞不多,极为帅气富有的顾浊。 而那个身手了得,在道上同样混的风生水起的顾浊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不曾见过的。现在,有着这样社会性的一面的顾浊出现了,他们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害怕 ,甚至还有鄙夷。 陈清水想,恐怕这就是顾浊的悲哀。他成绩虽好,但走的路到底和别人不一样。这种分歧,也是他孤独,沉默寡言的原因之一吧。 顾浊和陈清水就这样,关系总是不咸不淡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朦朦胧胧的暧昧。 陈清水自嘲的想,顾浊,眼高于顶,自是瞧不上自己的。她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心,牢牢看紧。 可是,寂寞的顾浊,孤单的顾浊,阴狠的顾浊,无情的顾浊,冷漠的顾浊,以及他偶尔不经意间流露的忧伤,这样的他,总是吸引着她的视线。她总忍不住把视线投向他。 她几乎每天都在数着他的笑,可是他就连笑的时候,都好寂寞。这样的他,让她心疼,让她不禁想抛下一切,去温暖他,守着他。 对于顾浊来说,陈清水是特别的。她那么不管不顾,硬生生的闯进自己的世界,搅乱多年以来死水微澜班的心。他的世界,因她的到来,而热闹许多。 这么多年,他几乎忘了怎么笑了。那种如影随形的孤独,湮没了一个又一个沉甸甸的黄昏。 那些失望的伤痛,那些丑陋的真相,妈妈美丽而忧愁的脸,妈妈躲在房里偷偷哭泣的脸,妈妈长年忧郁失落的眉眼,像一座座山叠在一块儿,压得他喘不过气。噩梦的不断纠缠,使他不得轻松。被满满的仇恨所压抑,这样的日子,一直是死水一般,翻不起半点波澜。 陈清水总是快乐的。她就像一汪清澈的泉眼,滴滴答答,清清脆脆。自顾自地流淌,她流过的地方,好似都变得澄澈干净起来。她在身边,顾浊不得不承认,有她的日子,那么美好,那么快活宁静。 哪怕单单是看着她,他都有被治愈的幻觉。那样的时光,就像清风拂过,转眼即逝,余留下来的是风中夹杂着的清香,久久萦绕。 他很矛盾,是的。这样的快活吸引着他,让他不禁想接近她。又怕,一旦接近了,她澄澈就会被他的黑暗污染。 他,舍不得。 ☆、【25】一点点的思念,似水流年 深秋。再是初冬。当真是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班主任非要搞什么“一帮一”,顾名思义,就是一名成绩优异的学生和一名相对较差的学生坐同桌,互帮互助。提高全班的平均水平。 座位安排下来,陈清水恰巧和孙永年坐一桌。对于他的情况,她也略有所耳闻。孙永年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上初中,更为糟糕的是,他爸爸是个酒鬼,除了要钱买酒,其他事一概不管不顾。他妈妈身体也不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孙永年放学后还要做兼职,学习无暇顾及太多,成绩不上不下的。 能帮则帮,陈清水欣然愿意。上课时,她做笔记的速度快,做好了就借他抄。不懂的问题,她总是要讲到他明白为止。两人的友谊迅速建立。 这期间,和顾浊的交集少之又少。顾浊好像也浑然不在意,独来独往,臂弯里的女生换了一个又一个。 老师把他这个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的才女谢晓茵安排为同桌。顾浊的态度,不置可否,依旧满脸淡漠,无所谓。说到谢晓茵这个才女,陈清水就忍不住惋惜,此美女文字功夫一流,令人望尘莫及。败就败在她的数理化,一窍不通。 近日,顾浊臂弯里的美女赫然就换成谢晓茵是也。看来,在谢大美女孜孜不倦,不厌其烦的努力下,终于攻城掠池了。惹得其他女生是一片哀怨和嫉妒啊。 陈清水冷眼旁观,更加忙碌起来。她知道,让自己无暇顾及这些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忙起来。没时间看,没时间听,没时间想,没时间嫉妒。自己的心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好好呆着。 她晓得时间如雪,有时候会覆盖一切。她需要些时间,离顾浊远远的时间。这样,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就会被时间浇熄,冷却,恢复如初。 在大雪覆盖住整个城市之时,匆匆迎来了年末。 期间,顾浊消身匿迹了好一段时间。没和陈清水打招呼。她倒也不在意,她猜,他还是有家人的,只不过可能感情疏远罢了。来往并不密切。人终究是无法离开别人独自生存的,她想,饶是冷情如顾浊,也是有家人的,也是要回家过年的。 妖孽之所以为妖孽,那是有原因可寻的。顾浊这只妖孽,偏偏在情人节生日。不多不少,恰恰才好。所以,难怪了。 二月十四,情人节。彼时,情人节在中国大陆还未刮起一阵旋风热潮。但是,不少时髦的青年才俊,善男信女们很是热衷此道。 这天下午,陈清水忙着和孙永年讨论题目。她有些心不在焉,实在不能怪她。早在去年看花名册时,她就将某人的生日刻烙在心里,牢牢记住了。前些日,顾浊在九中的小弟张悦就神秘兮兮的和她打过招呼了,说是顾老大的生日要办,还要办的热热闹闹。他们众小弟们一合计,战战兢兢的和当事人提了,没想到顾老大竟然欣欣然就同意了。 为什么,顾浊还不和自己提,难道,他不要自己参加他的生日吗?她虽然穷的叮当响,可是,到底是礼轻情意重嘛,还精心为他追备了礼物的说。 陈清水是越想越郁闷,孙永年眼尖,早已看出这小妮子不在状态了,偏偏他就不想去打扰。任她神游天外。他偷偷瞧着那张圆圆嘟嘟,红红的似粉嫩的苹果般的脸。他只能趁她不注意,偷偷地瞧这她,像做贼一样。 他想,她才是那个贼,在那个炎热的夜晚,在晚风飘荡,吹起她发间幽香的那一刻,在她绝望受惊的眉眼间。她就那样自然的把他的心俘获了,不着痕迹的。等他发现,早已不能自拔,悔之晚矣。 一点点的思念,似水流年。 那时的孙永年不知道,他青春岁月里的爱慕,只是一道明媚的忧伤罢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背后,顾浊冷冷的坐在座位上,手指着下巴,眼神有些呆滞,定定望向一处,看着前面刺眼的那一对,正郎情妾意,眉-目-传-情! 放学后,顾浊经过陈清水身边,冷冷留下一句,“放学后,到我家来。”不待陈清水反应,扭头就走。 这到底是不是邀请啊,可是,语气也太凶了点!话说,最近,她没得罪他呀! ☆、【26】繁华尽处的光景 回到家,空无一人。她怎么忘了,妈妈前两天又回老家了,外婆的身体越发不见好,怕是撑不久了。 陈清水对这个外婆没什么印象。模模糊糊的记忆中,外婆总是和妈妈吵架,她再小再不懂世事,也隐隐知道外婆不喜欢她。 现在,她知道拖油瓶的意思了,却也没多少恨意,毕竟,外婆老了,还有什么是比年华老去更让人惆怅的呢。 匆匆换掉校服,便往顾浊家赶去。一进小区,恰逢顾浊驱车出来。那时,宝蓝色泽光亮的豪华轿车在城市里都很少见。 顾浊停下车,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陈清水上了车,多多少少有些无措。车子驶出去。顾浊一手抓着方向盘,另一手肘靠着玻璃窗,支着下巴。指节修长,指尖干净透明。夜色里,路灯闪过,他的侧脸在车灯投下的侧影里,显得尤为英俊。 陈清水偷偷瞧着他,见他神色颇为不豫,识相的没有开口说话。 车厢里一阵尴尬,一路沉默。她局促地只好望向窗外。城市里的夜景大多是霓虹灯闪耀,灯红酒绿。陈清水不禁想到,在那繁华尽处,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终于停车,陈清水迫不及待地要开车门,终于可以呼吸新空气了。这车里的空气尴尬得让人窒息。 寻了好久,终于找到按钮,车门大开,初春的寒气一下子飘进来,充斥着整个车厢。陈清水感觉被什么绑着,动弹不得。低头一看,是刚上车时,顾浊为她系好的安全带。 无奈之下,把求助的目光转向顾浊。那厮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深邃的黑眸专注地看着她和安全带斗争。车里昏暗的,衬得他的幽深的黑眸氤氲着浓浓的湿气,一派朦朦胧胧,亮晶晶的。 嘴角挑起一抹邪气的笑,陈清水最讨厌他这样要笑不笑的样子。显得那么深不可测,让人无法猜透他在想什么。这样的他,成熟而危险。 偏偏她还移不开眼。 顾浊把他的傻样子尽看在眼底,欣赏够了之后。微微向她靠近,眼睛依旧盯着她,眼里荡漾着轻浮,满目神采。继而,微低了头,手向她伸过去。。。 陈清水“啊”的一声,显然受了大惊,猛的往后仰脑袋,不料狠狠地撞上车窗,疼的她直直叫唤。只听见“啪”的一声,身上的束缚弹开,安全带解了。 陈清水恼怒地看向顾浊。 顾浊看在眼里,再忍不住,嘴角高高扬起,眉目都舒展开,“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难不成是要亲——你?” 陈清水连滚带爬,立马下车。捂着耳朵。 只听见顾浊难得爽朗的笑声在空中飘荡开来。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这一带地处市中心,正是繁华之所在。 处在繁华街道中,都市的夜色是城市最妖娆的一面,华丽、冶艳,繁华的让人有些哀伤。原本一本正经的街道,被各色的霓虹一照,就显得有些堕落的疯狂。 “今天是情人节,人山人海,你要跟紧我。”顾浊不由分说,靠近,抓起陈清水的手腕,将她的手圈在他的大手里。 陈清水起先还挣扎,又觉得自己矫情了。他一定是怕自己走散了,才牵着她的吧。这样一想,又有些失落。 初春的夜里,寒气很重。他的手指节分明,手指那么修长,手掌大大的,完完全全把她的手包住。手掌心干燥而温暖,指节却带着一丝清凉。冷热交替,陈清水定定的看着他们相拥的两手,心里控制不住的生出一种奇异的幸福。 她希望这路无尽头。 可是,终究是到了,拐进一条巷子。眼前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一家一家的酒吧和娱乐城铺就了这条街,当真是奢华似锦,纸醉金迷。 陈清水只觉得眼花缭乱。晃得人晕晕乎乎。 走了有一阵,眼前豁然开朗。突兀的空旷,出现一座类似城堡的建筑。门前没有五颜六色杂七杂八的霓虹灯,只有一张巨大的门牌,白色灯管照亮着,简简单单,赫赫然写着“Seventh Heaven” 大门口,两个帅哥引路。长相颇为清秀,文质彬彬的,一点儿也没有声色犬马之地的那种痞子气。 通过长长的走廊,灯光并不明朗,幽深的淡蓝色壁灯。 经过大厅,远远就听见舒缓优雅的钢琴声。驻唱的帅哥在唱着陈清水听不懂的法文歌,声线沙哑而**,吧台三三两两的坐着前来买醉的人们。低声交谈。 没有别的酒吧里的喧嚣热闹,低俗纷争,吵翻天的电子音乐,和穿着暴露扭腰翘臀的浓妆艳抹的小姐们。 一切优雅而静谧。 大堂经理小跑着到顾浊面前,颇为和气的说“顾少,您的朋友都已经到了,在包间等着您。” 那架势,好似顾浊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似一样。 陈清水心里腹诽,顾浊,在人前还挺会装模做样的嘛,不言不语,自成一派威严,城府颇深的样子。 穿过一道道的门,又走过一条条长廊,七拐八拐,拐得陈清水晕头转向。最终是到了。 打开隔音的厚重的大门,包厢里早已沸腾开来。还算优雅的曲子,萦绕整个包厢。长长的沙发上,坐了十几号人,陈清水只认得张悦和老三。其他有几个她见过,和顾浊一块儿的。 来的都是他的弟兄们,男人们翘着二郎腿,各自身边都坐着一个或妖艳,或貌美,或娇小可爱的女子。暧昧在其中。 陈清水满脸黑线,原以为这么高雅的酒吧是没有小姐的,看来,高估了。也是,人家好歹是以盈利为目的。 “顾哥,你来啦!快进来,我早早给你准备了这里的绝色。。。”一个个儿很高,清瘦的男人最先站起来,雅痞的相貌,**地说。 话在看到陈清水的一霎那,戛然而止。 陈清水走在顾浊后面。他高高的身量自然地把她遮得彻底,那个人没看见,以为他们大哥是独自一人来的。 那人与陈清水的视线对上,面容上是尴尬的微笑,还算镇定。随即咳嗽一声,“你好”,对着陈清水伸出手。 陈清水以礼相待,“你好,我是顾浊的同学,陈清水。” “嫂子,你来啦!”那厢,张悦这小子闻风而动,跳起来,离开美女的怀抱,蹭蹭的就跑过来。 陈清水再次满脸黑线,嫂——子? 这又是抽的什么风! 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视线在顾浊和陈清水之间暧昧的扫来扫去。 陈清水脸涨得通红,嘴角抽搐着,“误会,误会。”说着,目光向顾浊求助。 那厮,又不搭理她,径直走进去,坐在那位传说中的绝色身边,绝色一见“美若天仙”的顾浊,立马黏上去。 绯闻不攻自破。 陈清水第三次,满脸黑线。识相的往角落里钻。 ☆、【27】穿过骨头慰问你 陈清水坐定后,方仔细打量起这间豪华包厢。果然是本市第一酒吧,其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光线昏暗多彩,变化多端的颜色反射在透明的反光材质墙壁之间,让以各种美姿坐在大沙发里的女人们格外妖艳绚丽。 美人们各出奇招,和身边的青年们打成一片。或拥抱,或上下其手,或用樱桃小嘴挑逗,或媚声媚气,酥酥麻麻地呻吟,陈清水的鸡皮疙瘩不住地竖起。 她和顾浊好死不死的相对而坐,视线不可避免的与那浓情蜜意的一对相撞。越是这样,她的心越是不受控制,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他们。看着那位美人喂他点心,一双妙手有意无意的碰触他的敏感地带。 她的心就火烧火燎的,抓起玻璃桌上的一杯酒就往嘴里灌,这酒在高脚酒杯里透明中带点儿金色,在幽蓝的灯光下,煞是好看。入口处,只觉味道纯美,香味浓郁,丝丝清甜。 喝了两杯,心里的不郁和对面刺眼的撩人画面仿佛彻底拔除了,不复存在。又像是一步一步踏着云端,飘飘欲仙,脑袋有点晕乎,不过,感觉怎么那么美好,一切烦心事都突然冒泡似的销声匿迹了,她又倒下一杯。 对面的顾浊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陈清水。好看的俊眉微微蹙起,这丫头,把那加利安奴香草甜酒当果汁在喝。这酒的后劲他最是清楚,她不要命了! 张悦接收到老大的眼色,匆匆抛开怀里的美女,到陈清水身边坐下,忙把她刚拿起的酒杯抢了,“姐,别喝了,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什么酒?还不就是酒,很贵?”陈清水觉得脑袋越来越沉,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是在地上还是已经飘然天上了,心里空空的,似有一团柔软的白云充斥着,拍拍它,就要散去。胸腔里却似起了火,烧灼得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持续升温中。 “这是加利安奴香草甜酒,喝着味儿甜美,后劲太大,你已经喝醉了。”张悦好心好意的劝。 陈清水不干了,喝醉的人最大,讲理是讲不清的。她开始耍赖了,哭着喊着要喝,手忙脚乱地抢。 僵持了好一阵,顾浊实在看不下去了,估计再呆一秒,陈清水能把衣服都脱了,这绝对是上房揭瓦的主儿。 他扶起醉醺醺,早已不甚清醒的她,匆匆道别。一众兄弟皆是不满他早早离场,不过,都看得明白,老大紧张这丫头。这回,碰上个胖丫头,顾老大怕是要栽在这颗青涩的果子手里了。 出得大门来,夜已深,冷风嗖嗖,迎面而来,陈清水被这突如而来的寒风吹得一个冷颤,酒醒了不少,却还是迷迷糊糊。 颠颠簸簸中,顾浊连拖带拉,终于出了小巷,上了车。 好不容易到了,陈清水勉强睁开眼,却不是自己家,“啊,那个,顾浊,这是哪里啊,嗯?”陈清水半闭着眼,靠在他身上,脱了骨头似的,无力瘫软。含糊不清,勉勉强强,凑齐了一句话。 “我家!”顾浊不耐,火气很大。 喝!喝!喝!,喝成这样,不会喝还往嘴里灌,尽给他找麻烦。这下子,人也不清醒了。 他松开她,去掏钥匙。不料这家伙跟牛皮糖一样,立马就粘过来,不管不顾,熊抱着他,红嘟嘟的脸,粉粉淡淡,不住的蹭着他的胸,“我热嘛,你好凉快的。”语带娇羞,嘟着嘴,细声细气的说。 顾浊的心头无端的生出一股子火。呼吸瞬间就粗重起来,沉沉的。 终于开了门,他捻起她就直接往客房的床上抛,这家伙,真重啊。 喘着粗气,歇一歇。 谁知那家伙又不安生了,嚷嚷着热,动手就开始解衣服,连眼都不睁的,亏她还知道顺序,先解扣子,再脱衣服。 顾浊在一旁看着,哭笑不得。 然后,失控了。一切,脱离了本来的位置。该来的,不该来的,一网打尽。谁叫,禁|忌的诱惑如此香甜。他们,醉的模糊又彻底。 没有星星月亮的夜晚,他们结合,他撞进她身体里的深处,她忍痛接纳着他在自己身体里驰骋,痛苦又甜蜜。彼此相拥,彼此慰问。彼此温暖。 在这漆黑的夜。 ☆、【28】眼泪的上游,是一眶满满的悲凉 日深月沉,清晨终究是要来临的。陈清水在万分疲惫中睁开眼,只见顾浊压在自己身上。 她的脑袋有点转不清了,摇晃了半晌,方想起昨晚的疯狂。她虽然喝醉了,模糊了过程,身体是诚实的。 一夜长大,并无太多实感,身上的痛楚清晰可见。原来,长大就是这样脉络清新的疼痛。 到底是发生了,她和顾浊的这层界限到底是捅破了。她怎么就不能更矜持更坚决一点?总之,这种事,她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而且,她唯一记得的是,昨晚,最后,她确实是享受到了,那种濒临死亡般的绝望和紧张交织。 顾浊睡得正香。 他的长睫毛像两只熟睡的天鹅一样憩息在他闭着的眼睛上,略薄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抖动,白皙皮肤甚至透着淡淡的粉,这样的耀眼。 她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凝望着,不放过一寸一毫。他是这样的俊美,这样的赏心悦目。她没有来的就惆怅起来,这样的时光能够维持多久,到他醒来之前,还是醒来之后? 她抓住他的手,慢慢从她身上移开。轻手轻脚的下床,踮着脚尖,捡起洒落在地上的衣服,慢步踱出去。 在她关上门的一霎那,床上的顾浊缓缓睁开眼睛,眼里一如既往的幽暗深邃,茫茫然注视着没关紧的房门,微微蹙起的眉舒展了。随即,嘴角荡漾开来。 顾浊洗完澡出来时,陈清水已经搜罗出冰箱里仅剩的食材,简简单单做了早饭。 餐桌上,沉默一片。尴尬是肯定的,顾浊望着陈清水红透的脸,不禁好笑。“还好吗?” “啊?”陈青水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那里,疼不疼?”顾浊试探着问,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还真是,他就没问过别人这种问题。通常他带回来的美女不是身经百战,也绝不会是她那样的青涩,一如白纸。 陈清水不同于那些女子,对他而言,是独特的。这点,他可以肯定。原是朋友的关系,这突然发生的变故,谁都没料到。可是,却是这样的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 “啊,不,不疼。”陈清水囧了,这问的什么破问题! 顾浊吃了一会儿,表情严肃起来,脸上坏坏的笑也没了,认真的说,“你今天别去学校了,我给你请假,在家里好好歇息。” 陈清水自是明白的,现在,她的样子暧昧又难堪。 顾浊吃完,从书房里拿了几本书,夹在臂弯里。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白色小药瓶,他将它放在陈清水面前的桌上,去门口穿鞋,“避孕药,记得吃了。” 陈清水恼怒,他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放心,初吻和初夜发生在同一夜,这就足够了,别的,我再也承受不起了。” 顾浊维持着低头系鞋带的姿势,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脸开始涨红,才起身。眼神恢复往日的冰冷,一脸淡漠,“那就好。”那语气,就像是在嘲讽陈清水的自知之明。 “啪”门关了。 陈清水伏在桌上,眼神呆滞,莫名的生出一股子忧伤和委屈。 委屈什么呢,你是自愿的,你也享受到了。 陈清水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他怎么就连避孕药都有呢。是给她用,还是给她之前的无数个美女吃,还是,为她之后即将到来的美女们准备的呢? 他和她,昨夜,到底是幸福还是悲哀?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未来的路,是快乐还是忧伤。未来啊,你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为什么, 她看不清楚。 眼泪的上游,满满的,是一眶悲伤。 ☆、【29】爱或不爱,只能自行了断 那天晚上,顾浊放学回到家,再没有陈清水的影子。他无声的叹气,果然,如此。 他自以为是的幸福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存在过,又立马消失。 无人的大厅,冷冷清清。 那天,陈清水哭够了,匆匆跑回家,窝进自己的一方小世界。她想,自己对顾浊而言,终究不过是一个过客。即使,那晚,她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他,也没有触碰到他藏在心里的深渊中那无边的寂寞。 就这样吧,何况,**的联系,是那么短暂,一瞬即逝。之后,他们还是朋友,同学。陈清水安慰自己。 只是,她没想到,顾浊,竟然连朋友的情分都不留给她,生生撕碎她为自己编制的卑微的谎言。 中午放学后,和几个女生去食堂。偌大的餐厅人山人海,乱成一锅粥。张思妍神神秘秘的说,“你们猜,顾浊的新欢,这次,是谁?” 陈清水的心一紧,满脸不自在。 “不是谢晓茵吗?又换啦?”吴丽丽鄙夷道。虽然得知自己接近顾浊无望,但是,眼里止不住的,还是嫉妒。 “你out了,谢晓茵从昨天开始,已经是过去式了。”张思妍得意于自己的最新情报。 “那是谁?”吴丽丽继续问。 陈清水紧张地放下筷子,张大耳朵。 “喏,你们自己看,”张思妍脑袋一转,眼睛看向门口。 远远地看过去,顾浊携着高二年级级花,有名的赵静怡,施施然出场。 陈清水只觉得眼睛被刺痛,匆匆收回眼,低下头,张嘴吃饭。 顾浊,她从来没奢望他在遇见她之后,在和她有着亲密的距离后,不再拥着别的女人出现。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是这么短的时间。那晚,他才在她耳边温声细语,今天,他怀中,已然,坐拥新欢。 何等的讽刺! 难怪,早晨和他打招呼,他的态度,不冷不热。 她并不是把自己的初夜看得有多重,亦不是后悔,它那样自然地发生了。 说穿了,那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交织,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最后,除了激情褪去后的那一点点倦,什么都没剩下。 是谁说的,如果你相信命,那么一切偶然都是注定,如果你不相信命,那么一切注定都是偶然。 当真是字字珠玑。 那一晚,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偶然罢了。 她明白,鹤立鸡群的他,如此耀眼的他,不会,单单只属于她。 她亦不打算悬崖勒马。她喜欢他,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喜欢他。 她想,感情有时候只是一个人的事情。和任何人无关。爱,或者不爱,只能自行了断。可是,爱总会使我们有太多期许。希望长久。希望绞着不会分别。希望占有和实现。 她明白,遗忘会让她得到内心的平静。但是,前提是遗忘得了。她,做不到。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记念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她爱他,这是她的劫难。 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心甘情愿,总是能够变得简单。就像,她心甘情愿的喜欢着他。 ☆、【30】伤口是别人给予的耻辱,自己坚持的幻觉 有些事情在劫难逃。 她是学生会的成员,自是认识赵静怡的。狭路相逢,连老天都不放过她,试图让她难堪? 赵静怡挽着顾浊,真是相配的一对。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可爱。陈清水站定,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抬头,淡定一笑,“你们也来吃饭?” “是啊。”赵静怡一脸幸福的笑。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顾浊依然是沉默着,一脸的淡漠。 事到如今,连招呼都不跟她打了吗?顾浊,你果然够绝情!陈清水的指甲深深抠进手掌心。仓皇而逃。 她终究是不够勇敢,不能视而不见。她低头看着手掌上指甲掐进去的痕迹,这些伤,过两天就消了。 伤口只是别人给与的耻辱,自己坚持的幻觉罢了。 都说朋友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远离,却也不会相交。她亦不想让他们成为两条相交的线,因为无限靠近从而相交之后就是无限的远离,永远没有尽头的分开。她想让他们成为弯曲的线,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相交,相互纠缠环绕,永无止境。 可是,顾浊却不再理她,对她向陌生人一般的冷淡。她却傻傻的呆在原地,期盼他会回头看一眼。 谁先爱上就注定卑微吗?那就让她卑微吧,也好过以后的遗憾。 顾浊,你知不知道,思念的颜色,很纯很纯。白色的云停在你的发梢,橙色的风吹过牵手秋季。砰砰的心跳,带着阳光的微醺。 我和你隔着不过几个座位的距离,可是,我却在思念你。 课堂上,她一味的走神。 “好,就到这里,下课。”讲台上老师说,“陈清水,放学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陈清水呆呆望着窗外,眼神茫然而空洞。显然,还在神游太虚。直到旁边的孙永年捅了捅她的肩,才幡然醒悟。赶紧回答,“好的。” 此时,坐在后面的顾浊俊眼忽的变得深邃。 陈清水大概猜得到班主任找她所为何事,不外乎是上课开小差,周考数学没考好的事。 顾浊,你为什么可以那样若无其事。我却做不到呢? 低着头,唯唯诺诺,一直等老师训完,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来。已经天黑,恐怕,连晚自习都过了。稍稍站定,等脚一阵麻木过后,才慢慢回到教室。 远远地,见灯还亮着。还有谁在?莫非是? 她心里忽然就高兴起来,蹦着快步走到后门,悄悄往里一瞧,呵!终究是她奢望了吗,教室里,没有顾浊的影子。 脸上,笑容垮了。“孙永年,你怎么还没回?”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孙永年看着,回以一笑,“你的书包没拿,我怕门锁了,就一直等着。”他没有错过她由欣喜转为失望的表情。他不是傻子,她和顾浊之间,他多多少少可以察觉到一些。可是,那样一个花花公子,配不上她! “哦。”她低着头,逆光走来,孙永年看不清他的表情。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此刻,她必定是伤心的。 “反正顺路,我们一起回家吧。”他提议。 “好,你等我一下,马上好。”她赶紧跑回座位,匆匆收拾起书包。 两人一起下楼,陈清水脚麻得厉害,走路一瘸一跛,很是可。孙永年看不下去,不由分说,把她手里的书包抢走。陈清水无奈,可是人家一番好意,怎么好拒绝。 他搀着她,慢慢下了楼梯。夜色浓重,路灯微闪,将两人的背影拉得很长,一直长到纠缠在一起。 校门口的对面老槐树下,停着一辆宝蓝色的小车,在夜灯照耀下,微微失色,渐渐隐没在黑夜中。车里的人,点着烟,却未见他抽,直到积起的烟灰头掉落,他才恍然回神。眼睛却一直定在前方那对渐渐远去的男女身上,一脸淡漠,深深蹙眉。眼神里,满是凉意。 ☆、【31】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时间已过去大半月,顾浊对她的态度只是越来越冷漠。甚至,他和她面对面不可避免的相遇,她打招呼,他都不回应了。眼睛都不抬,径直走过去,只留下一缕清风拂过陈清水的耳际。 在这装模作样的粉饰太平的憋屈空间里,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 她,快要疯了。没有头绪。有时候会想,也许,她爱顾浊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只是放不下那可悲的自尊罢了。大部分人都有这种偏执的心理,得不到的永远在**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看不透他的意图,她不喜欢雾里看花水中捞月,明明就在眼前,伸出手却抓不住,这种无能为力,无法控制的感觉……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只能等待。 等待后面是等待, 更沉默的等待。 然后咬紧了牙关, 等待更多的等待。 偏偏这一阵,学生会忙得天昏地暗。她交了这个表就要填那个表,然后,又要交一堆报表。 她心里骂着狠毒的学生会,一边经过花园,赶着交表。课间,花园里只有三三两两地几个学生,都是来去匆匆。雅礼的这种紧张氛围,非把人逼疯不可!她心里腹诽。 折过一角,便看到了不该看的,她想,这几天,真是黄历不佳,不宜出行。 老槐树下,一对野鸳鸯正吻得难舍难分,身躯搅在一起,女的死命的扭动细细腰肢,男的拥在她腰间的手越来越紧。吻得还真是激烈,脑袋扭来扭去,,干脆粘一块得了,陈清水讽刺道。 待要走,忽然就看见那男生原本被遮住的脸露出来,斜飞入鬓,一张俊脸在激情的映衬下,面若桃花。 陈清水再度僵硬。早该想到,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时,有胆子做这种事的除了顾浊,还有谁! 真是撩人的画面! 陈清水的指尖再次深深抠进手掌肉里,只怕,早已出血。 她转头就走。 现在,应该可以死心了。结局和过程都有了,再去纠缠,连自己都觉得贪婪。 他没错,从不曾给过她承诺。是她妄想了,奢求了,高攀了。 最后,失望了。仅此而已。 可是,泪水到底是狠狠地模糊了眼眶。 那天后,陈清水一改之前萎靡不振的颓废样,忽然就积极起来。比如,帮同学扫地到很晚不回家。再者,去学生会帮忙。再或者,上课,每次必举手回答问题。同学们觉得,这样的她,有种抑郁的神经质的感觉。只怕是,哪一刻就要爆发。 坐在后面的顾浊看着她积极到近乎疯狂的举动,眉间深深地蹙起一个“川”子。 真是可怕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段时间,她和孙永年走得越发近了,早上,总是恰巧和他坐的一辆公车。放学后,也是一路回家。陈清水觉得,只要她和他呆一块儿,就无比轻松,什么事,都有他可以依靠,烦恼抛去大半。这种被呵护被治愈的感觉,也不错。还好,她有这个朋友。 近来,他妈妈的身体是彻底垮了,卧病在床,连下地都困难。陈清水看不过眼,反正,妈妈还在乡下,她一个人吃住。索性,每天放学后,都跟着孙永年回他家,他要打工,她就留下来,做好饭再回家。也算是尽一点微薄之力。孙妈妈过意不去,总是要留她吃晚饭。 几次,聊着天,就忘了时间,夜深了,才让孙永年送她回家。只要她一去他家,孙妈妈就喜笑颜开,病都好了大半似的。 陈清水没看到,这几夜,孙永年家门外的胡同口,总会停着一辆宝蓝色的车。孤零零的,车里没人。顾浊就呆呆地站在孙永年家门外对面的树下,漆黑的夜和凉凉的空气淹没了他。 连带的,也淹没了他脸上冻结了的冰霜和眼里满布的淡漠萧索。 他一站,就是大半夜,一动不动。 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让陈清水措手不及。原本不打算再与顾浊有任何交集的她,却因形势所迫,不得不改变初衷。 她不再期待爱情的美丽绽放 只求它不要再来撕拧她的心脏。 这两天,不知怎么回事,大家看孙永年的神色怪怪的。窃窃私语,孙永年一回头,马上就各使眼色,仓皇而逃。 陈清水一问才知道,孙永年父亲是酒鬼,家里的事不闻不问;他妈妈为了维持生计,供他和妹妹上学,积劳成疾,卧病在床;他自己每天打好几份工的事传到了学校,班里,基本人人都知道 。就连别的班,都有来问的,一边同情一边淡漠的鄙夷。冷眼旁观者居多。 陈清水担心孙永年承受不住这流言蜚语,他却是奇异般的镇定。只是神色间有着淡淡的疏离,越发的沉默寡言。 到底是谁在搬弄是非,虽说,他没有刻意隐瞒家里的情况,但是,这样人尽皆知,肯定不是他所乐见的。 是谁这样残忍,陈清水气愤到要去找班主任。孙永年却只是轻轻的拉了拉她,神色间满是落寞,眼神也灰败无光,一别往日的儒雅清秀,他低低地说,“没必要,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像是自嘲一般,尴尬的笑笑。 她忽的心里揪疼揪疼的,这样一个男生,到底承受了多少冷嘲热讽,才踉踉跄跄走到今天。她瞬时便湿了眼眶。 第二日,她刚进教室,就看到黑板上那几个耀眼刺目的字,硕大无比,直沉沉的向陈清水压过来,重得她快呼吸不过来。赫赫然是“捐款仪式”。孙永年就站在讲台前,平时高大英俊的身量在那几个丑陋的字面下,缩水了好几倍。他的背微垂着,低着脑袋。沉默不言。 陈清水心疼地想,这样一个温柔的男生,是谁,可以这样残忍的折磨他? 顾浊!他为什么也站在讲台前,难道? 呵,原来如此。她竟从不知,他有这样低俗的恶趣味! “大家早上好,关于孙永年同学的情况,想必大家都了解了。有难事,都是同学,应该互帮互助。为此,同学们慷慨解囊,孙永年同学,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好了,接下来,我将念各位捐款数额。张军,100元,陈丽,50元,。。。。。。。顾浊,1000元。”他竟然就这样一个一个念出来,怎么可以这样?是在显摆自己家财万贯吗? 讲台上的孙永年,那样单薄!他沉默地接过顾浊递过去的厚厚的信封,深深地鞠了一躬。低低的,小声的,说了谢谢。 面前闪光灯晃过,学校报社的社长用相机定格了这一“温馨”的时刻,班级集体献爱心,理所当然是校刊的头条。 从始至终,孙永年双眼低垂。谁也看不见,长长的睫毛遮掩下,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是什么。 陈清水默默跟在孙永年身后。看着他孤独寥落的背影,那些生活的压力在他肩上肆虐,把他压得喘不过气。还要承受这种看似好心实则是莫名的屈辱,她想,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因为伤口被肆意地展览,所以已经失去了疼痛。 一路跟着他进了他家的院门,孙永年终于回头,侧着脸,陈清水还是看到了,眼角泪湿的痕迹。他微笑,一如初见的温柔清润,“陈清水,你回吧。你看,我有这么多钱了,已经脱贫啦。妈妈的医药费也有了,你不用的担心。”自嘲的语气,话说到半路,眼眶里氤氲着泪光。 陈清水没再坚持,他好歹是说话了。这样,她也放心点,道了别,往外走。 待她绕过门,孙永年看着她俏丽明亮的背影,嘴角一丝丝自嘲,笑得落寞而忧伤,“清水,看来他很不喜欢我接近你呢。” ☆、【32】深情是我担不起的重担 有人说当一个女子在看天空的时候,她并不想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她因为走不进顾浊的心里而寂寞。她内心固执的追求和坚持,只有她自己看得见。但希望没有错。 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让她对顾浊很失望。以前,她虽然从未猜透他心里的想法,但是,他不是一个这样有着低级趣味和爱捉弄他人的人。直觉上,他曾经经历的,那种不堪的伤,使他心理阴暗深沉。但是,他不该是那种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人。 一路漫步,回到家的时候,天就要完全黑下来了。刚进胡同口,就看见那辆显眼的的宝蓝色的小车横陈在路中央,一如它的主人那样,霸道! 顾浊倚在院外的树干上,手里拿着一根烟,只是点着,偶尔抽两口。他也在看天,当一个蛮不讲理的男子在看天时,他又在寻找什么呢? 陈清水自顾自的绕过他,视而不见。 顾浊也没拉住她。只是缓缓而低沉地说,“陈清水,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这样灰白的傍晚。在这样的黑白之间,我总是凝望那些日升月沉无家可归的忧伤。” 她顿住脚步,却未回头,也不说话。 “孙永年不是什么好货,你离他远点。我不喜欢他。”他说得那样理所当然,宛如高高在上的君王,发号施令。 “呵呵,你未免太可笑!你是我什么人?”陈清水想必是气到极点,连嗓子都子颤抖,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顾浊沉默了。他沉默无言的状态让她清晰地看到自己原来处于的本色位置。 良久,狠狠吸了口烟,“我今天来就是要把他的真面目告诉你的。” “谁的真面目,你的吗?”陈清水触触额头,没由来一阵头疼,“顾浊,我累了,猜不透你的心是我没本事。今后,我也不打算再猜了。”忽的一阵悲伤,终于要放手了吗,眼里氤氲的湿气恰如其分的隐没在模糊灰暗的傍晚里。 还好,他看不见。 她想,纵然一直一直凝视着远方,却什么也看不到,纵然一直一直等待着什么,却什么也等不到。 那就算了,索性不再去固执的坚持,放任彼此自由的呼吸吧。 “抱歉,我的经历不允许我的心思那么浅显。”顾浊头靠着树干,仰望夜空。不知他的目光中藏匿着的是什么。 “顾浊,我喜欢你,没什么目的,只是喜欢你。你不需要对我戒心那么重。”许久,成清水叹口气。 “我想,对一个人或一件事太专注,容易孤独。我在意你,可是,我并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顾浊的声音,穿透层层夜空,漂浮过来,像一缕风,轻轻拂过陈清水的面颊,拂得她心里都痒痒的。 她突然想,即使爱情像糖衣,她也要囫囵吞下,享受那瞬间的甜蜜。 他的心也许已经破碎的凌乱不堪了,她怎么可能忍心去强求这份七零八落的心再满满的装下她呢? “所以,我给你时间沉淀,让你考虑清楚。你知道,我并不能承诺你什么。深情是我担不起的重担,情话只是偶尔兑现的诺言。我并不擅长。”顾浊逆着光,慢慢走过来。高大的身量在路灯的照耀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陈清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心跳一声一声的加快。像是随着节奏而变换的鼓点。她的心房打开,在顾浊脚下铺就一层层阶梯,他就那样从容的踏着阶梯而来,一步一步走进陈清水的心窝中。她的心跳像是时紧时慢的鼓点和逐渐响起的电吉他,就像那个人,踏在她心上。 陈清水仰起头,直视他。专注的,坚决的。“未来总是充满变数的,即使是片刻的欢愉,我也要享受!也许,我终究只会是你生命中的过客,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我想喜欢你,我想爱上你,这是我的事。”她倔强地说,双眸鼓鼓的,圆圆的,里面是亮晶晶的黑。 感情的戏,她没演技。一切,顺其自然的发生,缘来了,她就抓住。缘去,她亦不强求。 “就算我最后没喜欢上你,你也不后悔?”顾浊扬起嘴角,笑的雅痞邪气。一双勾魂黑眸,眼波流转,顾盼之间,生出美妙的花儿来。 这张脸,到底是福是祸。。。 “我想温暖你,哪怕只是片刻。”她固执。眼里却是有不确定的闪烁,不过一瞬即逝,只剩下满满的情意。 顾浊深深叹口气,“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是给过你时间考虑了。”说完,伸出双臂,一把把她拖过来,深深拥进怀里,埋进他的心脏边。 陈清水埋在他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她想她应该轻轻放开他的手 ,她却没有力气这麼做。很多年之后,她明白了,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而她,不愿将就。 静静相拥,笑看时光流逝。顾浊松开她,“答应我,别和孙永年走太近。” “你怎么又来啦?” “你看到的他不是真正的他。”顾浊的表情很严肃。 “那我看到的你是真正的你吗?”陈清水想浑水摸鱼。 “此刻,是真的。”他笑开。眉目疏朗。当真是英俊。 多年以后,顾浊独自坐在清冷的窗前,回想起来,只觉得恍然如梦。他那时候,怎么那么傻呢?陈清水早已走进他的心里,他却浑然未觉。回忆里他和她的缠绵悬浮在空中。如果他不爱,就不会妒忌她身边的异性。后来也不会轻易离她而去。更不会痛苦。如果他能够不爱她,那该多好。 “我想吻你。”他说。 “忍着。”还在外面呢 进得屋来,顾浊几乎是带着一股暴躁的情绪啃咬着她的脖颈处,他猛地分开她的双腿进入,那一瞬间,陈清水仰头痛呼出声。 他呆楞在那里,他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疼吗?” 她轻轻摇头,眉头却蹙着。 待她缓过劲来,他便开始急不可耐的冲刺和律动。 满室靡靡之声荡开,流动着暧昧的气息。。。 顾浊对她的身体很执着,陈清水不解。她并不是什么让人看了就喷鼻血的**身材,相反,她对自己的身材恰恰很自卑。可是顾浊却很是沉溺其中。 在黑暗与寂静中,他们彼此相爱。他在她身体里嬉戏,在她肩膀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他灵活的手指在她的皮肤上敲下字句,在她的身体里敲下意义。 他的莫尔斯电码干扰着她的心跳。在遇见顾浊之前,她曾有坚定的心脏,她倚之生存,它服役多年,并且渐渐强壮。现在顾浊把它的节奏变成了他的律动,他在她的身体上嬉戏,她心脏的鼓点也随之紧绷。写在身体上的密码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能被看到;一生的累积都在那儿。 她竟不知道顾浊原来有双可以阅读的手,他已经把她翻译成他自己的书。 他说,想躺在她身边,永远。看着云朵,直到泥土将他们覆盖,直到他们死去。 即使后来,她发现了他用谎言覆盖遮掩的丑陋真相,他和她之间,**的欢愉,却还是存在,经久不衰。 也许,到最后,能了解爱情的,只有自己的身体;能确认爱情是否还在的,只有彼人的身体。 ☆、【33】顾浊也有温柔的属性,只对特定的一人 第二天早晨,当陈清水从顾浊车里出来的时候,所有路过的学生们全部停下脚步。顾浊,这个鼎鼎大名,在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问题是,顾浊旁边的陈清水,以及他们紧紧相握的手。顾浊的眼光,何时变了? 女同学们都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男同学眼中,尽是玩味。 陈清水对于她此刻的境地,早有所预料。她原是想低调行事,不想弄得人尽皆知。顾浊却是不同意,非要高调亮相。 这下,她是风光无限了 。但是,得小心了。女同学们怨恨阴冷的眼神,最是恐怖。 她想,这归根结底,还是顾浊的错。谁让他长得是如此倾国倾城! 这下,她必须小心翼翼,一个早上,树敌不下千人。她对着顾浊翻白眼。 几节课下来,孙永年都是沉默寡言的。不复往日的神采。陈清水虽觉得莫名奇妙,但是,她无暇顾及。 和顾浊去食堂吃饭,和顾浊上课传纸条,和顾浊眉目传情,和顾浊一起回家,和顾浊牵手,和顾浊亲吻,和顾浊睡觉。。。 她忙于这些,并且乐此不彼。 这些,在其他女生眼中,显得尤为碍眼。树大,毕竟招风。 于是乎,陈清水被人围攻了。 星期二的下午,是体育课。雅礼的教学特色之一便是体现在体育锻炼上。男女生分班上课。 初夏的阳光是那么强烈,烤灼的大地,连带的,人心也开始焦灼躁动。 陈清水忍着不适,撑着跨栏,几次后,终于抵不住胃里翻腾的那股子恶心,奔向卫生间。匆匆忙忙,只告诉了吴丽丽一声。 这厢,陈清水正伏在马桶上吐得痛快,浑然不觉身后变幻莫测的空气。几十号女生,围进卫生间,悄无声息,个个面露凶光。为首的那位打扮时尚,涂着浓黑厚重的眼影,鲜红**的在嘴唇。整一个妙女郎嘛,还没穿校服。 她上前去,一把揪住陈清水的发尾,猛地用力一下往后扯,手指攥得死紧,毫不留情。“好一个贱人,连顾浊的孩子都敢怀上!” 陈清水猛然之间被揪住头发往后扯,没有来得,头一阵眩晕,眼睛一黑。头皮是脉络清晰的疼痛,那样强烈。嘴间的秽物不小心流的满衣服都是。 莫名其妙,什么孩子? 她还算镇定,没有挣扎。知道这是徒劳的。也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 “学姐,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眯着眼,稍稍起身,试图减缓疼痛。 那女人却不依不饶,又是猛力一拉,疼的她眼角直泛出泪花。陈清水惨不忍睹的摸样像是兴奋剂一般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目睹这一幕,越发的兴奋,嘴角挂起残忍的笑,“不懂?谁允许你**顾浊的?说,你是不是坏了他的孩子?臭不要脸的肥猪!” 陈清水却是笑开了,这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洗手间,很是突兀。她微微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更像是在思考,然后竟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学姐,我想你搞错了。我没有**他,我只是喜欢他,而他,也同意和我在一起。就这么简单,至于孩子,我只能说是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声音不急不缓,从容淡定。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还不承认!你们,给我上!”那女人显然已在愤怒的最高点,癫狂的吩咐后面的一种女生。 那群女生当真簇拥上来,对着陈清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同时,还有不堪入耳的咒骂声。 忽的,涌进一把男声,暴怒,冷的渗人的声音,“都给我滚!都滚!谁在敢碰她一根毫毛,我剁掉她的手!”这人已处在暴怒的边缘,带着危险的气息,拂面袭来。 狠狠地推开众人,他跑过去,轻轻拖起她,深深拥入怀中。那模样,就像对待一件比珍宝更珍贵的东西。他不停地轻轻吻着她青紫的额头,稳住她不断颤抖的身形,温声细语,“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语气中,满满是自责。皱着眉头,眯着俊眼,危险而冷漠,“叫你们滚,听见没有!都给我滚!” 一众美女顿时心碎一地,尴尬难言。优雅神秘的顾浊,安静无言的高贵公子,何时变得这样凶险。 陈清水模糊的觉着,他的怀抱,很温暖,很熟悉,属於他的气息,再次从容的将自己包围起来,心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出了一声悲恸般的抽搐,几乎在那双手环上自己腰的一瞬,所有的故作坚强像是摧枯拉朽一般被那温暖霎时间焚毁,一滴眼泪不听使唤的落下,滴在那双抱著在自己的手上。 她恼他,她气她,她打他。他就维持着那个姿势,任她拍打,一动不动。 那双深邃的眸,漆黑光亮,定定的,注视着她。那温柔的专注的一眼,直直射进她的心底。带来浓浓暖意。 她撒娇,“顾浊,我累了。” “ 那就睡吧,什么都不要管。”他轻轻搂着她,温柔的拥着她,怕触碰她的伤口,小心翼翼。 原来,顾浊也会温柔。 只对,特定的一人。 ☆、【34】且行且珍惜 陈清水是被顾浊背着一路跑进医院的。脸被打的鼻青脸肿,这还算好,皮外伤。就怕内伤。陈清水觉得他太小题大作了。不过,心里总总是有些怨他的。谁让他那么能招蜂引蝶,整个学校,上至高三,下至初一,只要是赫赫有名的美人都跟他有过实质性的暧昧。 顾浊知道她的心思,却没法安慰。毕竟是他错在先。他只能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是他考虑不周,没想到人尽皆知的后果是陈清水受苦。他狠狠握紧拳头。走出病房,拿起电话,直接拨给老三,要他严办。他头抵着墙,自责和悔意充斥着他的神经,眼里是透人的凉意和狠绝。 最终,这件有名的“厕所门”事件还是没能隐瞒住,在学校掀起轩然**,群众皆哗然,冷眼旁观。也有些女孩子觉得解恨了,一面,却害怕起顾浊的狠绝阴郁了。 老师们自是知道了,也只是对陈清水严词厉色,批评一番,再教训一番。碍着顾浊的面子,谁也不敢大声说话。有几个年长的老师本着关心弟子的良苦用心,悄悄劝诫她,不要和顾浊走太近。他这趟浑水太深,躺进去就只有被污染的可能,她是好学生,积极向上,何苦断了自己的前程。 诸如此等,云云。 陈清水僵硬的笑着,沉默。态度却很坚决。这些话,她听过就算,而且,恐怕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来这样劝她。 可是,在顾浊不要他之前,她是绝不可能弃他不顾的。虽然他没说过喜欢他,但是,她就是知道。 他需要她。 何况,她怎么能忍心弃他而不顾呢,那和以前他身边的女人们有何差别? 她不要,她是这样爱着他,想极力遣散他身体里的孤独和寂寞。 上帝之所以创造指纹 ,是因为他想让人们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有伤痕。顾浊的伤痕触目惊心,她能做的,只有加快愈合这些伤痕的速度。 即使,她颠覆整个世界,也要,摆正他的倒影。 这样,待年华老去的时候。她也许就可以左手握着幸福,右手握着回忆,花开不败。不再有一丝遗憾。 且行且珍惜。 ☆、【35】誓言不都带着口字吗?偏偏有口无心 顾浊突然地认真起来了。不管是上下课还是放学,他总是距离陈清水最近。 陈妈这几个月都会在乡下,外婆的病情恶化,怕是只有几个月了。 顾浊每天逼着陈清水上他的车,直接载到他家。不让她自己一个人住。陈清水放在顾浊家的衣物和用品越来越多。 空荡寂静的大厅仿佛也热闹起来。连空气都变得活泼跳跃,不再死气沉沉。顾浊晚上也不再出门,他们吃完饭,陈清水忙着复习预习。顾浊就没事干了,在大厅走来走去。为了让她早些做完,只有协助于她。偏偏那个牛脾气不让。 陈清水就纳闷,难不成顾浊确是传说中的天才,都不带学习的,还此次考那么好。问他也不说,眼神中确实倨傲,闷骚男! 陈清水无比后悔答应了顾浊住他家,现在,她不得安生,自食恶果了。安静不到一分钟,电视声音故意开的很大,大厅里噼里啪啦的。要不就是,他缠着她上下其手的。 这家伙,以前的生活难道就是和女人滚床单吗? 真是。。。 有了现在,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永远。 人类当真是,贪心。 她单方面的爱着,顾浊并未承诺什么。何况,誓、言,不见都带着口字吗?偏偏是有口无心。 所有的诺言都是苍白空洞的,承诺的时候纵然再真心,说变的时候,也真的变了。 可是,男生的誓言往往像甜而脆的薄饼,进入嘴巴就会慢慢的溶化。但它又会迅速地潜伏进你的体内,占领你的心。 她现在感觉到的不真实,那种处在幸福的云端漂浮不定的恐慌感总是萦绕在心头,纠缠着她的呼吸。承诺固然不可过多的相信,但是,完全没有承诺的交往,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会没有安全感。 爱情要完结的时候自会完结,到时候,你不想画上句号也不行。 扑朔迷离,镜花水月。难免,诚惶诚恐。 每天早晨,她总会被他缠着,起不了床。每次到校,都堪堪迟到。女生们再没找过她的麻烦,想必是他打过招呼了。陈清水觉得,他有时候,也会那般贴心。尽管,只是偶尔,她都要高兴好久好久。 每回,她坚持要去食堂,他都会先皱眉,再然后,也就跟着她去了。要知道,顾浊这种贵公子,中午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以前,要是他一个人的话,都是要驱车去市里最繁华最高档的西餐厅用餐。这厮,娇贵惯了。不解贫民疾苦。 她记得,顾浊曾说过,“他穷得只剩下钱”那时候,他的表情那么寥落而忧伤。她无论如何要改变他这种偏执的观念,他还有她在。 时间的沙漏沉淀着无法逃离的过往,记忆的双手总是拾起那些明媚的忧伤。青春的羽翼,划破伤痛的记忆;昨日的泪水,激起心中的涟漪。 不堪的过往,那么清晰。痛过之后就不会觉得痛了,有的只会是一颗冷漠的心。 这些,他都不想让她看见。 ☆、【36】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 这几天,顾浊的那帮子兄弟嚷嚷着很久未见他们的老大了。张悦直接打来电话,要晚上一聚。的确,顾浊做这他们的大哥,从来都很少在人前露面。大部分的事都是老三他们几个在做。老三原是城西一派的老大,后来,和顾浊干了一架,心服口服。从此就跟着他做事。 其实,说到底,就是分管几个娱乐城,酒吧,和酒店。保护起来,不受别的帮派的侵犯。他们倒也从来不惹事,手下的几个小弟,有一次喝醉了,犯糊涂。他们也没要人家的命,只是略施惩罚罢了。 还是“Seventh Heaven”。陈清水低声念着,“第七天堂?什么意思?”她直译。 顾浊低声笑了,俊眉舒展。泊好车,才回过头,微微扬起嘴角,眼里却是戏谑和揶揄,“什么第七天堂?你不会引申一下吗,是极乐世界那种意思。” “极乐世界?为什么酒吧起这种名字?”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陈清水不依不饶,顾浊无奈。“就是男人们的天堂,女人们的极乐之地,谁在这里都可以找到乐子。“他话说的暧昧,陈清水知道他的意思。 进得包间,顾浊一直牵着她的手。这次,他们依然是叫了小姐的。顾浊拥着她,坐到一边。热络的聊着,一边不忘细声细气的询问她喝什么?吃什么?要不要唱歌?他们的一举一动,眉来眼去,脉脉传情,全部落入对面的几个兄弟眼中。那几个是人精,一看,就全明白了。 青涩小果子把花名在外的顾浊降服了。 还不算是乌烟瘴气的包间里,顾浊和陈清水说着悄悄话,他的手一直搂着他的腰,渐渐握紧。 一大屋子男男女女喝酒、唱歌、抚摸、亲吻!女人中有大半是这里的小姐,她们都是从刚才那些站成排的“妖女”中挑选出来的,陈清水清楚地记得,刚才那些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们期盼的眼神,被选中的欣然入座,落选的则失望而去。 陈清水闲着无聊,男人们的话,她插不进嘴,也不想掺和。走到点歌台。她点的是自己最喜欢也一直未曾抛弃的歌,Your Song。这是一首很简单的爱情歌,可是其中流露出淡淡忧伤和无可奈何,陈清水每次听,都会湿了眼眶。歌词静静的流淌,旋律忧郁而悲伤。 拿起一个话筒开唱。流淌飘逸的歌声在大大的包间里传开。所有人都停下来。陈清水安静的唱着,没有多余的眼神和动作,顾浊细听她的声音,觉得她的嗓音干净而纯粹很是耐听。她的声音很清脆,干净利落,飘出的余音悠远而细腻。 唱完,她还想再点一首。刚走去点歌台,肩膀就被后面匆匆跑来的人狠狠撞了个透底,她一趔趄,摔倒在地。 顾浊立马跑过去,扶起她。顺手就扇了那个撞她的小姐一巴掌,“滚出去!“ 陈清水看他神色冷淡下来,眼里全是阴郁,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忙说,“顾浊,算了,好不好?我又没伤着。”她对他撒娇,他的脸色才缓和一点。 张悦立马过来。拉了那小姐就拖出去。陈清水忘不了那个小姐临走前眼里的哀怨和悲愤。 她想,谁都有无可奈何的苦衷吧,不然,谁会愿意看人脸色吃饭,来这种声色犬马之地讨生活呢? 其实这些红颜是无辜的, 只是太美而已。美就会让人觊觎。也会招来祸害。 深夜,陈清水和顾浊离开。她知道顾浊不会放过那个小姐,只好劝,“顾浊,别找人家麻烦了。她也不容易,只是被生活所迫。” “哼,你就会替别人想。你看不出她是故意撞你的?她想让你出丑。”因为你在我身旁。 “很多人一开始确实是出于无奈才来这些地方。但是到了后来,这些人里的大部分都离不开这样灯红酒绿的生活了,她们可以吃喝玩乐又有钱挣。”顾浊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拄着脑袋,斜眼看过来。 陈清水不好再说什么,只有沉默。她知道顾浊答应了。 “那,你又为什么会混入黑道,你明明成绩那么好,完全可以一身清清白白的。”陈清水到底抵不过心中的疑惑。 “清清白白?呵,你知道吗,在黑暗的隧道穿越时间过长,光亦更接近一种幻觉。一池澄澈的水,不管它的自我净化能力再怎么强,反复搅动,总会不复当初的清亮吧。我就是如此。”他的侧脸上有自嘲的微笑,耀眼得连陈青水都怀疑是幻觉。 好吧,不管他是白是黑,她都爱。她也不会去阻止和反对。 有些事,必须妥协。这样才能更好的相处下去。这单方面的爱情,难以长久。就像若隐若现的海市蜃楼,一移开眼,就会消逝不见。 她越发,患得患失。 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她害怕以后一个人孤单的日子。 后来的后来,果然,一语成幾。 他让她把梦 做到最巅峰。然后,回眸处,万事皆空 。 ☆、【37】那个男人,他的父亲 美好的时光就这样悄无生气地流淌着。 也许,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疯子。 柔情的日子里,总是生活的不费力气。 这天放学,他们正准备走,却被不速之客打扰了。好些天,不见有女孩子来找顾浊了。自从上次“厕所门”事件之后,顾浊放出狠话,再来找陈清水的麻烦就是自寻死路。吓得一众美女花容失色。 谢晓茵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她媚声媚气的叫住顾浊。陈清水的鸡皮疙瘩一颗一颗竖起。老戏码。 顾浊眼都未抬,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拉起陈清水的手就要走。 没想到谢晓茵竟毫不惧色,走到他们面前拦住,眼神倨傲,独独锁住顾浊,一脸妩媚,“那,关于云哥,你应该有兴趣听了吧。” 顾浊拉住陈清水的那只手猛地一紧,她吃痛,却不出声。从侧面看过去,顾浊的神色一变,眉间深深蹙起。 顾浊沉默了一会儿,放开陈清水的手。仿佛思考良久,歉意的看向陈清水,“你先走。” 谢晓茵洋洋得意,倨傲的眼睛斜睨着她。陈清水无暇理会,她纵使满腹疑问,端详他此刻紧张的神色,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何必惹他不高兴。她欣然同意,“好。” 陈清水匆匆走出校门,纵使好奇心已经爬到嗓子,充斥了她的脑袋,她还是生生忍住,头也不回的走。 她要相信。他的一切。 可是,心里终究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塌了。碎片仿佛刺穿了她的心口,不疼,但是,很不安。 她独自一人,踏着浓浓的不安,回了顾浊家。只有在顾浊气息残留的地方,她的心神方定了些。抓起他的枕头,把自己的脸狠狠埋进枕头里,深深呼吸着他残留的发间的清香,像是毒瘾发作的人吸了毒粉,瞬间安定下来。 她,是不是也中毒了。并且,已经病入膏肓了呢。 深夜。 顾浊拖着无比疲累的心脏回了家。轻轻打开卧室门,大大的床上,右边隆起一块,随着她的呼吸一高一低。他忽然的,就放心了。 斜靠在沙发上,他点燃一根烟,却不抽。让它孤零零的燃着。还好,谢晓茵知道的不多。 他洗漱完,轻手轻脚的躺在她左边。双手伸进被褥,拖着她的腰,抱了个满怀。把她翻过来,面对他。深呼吸一口她的体香,这般安心。 孤单的月亮悬挂在天空,连星星都隐了好些。梦中的顾浊,越发的不安。他好久不曾梦见的妈妈,赫赫然出现在梦中。 依然是那张美丽而忧愁的脸,只是瘦削了。瘦骨嶙峋的妈妈在病榻上辗转反侧。他怯怯的跪在床边,急急握紧她的手。其实,妈妈那时已经神志不清了。不认得人。她只是一遍一遍的喊着,把心中的绝望和不安一声一声喊出来,“凌书,凌书,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他小小的手,抓紧妈妈只剩皮包着骨头的温柔的手。稚嫩的声音已经嘶哑,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喊着,“妈妈!妈妈!” 这样的情景,千万遍的出现在他的梦中。妈妈痛彻心扉的问着,一遍一遍,不知疲倦。问着那个叫“凌书”的男人在哪里?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他知道,却不能说。 只有千万遍的在心中告诉妈妈,也告诉自己,那个男人,此刻,正在另一个房子里,他怀中拥着另一个女人。 他只记得,那个房子很大,很大,很暖,很暖。 那个男人,他的父亲。 陈清水似乎是被噩梦中的尖叫声吓醒的。睁开眼睛,果然,顾浊的头深深的埋在自己胸前,压着自己的心脏。偏执的,不肯离开。那里是湿透了的,不知是汗水还是他的泪。他急促的呼吸,微张的嘴。 他到底梦到了什么,这样害怕,这样伤心,这样难过? 陈清水凝望他的不安的睡颜,长长叹气。 ☆、【38】原谅她,这样的表白,她并不擅长 相拥而眠,各自起床。因为是周末,不用上学。顾浊闲闲的靠着阳台,喝咖啡。眼睛遥望四处,沉默。 从他眉眼之间,足见他的心神不宁。到底,昨天谢晓茵找他何事?为什么一回来,就变样了?连假装淡定都做不到了。 陈清水看他神色不郁,她也沉默。想说话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这是他的事,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鸿沟。不管她怎样努力,总是跨不过去。而他,像是坚守着自己最后的堡垒一般,守着自己的秘密,自己的心门,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些事情,总要妥协。她不强求。强求了,只会适得其反。 煮好了蘑菇面,叫他来吃。一切维持如常的样子,就好。 他吃了两口,许是没有胃口,停下。却不放下筷子。这是对劳动者的尊重,她想,顾浊,素质好得异于常人。大概和他的家庭有关。 家?昨晚他声嘶力竭的喊着妈妈的画面有浮现在脑海。 顾浊似在斟酌。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方抬起头,表情很严肃,很。。。僵硬。“清水,我昨天,是因为。。。。” 陈清水端详着他有些痛苦的表情,忙打断,“顾浊,我信你,你知道的。所以,如果你不想说,完全可以不说。我理解。好吗?” 她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北方女子的豪爽彪悍,总是柔柔软软,清清细细的,一如她的人。连带着,他的心,也柔软起来。眼里盛满了一眶温暖。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总是要知道的。”他缓缓说道,“云哥是我外公早年在外的名号,你知道,现在他的名号也都是响当当的。我原来是跟着母亲姓,叫云峥。后来,不得不改成顾浊。” 他仿佛跌进了回忆的旋涡,深邃的双眸竟有些怔怔的,氤氲着水光。陈清水伸出手,握紧他死死攥住桌布的手。 “你大概想象不到,我的家庭,我那陌生的家。用支离破碎都不足以准切的形容它。它充满利益,伤害,背叛,仇恨等等,一系列复杂因素。我眼看着悲伤临近,却无力阻止它的肆虐。后来,我总是以为自己是会对流失的时间和往事习惯的。不管在哪里,碰到谁。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他说。 “我沉默。在任何我难过或者悲伤的时候,我只剩下沉默。我想,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不了解本质的人,是快乐的。而能够假装不知道真相,不了解本质的人,却是幸福的。也许,我们并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人。” 说到此处时,他已然赤红了眼眶。额角青筋突兀的暴起。 必然是很惨痛的回忆,才会让他如此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看着他生生撕扯开自己的伤疤,她于心不忍。每一次的回忆,必定都是一种折磨。 她忽的起身,身子越过桌面,猛地用手捂住他又要开启的嘴唇。扳正他的脸,双眼专注的凝视他漆黑的双眸,全神贯注,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顾浊,你听好了。无论是你的过去,还是你的现在,也许将来。我都在意,我也都关心。但是,每个人,都会有伤痕,或深或浅。有些可以遗忘,有些可以痊愈,有些,一辈子都会刻在心里,擦拭不掉。那又怎么样?你活在现在,不是过去。你有我,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陪你一辈子。你,明白吗?”她到底有些紧张,话也是断断续续。 原谅她。这种表白,她并不擅长。 “呵”顾浊忽然就笑了,他掰开她的手,握紧,眉眼渐渐舒展,只是眼里还有些许的恍惚。那温柔又清冷的一眼,直至射过来,射进她的心房,穿透她的心。她总是这样,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沉溺进他偶尔流露的温润和淡淡的忧伤里,不可自拔。 恍恍惚惚中,听见他的回答,很低沉的一句,“明白了” 那天晚上,顾浊几近疯狂地要她。 事后,他拥着她,温柔的抚摸她,“乖,清水乖,叫我云峥。” “云——峥。”她累极,拖长了尾音,柔柔的叫了一声。 她模模糊糊的想,他的压抑,总是要通过一些途径发泄出来的。 比如,折腾她。 ☆、【39】她自顾自的爱情,是容易被怀疑的幻觉 七月,只剩尾巴。暑假即将来临。 浊早就打好招呼,暑假要回北京一趟。恐怕要好些日子。她几乎是要脱口而出,要他带上她。后来一想,又不觉可笑。她和顾浊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距离,可终究不是沾亲带故。 在没有任何承诺的交往中,她自顾自的爱情,是容易被怀疑的幻觉,一旦被识破就自动灰飞烟灭。 也许,是她太独断专行了。自顾自的一个人走,忘了回头看一看,顾浊,是不是跟了上来。 为什么,他不给她一个承诺,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需要你”,她就会一直呆在原地,哪里也不去,一直一直等待他。 可悲的是,就算没有顾浊的承诺,她还是会傻傻呆在原地,脚似乎动不了了,被定住,一直等着他。 真到了离别的那一天,她竟从顾浊的眼中,看到了不舍。甜蜜又不安。顾浊。到底还是想着她的。可是,她不免会胡思乱想,这是不是永别?顾浊,还会不会回来?要多久才回来? 他知不知道,没有他的日子,就像是数着米粒吃饭,味同嚼蜡一般的难过。 一路送他到机场,一路无话。她始终耸拉着脑袋,默默无言。没眼里全是淡淡的哀怨。无精打采。失了活气。 顾浊不禁心里好笑。这傻丫头,这么傻!他哪里放得下心,也舍不得。可是,那边事情有些棘手。而且,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柔软轻松的不费一丝力气,增长了他的懒惰。他又好些日子不作噩梦了,都快忘了那些丑陋的陈年旧事和那些无法自拔的仇恨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他有些不安,和浮躁。 也许,分开一段时间,不失为一个正确的决定。 目送他入登机口。背影一点一点渐渐消失于眼前,她终究模糊了眼眶。心里的不安和不确定似杂草一般疯长。那样的漂浮不定,悬挂在空中,一摇一晃,随时会掉下来一般,砸碎她为自己精心编织的美梦。 是谁说过的,爱情是两个人的天荒地老,不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也是,单方面的追逐,一个人的爱情,终究是危险的。 也许,事情永远不如既定那般。爱情中,那个爱的多得人,注定要受伤害,哪怕多爱一分。她不怕伤害,只怕,他不再需要她。 呵,终归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多得她始料未及。 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千遍万般的想念顾浊是每日必定温习的功课。不知,在并不遥远的另一头,他,亦是不是如此这般。 风有点思念的味道, 在那灰与蓝交织的天涧 ,带着一缕惆怅 ,挟着一片凝眸。 只为你我再次的聚首,才会流下最深情的相思。 为何,你一通电话也没有?音讯全无。我在这头,翘首以盼。你我中间,是一道沟壑深深的裂谷。我跨不过去,你亦不肯过来。 这天,孙永年突然给她打来电话,听得出他的焦急和绝望,悲伤。“陈清水,你能不能来趟医院,我妈撑不久了。。。”话里夹杂着悲泣,断断续续,陈清水的心一紧。 “我马上来,你别担心。”话毕,摔下手机,就匆匆离开。 赶到医院时,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孙永年无力的蹲在医院大门口,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那样的脆弱不堪。她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两人一起赶往病房。 光线阴沉的病房里,孙妈妈瘦骨嶙峋的面容深深塌陷在白色的被服里。更显得苍白无力。面无血色。床边站着的,是孙家小妹。和意想不到的人,孙爸爸。 那个常年不出现,一出现也只是要钱买酒的孙爸爸。此刻,他胡子拉喳,面容憔悴的,陈旧肮脏的破衣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长期饮酒后被熏得蜡黄的脸刻上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无神而恍惚,定定锁在孙妈脸上。 陈清水想,现在的他,心里多多少少是后悔的吧。为他一直以来欠下的,一直以来做错的任何事。 可是,亡羊补牢,终究是晚矣。 ☆、【40】自卑和自嘲,像洪水猛兽一般,迅速淹没了他 似乎是触景生情了,陈清水一时也迷惘起来。为孙妈妈悲苦的人生。她想,以后,她会不会也是这样?和相爱的人,会不会相携一生?会不会随着岁月相看两相厌?如果那样的话,实在太悲剧。 直到深夜,差不多处理完各项后续事宜,他们一行人,才恍恍惚惚,踏着孤寂悲伤的月光,回了家。陈清水也跟着孙永年回了他的家。不管怎样,同学一场更何况,他们还是朋友。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度过这一难关。 走进巷子里,有一辆霸道的小车横陈在路中央,毫不相让。借着月光,依稀看得到车的颜色。 宝蓝色?!顾浊! 一失神,也没注意脚下的路。前两天被雨水浸泡的小路坑坑洼洼。深深浅浅的水洼,就要踩进去,还好,孙永年眼尖,即时拽了她一下。把她拉回来。 “陈清水”,谁在叫她? 声音在皎白寂静的月色下,显得很突兀,音色低沉,在初秋的夜晚,像一记重磅锤在陈清水越来越脆弱的心里,砸得她的心怦怦作响。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疲惫和愠怒。 顾浊!他真的回来了! 她循声望去,顾浊的身影半隐没在浓厚的树枝叶蔓里,仿佛是他的保护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 他斜斜倚在陈旧的土灰色的墙上,头微抬,仰望着漆黑的夜。不知怎的,陈清水就是从他周身的气场里看到了怒气和不耐。 可是,他怎么会来这里?要回也应该是回家啊。家!她的手机! 看来,他已经先回过家了,看了她落在家里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才跑过来的吧。 她喜出望外,回过头,“孙永年,我先回了。明天再来找你。” “嗯。”孙永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点了一下头,答应了一声。 月光的森然和漆黑的夜掩去了他面容上垮下去的表情和眼里陡然出现的落寞。 当然,也隐没了他藏在衣角下,紧紧握成拳头的双手。它们,甚至在微微颤抖,不可抑制的。 顾浊二话不说,拉起陈清水的手,快步离开。陈清水虽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直觉上,她不想惹他生气,也就没说什么。被他拖着,走远。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里时,孙家小妹方发话,低声斥责,“哥,你真没出息!” “是啊,我没出息。”孙永年自嘲,面容间的失落转为苦笑。是啊,他就是没出息。 谁让自己,斗不过他。谁让她,喜欢的是他,而非自己。 结局已经注定。 自卑和自嘲像洪水猛兽一般,迅速地淹没了他。 ☆、【41】数着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一天一天的熬 顾浊把陈清水塞上了车,一路加速。再没理她。 陈清水初初喜悦的心情被此刻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给冲了个彻底。这个顾浊,一回来就给她脸色看。 “那个,顾浊,你今天回来。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啊?害得我什么都没准备。”她的语气很是懊恼,颇为歉疚。 “哼,准备?准备什么?准备偷腥完,吃干抹尽,好让我以为你乖乖在家等我?”他一副不屑,眼神冰冷,“我刚出一趟门,你就迫不及待和他卿卿我我,你侬我侬。陈清水,你还真是厉害!” “你什么意思?有话就说清楚,不要阴阳怪气。”陈清水也来气了,把脸撇向一边,望着窗外。好不容易回来了,就立马向她发难,不问青红皂白! “字面上的意思,你要和他偷鸡摸狗,就应当一并把手机带上,这样,我也就看不到了。会一直被你蒙蔽下去,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生气了?恼羞成怒了?”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抚着眉头,那俊眉却越皱越紧,侧脸依旧英俊帅气得令人发指! “顾浊,你不要讲这些有的没的。孙永年他妈妈今天刚去世,我作为同学朋友,陪陪他而已。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而且,并不止我和他两人,他爸爸妹妹都在一起。你自己也亲眼看到了。“她气得胸前的浑圆一起一伏,急促的呼吸,黑亮的双眸瞪得圆圆的,车里昏黄的灯光下,顾浊竟看到了她脸上那抹因气愤而添上的异样的红潮。光亮隐隐投在她粉嫩的侧脸上,连绒绒细细的汗毛都一根一根看得清清楚楚。煞是可爱动人。 该死!他的喉咙一紧。 “Who knows!”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扔下一句英文。头依旧直视前方的路,语气却甚是不屑。 “顾浊,”陈清水的声音很低柔,很无奈,听这更像是在叹气。顾浊的听了,心里微微一动。 “顾浊,你有什么话就明说。不要东拉西扯,指桑骂槐。我再如何能忍耐,都是有底线的。你这样小孩子的闹法,没有意义。”她揉一揉额头,紧蹙的眉眼,继续说,“你自从离开后,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当然,我也就没打给你了。每天数着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一天一天的熬,不知你是否也跟我一样的难过。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你给我买了手机,可是,当你音讯全无的时候,不想再和我联系的时候,它一点用处也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恐慌!你知不知道!”说到动容处,她竟嘤嘤哭泣起来,那连连掉落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准确无误的滴在顾浊的心坎里,疼得他不知所措。 他慌了手脚,自己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要看到她和孙永年在一块,就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情绪总是不受控制。他懊恼不堪,急急地刹车,转过身子试图抱她,笨拙的,歉疚的。 她却再不肯买账,不依不饶,从他的怀里狠狠挣扎开,手脚并用,对他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委屈的喊,“顾浊,你混蛋,你混蛋!”像喝醉酒一般,蛮不讲理。 自己有错在先,把她弄哭了,得自己收拾。他囫囵吞枣,一把把她扯过来,看看拥住她,不留缝隙的,紧紧地。胡乱亲吻着她的额,她的发,含糊着声音,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那低沉夹杂着慌乱的不成曲调的声音,像是魔琴发出的颤音一般,飘进她的耳朵,她的身心,一丝一丝,像是镇定剂,把她焦灼烦乱的心渐渐镇定下来。 ☆、【42】不要假装对我好,我很傻,会当真的 待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顾浊方松开环着她的手臂,继续发动车子。陈清水靠着座椅,神情怏怏。眼睛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眼角还残留着泪迹。 她侧着身,顾浊看不见她的神情,只得郁郁的开车。她头抵着车窗,眼睛茫然的看向窗外五彩斑斓的夜世界。初秋的夜晚,习习微风清凉的透过车窗袭向她的脖颈,凉得她一缩。顾浊被她可爱的动作逗到了,闷闷的笑。 陈清水的表情还是很恍惚,眼里有抹淡淡的哀伤,她刻意藏起来,不让他瞧见。声音有些悠远,微若游丝,“顾浊,我有点累了。不知道,你的感觉是否亦是如此。在这场感情里,你没有任何承诺。我并不是害怕。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你对我的不在乎。只盼你,能稍稍理解一下我的心情。那样,我就会时刻充满力量,爱你的力量。” 她静静靠着车窗,微微闭着眼,轻启朱唇。也许是彼此的骄傲使然,谁也不想是输的那一方。可是,感情的戏,她没有演技。若一定要有输赢,那输的一方是她,这毫无疑问。 顾浊握着方向盘的手陡然一紧。 他换一手握方向盘,闲下来的右手轻轻地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她柔软得不可思议,犹如上好的锦缎般的卷发。这卷发远远看着除了蓬乱,别无他处。只有走近了细细一摸。才知道它的触感如此之美妙。 一如她的人,远远看来,平淡无奇。只有贴近了,才知道她隐藏在平淡外表下的美妙。她自有她的美丽之处,她总是温柔的包容着他的一切。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待他如此细心和如此关心。 她柔美的,温暖的笑容在独独为他绽放之时,他几乎生出一种错觉,此生此世,放下一切,要与她远走高飞地美丽的错觉。 所以,这是他独自享有的她的秘密,他不容许任何人窥探的关于她美丽的秘密。一旦有任何别的男人和她走近,窥视了它独有的权利,他就会爆发,会嫉妒,怒不可谒的嫉妒。失去控制的嫉妒。 “清水,我不敢保证以后会如何。将来总是充满变数的。但是此时此刻,我待你,却是真心的。”他郑重其事的说道,表情认真无比。眉眼间,甚至是严肃。 陈清水被他认真的表情闪了视线,呆呆的,凝望着他清俊温柔的脸,一瞬间,动弹不得。那句最朴实的承诺,像是一锤定音般,刻入她心里。 她久久悬挂在空中漂浮不定的心,此刻,终于安然落地。 “顾浊,不要骗我。你知道即使是你的谎话我都会相信。更不要假装对我好,我很傻,会当真的。”她瞪着眼,呆呆的的呢喃。 “小傻子”顾浊宠溺的笑。 是啊,她就是傻子。也许,每个处在恋爱中的女人,都会被亦真亦幻的美好所迷惑,不能自拔。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太过绵长,就会将自己想象成那个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的女子? 是不是? 后来,她明白了,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 无可救药,病入膏肓的傻子。 ☆、【43】意料之外的归来 又是一场翻天覆地的肉|体摩擦。有时候,理智教我们做一些正确的事情,可是,感情,偏偏逆道而行 待两人呼吸渐渐平静下来,空白混沌的大脑开始清醒。陈清水重新接收到角落里扰人的手机铃声。大叫一声 ,匆匆从顾浊身上爬下来,踮着脚丫,顾不得全身光光,手忙脚乱的捡手机。拿起来一看,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孜孜不倦的,固执的闪烁着,她看着,有些心神不宁。妈妈这个时候打来,会是什么事? 难道 。。。? 她慌慌张张裹了床单,跑到落地窗前,重拨了过去。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接通,妈妈气势汹汹的声音响起,有些尖锐,夹杂着嘶哑,透着浓浓的担心和深深的疲惫。 “陈清水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在哪里?为什么这么晚不回家?”她老娘还是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风风火火。难道说,她回来啦?惨了。 “我。。。妈,你怎么回来啦?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她吞吞吐吐,赶紧转移话题。 “不要打岔,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家?我这才出去几天,你就开始有家不回了!快点回来,听见没有?!”陈妈暴怒,一声暴吼,穿透手机,连在大厅那头的顾浊都听到了。他深深蹙眉。 “妈妈。。。我。。。我马上回。”再听那边,她妈妈早已“砰”的一声,重重挂断了电话。 完了,看来,妈妈的怒气不小。该怎么应付,她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脑袋钝掉似的,六神无主。 顾浊一阵风似的跑去卧室,在一阵风似的跑出来,手里多了两套衣服,他穿上,再过来,递给陈清水一套。“快穿上。总之,先不要慌,我陪你回去看看再说。“他很镇定 。 陈清水则不然。穿衣服的双手一直在抖动,越急越套不上。她先是微微点了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急急忙忙抬眼,眼神颇为哀怨,“都怪你,都怪你,非要,非要。。。”话未说完,脸先红了一片。说着,恼羞成怒,作势又要去捶他坚硬的胸膛。他及时闪躲,不料,裤子套到一半还僵在腿弯的她一个趔趄,就要摔倒。他眼疾手快的去扶。看着她微垂下的忽闪忽闪的睫毛扇子一样起舞,不禁心中一荡,九曲回肠。眼里生出戏谑揶揄,“非要,非要什么?你说啊?嗯?” 陈清水不敢再看他,套上裤子,飞也似得逃跑。 “哎,脖子,那里有。。。”他指着她的脖子,说到半路,忽然眼睛一动,戛然而止。还好,她已经开了门,走出去了。他赶紧跟上。 越接近家,陈清水的心里越恐慌,敲锣打鼓搬地热闹非凡,心里的鼓点越来越重,越敲越快,有一瞬,陈清水有种错觉,她将会因心跳过快而死。 果然,远远地就看见,院里正中间方向的房子里,灯火通明。她的妈妈,想必正坐立不安,于房中来回踱步。恐怕,怒气早已积到快要爆发的地步。 只是,陈清水没料到,她所想的,永远过于简单。 陈清水拦住跟过来的顾浊,对他勉强一笑,摇摇头。顾浊会意,眼神里,充斥着担忧。还有一丝复杂,一闪而过。陈清水无暇顾及,没有去深究。站定,深深呼上一口气,眼里充满坚定。抬头挺胸,跨过大开的房门,轻轻走了进去。 “妈,你吃。。。“ “跪下!”陈妈从里间冲过来,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碗筷,随手一撒,摔在地上。碗里的饭菜,掉了一地。食指直指陈清水,因怒气而微微颤抖。瞪大了眼睛。 陈清水吓的腿一软,瘫软在地,赶紧规规矩矩跪好。看来这回,妈妈真动气了。 “去哪了,说!为什么这么晚不回家,去哪里鬼混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说呀!”她气得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响声震翻了天。 陈清水吓得一抖。嘴里带着哭腔,眼泪刷刷地掉落。 ☆、【44】拙劣的狡辩 “我,我在顾浊家。。。”声音越来越低。 “好啊,三更半夜,跑去一个男生家里,陈清水,你真是好样儿的!”陈妈的声音更大了。 “我跟他在讨论问题!”陈清水明白成败在此一举,一定要装得像,于是,抬起头,义正言辞。 屋外,贴着门偷听的顾浊忽的一拍脑袋,闭了眼。陈清水,你这什么烂借口!明摆着找抽嘛这不是。。。 “讨论问题,三更半夜。。。。”陈妈忽的生生顿住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定定地望着陈清水的脖子侧面,说不出话来,再看她的嘴,登时气血上涌,火冒三丈,直直红了眼。冲上去,二话不说,一个耳光扇下去“下贱!” 陈清水被她扇得滚了个滚,头直直撞到柜角,撞出了血。屋外的顾浊一听里面噼里啪啦一阵作响,心里直觉不对,冲进去。 陈妈却像没看见他似的,径直向陈清水走过去,“你说不说实话?我陈芳怡怎么就生出你这样下贱的东西!” 陈清水挣扎许久,甩开顾浊伸过去的手,不管怎样努力,都是徒劳。索性就瘫在地上,抬起头,湿气氤氲的双眼瞪得大大的,隐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不都知道了吗?还问做什么?反正我就是下贱了,稀泥扶不上墙。” “你!你!好,你作践自己还对了是吗?”陈妈也湿了眼,眼眶红红的,一个巴掌,又要下来。 “你打吧,打死我算了。你又有多清高,还不是生了我,没人要!”陈清水口不择言。 都说说出去的话就像钉在墙上的钉子,就算拔干净了,那钉进去的残缺不齐的痕迹,永远都会残存在人的心上,千疮百孔。 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度为之骄傲的女儿,把她的疼爱当做利器,生生刺穿她的心。 她无法言语,讽刺的是,这一幕多么熟悉,多少年前,她也曾这般年少轻狂,说话不留余地 ,伤得她的母亲体无完肤。 如今,历史的长河再次趟过,这一幕,竟然重现。她的女儿重蹈覆辙。。。 “妈,妈,你醒醒。。。” “阿姨,阿姨。。。” ☆、【45】爱情,果然让人盲目 陈妈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当时陈清水和顾浊看着倒地不起,晕厥的陈妈,一时慌了心神。还好,医院 进了抢救室,陈清水松了一口气,只是早已六神无主。心神恍惚地只知道跟着她妈妈跑。直到被急诊室的医生赶出来,才恍恍惚惚地挂了号。 陈妈一出来,就直接往高干病房。陈清水无暇顾及这些,握着她妈妈的手,眼泪停不下来。她悔不当初,痛恨自己,怎么能一时语屈词穷,就不顾后果,一时冲动,说了那样的话。她明明知道,这是妈妈永远的一块心病和无法痊愈的伤痕。她竟然忍心去戳她的最痛处,自己怎么这么狠的心! 爱情,果然让人盲目。情爱,同样会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蒙蔽了双眼。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的讨厌自己,痛恨自己。 小时候,妈妈一人带着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有目共睹。 爱之深,责之切。这句话,陈清水如今想来,方明白其中真谛。 她为她取名清水,就是希望自己像清水一般澄澈干净和清明,不受任何污染。可惜,这么美好的期待,却被自己的私欲所毁于一旦。 她当真是,不可原谅! 顾浊在一旁,看着陈清水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丝丝悔意占据心头。如果,昨晚,他及时提醒她掩饰好脖子上的。。。说不定局面不至于如此尴尬。可是,他必须按计划进行,不然,那件事,就来不及了。。。 ☆、【46】我们都太年轻,誓言经不起时间的推敲 下午,陈妈终于睁开眼睛。陈清水和顾浊深深松了一口气。可能是刚醒来,陈妈还有些晕晕乎乎,看了好半天,才发现这是医院。也是,这高干病房,哪里像是医院。比一般的高层还高级。陈妈看一眼顾浊,顿时清醒过来。“给我换房间,我是穷人,这种高级的,我住不起!”她还是有些情绪失控,声音却软弱无力。 陈清水吓得赶紧往过扶,陈妈妈却一个劲的挣扎,毫不理睬她。顾浊的面色也有些难看。 好一会儿,她将将安静下来,可能是刚醒,又这样激动,一下,便又昏睡过去。陈清水赶紧叫来医生。主治医生更是不敢怠慢,好好检查了一番,说是正常反应,无妨。 顾浊看她又要哭,连忙送走医生。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背,一声一声的安慰。“你去给阿姨买些粥,我看着她。快去吧。” 匆匆买了粥,往回赶。刚要进病房,里面依稀传来细细微微的说话声,断断续续。陈清水直觉站定,贴着门,忍不住偷听。 房里,陈妈已经醒来,刚开始是搜寻陈清水的身影。搜寻未果,看见顾浊直挺挺地站在跟前,眼里一阵不爽。心想,亏她以前这么疼这孩子,没想到是白眼狼一枚。顾浊也不生气,好声好气的回答,“她出去给您买粥了。” “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儿?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胆子不小!”陈妈发话。 “我们可不敢在您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只是,后来,您回老家之后,就突然的,开始了。感情的事儿,谁说的准。”顾浊好整以暇,从容淡定,俊脸严肃。 “谈恋爱就谈恋爱,我不反对。动手动脚的,我坚决不允许。你们还这么小。知道什么叫责任吗?惹出命来,谁管?你管?” “当然,我既敢做,自是敢当。”顾浊的声音,一锤一锤钉在门外陈清水的心里。咚咚作响,心里不禁一暖。 “哼,说得轻巧。谁都知道,说话不费力嘛。”陈妈的脸色一缓,语气也没那么强硬了。只是,还板着脸。 “阿姨,我知道现在说一切都是徒劳。现在的我,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我们都太年轻,誓言经不起时间的推敲。可是,事在人为。我在乎她,她也喜欢我。这便足矣。我们,以后,会注意的。”说到这里,饶是久经情场的顾浊,声音也是微微一低。 门外的陈清水忍俊不禁。 “顾浊,只盼你,日后,不要让她伤心。她很傻,这你也知道。”陈妈叹一口气,语重心长。 顾浊放在裤兜里的手,忽的一紧。面色微微一变,很快,恢复如初。缓缓点头。 ☆、【47】恐慌蔓延 开学已经两天。为了确保陈妈好彻底。顾浊建议留院观察几天。一放学,陈清水急急忙忙收拾书包,匆匆要走。顾浊主动请缨,非要跟着去。 从这里到医院,路程不算太远。步行数分钟的事儿。走到闹市区里,前面就是步行街。高楼大厦耸立。下班时间,路上行人匆匆。 经过一家珠宝行,大厦前面围聚了好些人。可谓人山人海,把路挤得水泄不通。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可以看见前满围了一圈警戒线。陈清水心里一咯噔,保不齐,又发生什么抢劫案了。这种事,在珠宝行,屡见不鲜。 还未到傍晚,霓虹灯并未闪烁。天空依然清晰明亮。透过交头接耳的人群,陈清水大致明了。原来,歹徒很顽固,劫持了人质,就在珠宝行的门前,正与警察对峙呢,周围,一股子的紧张气氛。 陈清水顾不上这些,妈妈还躺在医院呢。她作势要走,忘了,手还被顾浊拉着。 可是,他为什么停下了?陈清水纳闷,回过头。定住了。 暮霭沉沉,夕阳昏黄的天色里,顾浊侧身,定定望着前方一角。陈清水感觉他整个身子都僵直了,一动不动。他牵着自己的手渐渐改为抓,像是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般,一株浮木般,在黑暗的深渊里无力而徒劳的挣扎。陈清水只感觉到被他抓着的那只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痛,最后,几近痉挛。那种绝望,孤独而无助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甚至在不住的哆嗦。是的,陈清水可以清晰的察觉到,他不经意间,手脚都抖得厉害。 他面容上更是大惊失色,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瞬间,两眼几近发直,黯然无神。浓眉紧锁,陈清水甚至可以看到,他额角的青筋突兀的匍匐在清俊的面容上,显得尤为狰狞而恐慌。这样的张皇失措,神思恍惚,是陈清水从未见过的。他眼里积聚的,是怎样一番惊涛骇浪,那里,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恐怖? 陈清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赫赫然是那个劫匪拿枪抵在人质脑袋上的一幕。可是,她知道,顾浊并不是在看这个,他的目光,他那恐惧不已,悠长深远的目光,透过这一幕,呆呆的凝望着什么。 他的眼里究竟看到了什么,这样失态? 陈清水不得而知。直觉上,这是顾浊埋藏在心底的深渊中最隐秘的事。 今天晚上的顾浊,恍恍惚惚,一直在走神。 夜里,他们守在医院。在外面客厅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夜。 陈清水睡得极不安稳。明明已筋疲力尽,可是,模模糊糊中,总是听到些微的呓语声。忽的,尖叫声把她从梦中惊醒了。陈清水揉着粘巴在一起的眉眼,缓缓醒来。那细碎的声响渐渐清晰,顾浊在一侧的沙发上,不安的扭动。梦中的他,显得惊慌失措,那样不安。嘴里模模糊糊的不断呓语着,陈清水看着他喃喃自语,嘴巴一张一合,她凑近去听,却又听不真切。只看他手胡乱地在空中乱划着,表情那样惊悚,和不安。眉眼几近扭曲。 她慌了神,赶紧抱住他,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他渐安静下来,潜意识里找到了依靠,就那么自然地往她怀里钻。一点点的挪动,直到,他把头深深埋进她的胸间,才罢休。陈清水去看他的眼,此时,并未睁开。 ☆、【48】他的时间,在回忆里,停滞不前 噩梦中的顾浊眉眼紧皱。若隐若现的梦境中,又浮现出妈妈脆弱惆怅的美目。以前,总是笑意盈盈的妈妈,后来总是暗自神伤,偷偷哭泣的她,最后,躺在病榻上,瘦骨嶙峋的妈妈。一幕幕,清晰地刻在他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孤孤单单的一扇窗子嵌进陈旧破烂的墙壁里。屋外明亮的光线透射不进丝毫,灰暗,臭气熏天。他被一个长得奇形怪状,面容扭曲的男人,用枪抵着脆脆的脑袋。眼角流不干的泪,和屁股底下,裤裆里,残存了好几天的大小便。那时的他,看不见太阳和月亮,分不清昼夜,只记得,他一直在哆嗦。 屋的另一头,那样刺眼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脆弱不堪一击的妈妈,手无缚鸡之力的妈妈。她像尸体一样横陈在一众形**的男人身下,不堪入目的姿态,她被那些面目扭曲到极致的坏人不停侮辱着。却,自始自终,睁着大大的,清凉的美目。犹如悬挂在天上,空洞的月亮,那样的寒若冰霜。 满屋子的乌烟瘴气,坏人的**,戏谑,喘气,他的哆哆嗦嗦,目眦欲裂,他嘶哑的哭泣,妈妈不发一言,茫然空洞的眼,残破的身体。。。。 这些,一幕幕,如炮烙之刑,一点一滴的刻进他的灵魂里。永生永世不息。 后来,这些不堪和悲伤,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妈妈的眼神里,再也没有温暖,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冰凉和空洞。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后来,痛苦日日夜夜纠缠他不止一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妈妈凄厉的笑,悲凉的声音,她说,“死,不是解除痛苦的方法,它是一种原罪。”妈妈,一天一天的耗,终于,在某天,生命耗尽。她临终前的笑容,是那样的安详。 他呢? 那些冰凉的日子那样漫长,没有尽头。悲伤一望无际。他几乎要忘记了。那么些年,他是数怎样的孤独,踏着怎样惨痛的回忆,披荆斩棘,一点一点熬过来的。 有些人的伤口是在时间中慢慢痊愈。有些人的伤口却是在时间中慢慢腐烂,如他。这些年,他痊愈的只是外表,有一种伤,它深入骨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肆虐。 他有时会想,可不可以就这样,让他在没人知道的世界里,被时间跑向虚无。 仇恨的负担太重,他渐渐地力不从心。可是,回忆不停歇,一直在鞭笞着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他的时间,从那一年,那一天,陷入回忆里,停滞不前。 陈清水见他睡容渐渐安定。还是那样无助可怜兮兮的表情,就像一个找不到孩子的妈妈。一味的恐慌,痛哭流涕。 这时候,他必定是脆弱的吧。 也许,越是内心脆弱的人,平日里越是装出一副淡漠冰冷的神情。不易近人,这样才不会被轻易伤害。这不过是逃避。有人说,逃避有两种,把有目的的逃避叫做飞翔,把没目的的逃避叫做漂浮。 在陈清水看来,顾浊两种皆是。也许,因为心无形,所以已经留下的伤痕是无法治愈的。 可是,顾浊,伤不是要你去忍耐的东西,痛是要说出来的。 ☆、【49】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陈清水好几次忍不住要问他的过往。因为这些,作为恋人一方中的她,发了疯的想知道,可是,话到嗓子口的最后关头,硬是生生掐住了。 她明白这是顾浊的底线,是她所不能触碰的逆鳞。每个人都有逆鳞,顾浊的尤为明显。如果她想多呆在他身边一些日子,她就不能提及。 他没有她,照常生活。她没有他,以后的日子,无法想象。 必定是惨烈的过往,在他的心底潜伏着一个深渊,扔下巨石也发不出声音。常年来,是不会动弹一般的平静,那种平静,恐怕是死水微澜。记忆和过往,对他来说,是一种残酷吧。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所以,他看起来,才会对什么都无所谓。时间在他那里,仿佛是停滞不前的,总是那么遗世独立,任何人,任何事,他看着,听着,独独进不了他的心里。这样的淡漠,让陈清水束手无策。 她希望激起他的热情,无论是对生活的,哪怕只是对她身体的执着,也好过他内心的空洞。 陈妈自出院后,对陈清水那几乎是寸步不离的严加看管,坚决禁止她和顾浊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只许他们谈情,不许他们动手动脚。 陈清水自是了解,这是她老妈做的最大限度的让步了。她随满足,心里到底有小小的遗憾。 都说距离产生美,可她和他,从来都似乎只是身体的零距离,心理上的,却是隔了千重山,万重水那么远的距离。现在,连身体接近的权利都被限制,她心底的恐慌渐渐蔓延,快要将她吞噬。 她要拿什么来靠近顾浊,她的爱人? 顾浊对此的反应,与她相比。倒显得小巫见大巫了。也是,那样的花花公子,哪里会缺女人!陈清水不得不承认,她的恐慌,很大部分来源于此。 其实,她模模糊糊的感觉到,顾浊对女人身体的热衷,是来源于他从小缺少母爱的结果吧。 虽然这个定论很荒唐,可是,顾浊在索求她身体的时候,除了享受鱼水之欢,陈清水觉得,他更多的是享受那种身体摩擦的快感和热度。因为,**相对,总是温暖的。 每每她被他的噩梦吵醒时,总会发现,顾浊很执着于她的胸前,总会不由自主的爬到她的浑圆上,无限贴近,把头深深埋进她双峰间的乳沟里。 这不言而喻,是他心底里,对母性缺失的恐慌,他会不安,会不断寻找,直到终于找到一丝热源,来温暖他早已困在黑暗深渊里的冰凉的心。 这样不由自主的寻求,虽然只是他无意识或者潜意识里的举动。陈清水还是捕捉到了,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需要。 所以,她放开身体,任他欲与欲求。只要他需要,她就给予。 尽管,他与她的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50】暗度陈仓 陈清水和顾浊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得很明显。陈妈妈从中作梗,“棒打鸳鸯”。 早晨上学,禁止陈清水坐顾浊的车。中午,还是在学校餐厅吃饭。晚上,独自一人回家。手机没收,不能频繁地给顾浊打电话,诸如此等,云云。。。 她和顾浊,仿佛成天底下最无辜最无奈的一对。套用他的话说,就是可以看,不能摸。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陈清水咬牙切齿,没有顾浊的怀抱,很孤单。没有他欲罢不能的热吻,好寂寞。总之,没有他,是不行滴! 顾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倒也没有再回到众美女的怀抱,只是独来独往,羡煞了一众美人们。不了解内情的,以为他和陈清水完蛋了,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顾浊对此的态度是,一概不理。 陈妈妈态度坚决,甚至在同学们面前打好了招呼,专门监督他俩。陈清水无语之下,只剩满脸黑线。 即使是这样,也总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时候。空子,钻一钻,还是有的。 比如,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含情脉脉。上课找几个信得过又屈服在顾浊淫威下的同学,帮忙传一传纸条。老师看见了,照样熟视无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课后,趁着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短短一聚。粘腻在一块儿,有时候,什么都不用说,一切尽在无言中。俩人相视而笑。 晚上,雅礼规定是要上晚自习的。陈妈妈不可能强留她在家。这个时段,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因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为什么独独是黄昏后呢,着自有其中的道理,黑灯瞎火,方便办事。 顾浊这么说的时候,陈清水羞得红了脸,急急啐他一口。流氓! 可是,这个流氓,她偏偏就爱得死去活来。 倒也不是成天就想着这事儿,只是,晚上,学校管晚自习管得较松,三天两头不来,也没什么事。老妈呢,这个点儿,肯定沉浸在悲情肥皂剧里。相对而言,他们,当真是松了口气。不用再东躲西藏的。 每每到了晚上,她和顾浊会先去教室报到。然后,相携溜走。再然后,有时候会去看场电影,喝杯咖啡。大多数时候,都是潜伏在顾浊家里,她学习。顾浊动手动脚,对她上下其手。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这一个月,顾浊每每都是规规矩矩,点到为止。 可是,激情一旦点燃,总会有擦枪走火的时候。 那天,顾浊要送她回家,因为刚从电影院里出来,初秋的夜晚,秋老虎在肆虐,还是很炎热。 陈清水脱了汗湿的外衫,进的车里,裙角被什么东西勾住了,硬去扯的话,顾浊送她的裙子肯定必死无疑,她舍不得。就勾下腰,低着脑袋,仔仔细细的拉开。 驾驶座的顾浊关好车门,习惯性地往她这里看一眼,就再没回头。眼睛盯住了,陈清水弯着腰,脱了外衫,粉嫩的皮肤暴露在昏黄的车灯里,泛着细细的光泽。顾浊立马移开眼,只可惜,作用不大。 那天晚上,车厢里的氛围,暧昧不欲言说。 陈清水顶着深沉的月光沐浴下,回了家。万幸,妈妈还在隔壁搓麻将。 她拍着**,狠狠叹气。顾浊,什么都由着他的后果,就是任他为所欲为。她还不能言明。 ☆、【51】爱情就像鬼魂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日子姑且这样过着。世界上本没有空子,钻的次数多了,就成了空子。他们,有缝就钻。基本上,每天,还是黏糊在一起的。 时间在爱情的里,总会显得微不足道,一闪即逝。或许,柔情的日子里,生活是不费气力的。及时行乐才是最佳选择。毕竟,爱情就像鬼魂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世上的人有几个真正见过,不过都是在跋山涉水的寻求罢了。 想通这点,其实不难。难的是,你早已发现,却不愿正视。偏执的以为自己是最独特的,唯一的那一个。。。 这一年,恰逢雅礼百年校庆。举校上下,一片欢腾。老师们高兴的是,百年老校,有此殊荣参加庆典,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同学们高兴的是,校庆,必定有大型文艺演出,学习,可暂且抛到一边了。陈清水也高兴,毕竟,这是作为她生活了快两年的学校,人非草木,多多少少,会有感情的。 顾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也是。任何事,都可以与他无关。 最后,他还是没能逃脱被抓的厄运,校方领导经过同学们的推荐,钦点他为此次晚会的男主持人。他本是义正言辞,刚要拒绝。就被缩在他身后,畏首畏脑的陈清水急急拉了一下衣角,他蹙起眉,沉默。沉默了良久,终于,微微点了头。算是应承下来,负责通知的那位学生会干部,急不可耐的咽了一颗心,此地不宜久留,飞也似的逃去。 陈清水有那么点小心思,顾浊参加了。她是班长,定是要为班里的排练鞍前马后。到时候,她和他,就可以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顾浊憋着笑意,他自是将陈清水的那点小心思看得通透,只是,到时候,这家伙不要笑得比哭还难看就好。 事实证明,顾浊远比陈清水深谋远虑。 第二天,公布女主持人的名单。陈清水有自知之明,和顾浊在一起,并没有让她骄傲的漂浮在天空。虽然知道自己无万分之一的可能,看到通知单上那素不相识的文雅名字时,心里的醋意就决堤了。 欧阳雨诗?此女的名字还可以再骚包点!陈清水撅着嘴,明里暗里,对着公布栏里那耀眼的和顾浊并排在一起的名字,狠狠腹诽。顾浊远远就看见一傻妞盯着公布栏喃喃自语,侧面看她,神色凝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她没脑子! ☆、【52】自己酿下的苦果需自行吞咽 此后,很长一段日子,陈清水时时刻刻活在无语的悔意里。天作孽,有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日,老天念及她终日苦苦的咬牙切齿的等待。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她见到了传说中震惊学校的倾了国,倾了城的欧阳雨诗!饶是妒火中烧她,理智全无的她,在匆匆看到那美女的一瞬,也不由得惊了。果然,连一丝丝可比性都没有。 悲催了。 当真是人比花娇,回眸一顾,步生花。当之无愧的美人一只。陈清水郁闷了,崩溃了,无奈了。还好,顾浊只是不经意间瞥了一那美人眼,就再没看。只顾和陈清水脉脉传情,给足了她面子。 那美人自出场,美目就黏在顾浊身上一样,从未离开。其中,夹杂着挑逗。当目光触及陈清水和顾浊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一瞬,在场的很多人,都听见她竭力抵制,但还是欲盖弥彰的,急促的呼吸。 陈清水不经意间的扫视,恰恰揪住了那美人紧紧攥起的芊芊玉手。她忽然的,于心不忍。也许,美女没有错。只是太美,目光就高傲了,把眼睛放在头顶上,看见的男生寥寥无几,最后锁定,顾浊。 顾浊这张魅惑人心的俊脸,才是关键所在。可是,他生得好有什么错? 那到底,是谁的错? 很久以后,她终于恍然大悟,还能是谁的错?恰恰是她的错。是她高估了自己,以为麻雀真的可以变凤凰。 麻雀或许可以变凤凰,但前提是,得有人愿意让她变凤凰。 否则,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陈清水终于尝到苦果了,自己酿下的苦果。 雅礼现在算是全心全意投身在校庆上。功课反而成了第二位。当然,好景不会长久。学校,理所应当是以学习为主。 各班都在紧锣密鼓的排练。当然,也包括主持人。顾浊一时心软,被陈清水拉入其中,整天对台词,训练。最主要的是,连陈清水的影子都见不着,不得不说是失策。每天还有一大堆唧唧喳喳的女人们围着他转,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尖叫声不断,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最匪夷所思的是,这个搭档,也就是叫什么欧阳的,分分秒秒地对他眉来眼去,一时抛媚眼,一时暗自嬉笑,一时盯着他细细地瞧,都快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了。 人长的帅,有时候也是一种罪过。 他狭小的世界里,果然,容得下的,就只有陈清水了。那个独特的女孩。 陈清水这头,又是另一种折磨了。 ☆、【53】爱一个人,你是会自爱的 话说,她大小也是个班长,杂七杂八的事儿,都落到了她头上。同学们弃之如蔽的,都华丽丽的推给了她。比如,不想上节目。陈清水就得顶上。再比如,不想排练,陈清水就得去抓人。孙永年体谅她辛苦,主动请缨,和陈清水和练一个小品。陈清水自是感恩戴德。孙永年永远只会温柔儒雅地微微一笑,那样的隽秀中带着点羞涩。她想,和顾浊完全是不同的类型。 陈清水一忙起来。当然是顾此失彼。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每天累死累活,连吃饭都顾不上,哪有时间想那些旖旎之事和儿女私情。偶尔,和顾浊碰上了,也是匆匆打个照面。顾浊那人,挺会自得其乐,你就是成天不理他,不去找他,他好像也没有任何不满。一如既往的淡漠冷清。 陈清水有时会和同学们去礼堂排练,恰逢顾浊在主持台上,和那个妖娆美人也在排练。陈清水多少会有些心不在焉,身在曹营心在汉这种事儿,时有发生。尽管,她已经拼命克制了。可是,顾浊到哪儿都是一个发光体,聚焦了所有目光和热度,她总是不由自主偷偷去瞧他。看他和千姿百态的美女们交相辉映,交头接耳。看欧阳雨诗主动黏糊过去,与他窃窃私语,他非但不拒绝,还很合作似的。 陈清水承认她定是被内心嫉妒的毒瘤蒙蔽了双眼,吃醋是一定会的。不吃醋才匪夷所思。顾浊,现在名正言顺,是她的男人!虽然脸上没贴这个标签,但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偏生那些个不安于室的美人们觊觎她的所有物。 陈清水有时气极,故意扭了头,不理他。一会儿之后,有卷土重来。仿佛顾浊身上又强力胶,黏住了她的视线。 这天,陈清水他们忙到很晚。天已全黑,大家都是有气无力,匆匆离场。留下她,好在有孙永年陪伴。两人出了校门,拐过一条街。夜晚的繁华旖旎已经清晰可见,到处是灯红酒绿,霓虹灯五彩缤纷的闪烁。耀花了陈清水的眼。她和孙永年刚到车站,他忽然变得很奇怪。不论是神情还是动作。孙永年忽然拐到她的右侧,那样的突兀。陈清水觉得莫名奇妙。再看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进退维谷。和陈清水对视的眼神,闪烁,躲躲藏藏。 她更疑惑了,转过头想和他好好说话。不料他又是一转身,挡住陈清水的视线。好奇害死猫,她不知道他在刻意隐藏些什么。越不知道便越想知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还残留了临阵脱逃的思绪。可到底不愿做缩头乌龟。 但是,眼前的一幕,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双眼。 对面街上,停着一辆宝蓝色的车,色泽还是光鲜亮丽,那样熟悉。她曾坐了无数次的车,甚至,在车里,还曾留下激情的痕迹。可是此刻,万万想不到,坐在她的专座上的,赫赫然,是另一张人比花娇的美丽面孔。 何其讽刺。尽管在心里打了千万遍的草稿,看到坚硬的真相时,她眼里还是蓄满了泪,氤氲着浓浓的湿气。 几乎是在泪水流下的一瞬,她生生移开眼。不敢再看那美人的巧笑嫣然,不敢再看那张清俊优雅的脸。她终究是退缩了,没有撕开真相的勇气。她来之不易的爱情,即使是守着谎言,也不想它结束。 也许,爱情里,爱着的一方,从来都是那么卑微。 顾浊,前一刻,你的吻还在我的唇上发烫。这一刻,你就和另一个女子卿卿我我,有说有笑。当真是,你不爱我。 是谁说,爱一个人,你是会自爱的。这句话,用在他身上 ,从来就不适合。爱一个人而那个人不爱你,果然是很让人难受的事。 她掉头就走,再不理会。有些的时候,正是为了她自顾自的爱情才悄悄躲开。。躲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却是那份委屈不已的难堪。感情里永远不可能是天平,她想要哪怕一瞬即逝的幸福就得舍得伤心。 其实,最初,开始的时侯,她就知道,总会有终结,爱情终究不可能是无限循环的小数。认清这一点,其实不难,最难的是,心里隐约察觉,却不愿意去正视。 而她,显然,不愿正视。 ☆、 自从陈清水撞破顾浊那件事后,顾浊好似浑然未觉。 陈清水的心里却是乱成一团麻,一颗心七上八下。她承认她过于患得患失。隔阂产生了,尽管竭力掩饰,总是欲盖弥彰。她的心境起了变化,她忽然觉得很累,这种前所未有的自我摒弃感压得她不得轻松。此刻的她,毫无疑问的孤单。然而,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两个世界的人,不同心境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勉为其难? 她不禁开始怀疑,这种关系近乎畸形。先天的畸形也许就会导致以后两个人越走越远,形同陌路。她恐慌这种相看两相厌的日子的到来。亦或是,现在掐断,在最美最和谐的时候,生生掐断这种关系,不失为一个上选。 他们天时地利人和的相遇,发展过快的关系,看似融洽的和谐,这些,都让她进退两难。现在,她把自己逼入死胡同,进退维谷的境地。她可不可以期盼,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这种柳暗花明?她自嘲,爱情,或许就是把一个人的脑细胞全部耗到死的艰难过程。 她爱顾浊,她想像和风一样沐浴他,给他恰到好处的自由。但是,想法可以完美的恰到好处,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到底该怎样?她不知。 连周围人都感觉到陈清水和顾浊之间微妙的变化。这种微妙主要来源于陈清水,她亦不打算否认。顾浊这个当事人有那样的城府,不可能没有察觉。那只有一种可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感情的戏,他一向有高超的演技。 顾浊一如往常,得空了,偶尔会来找她。比如,中午吃饭,他会去找她。再或者,晚上回家。 顾浊本不是多话的人,他一向淡漠。原来他们在一起,全靠陈清水这只话匣子撑场面。现在,陈清水没有兴趣和这样的意图。他们之间,只剩沉默。可是,萦绕在按他们之间的,有些微尴尬的气流在涌动,这是前所未有的。一下子,就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漫无边际,中间隔了一座鹊桥。可笑的是,谁都不打算挽救。 恰逢年少轻狂,心里总有那么些不可言喻的骄傲在作祟。都在等着对方先低头。陈清水的心里在敲着鼓点,面容上一派和谐,跟着顾浊久了,有些,自然而然就会了。她要赌一把,赌自己在他心里究竟占据了多大空间。 沉默在蔓延,蔓延的无边无际。越到后面,陈清水心里建筑的那点微薄的自信像洪水一般,迅速被冲走,她打算死撑到底。 自尊在叫嚣。 每次,顾浊都是败兴而归。可是他愿意视而不见,陈清水没有一点办法。 ☆、【55】过程和结局都有了,再纠缠连自己都觉得贪婪 这天,中午。顾浊第三次来找她。前几次都是自讨没趣。但是他功底深厚,依然若无其事,无动于衷。陈清水从期盼近乎道绝望。已然,不想搭理他。 顾浊自顾自的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向学校餐厅走去。陈清水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没有甩开他的手。先不说众目睽睽,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干了这事,以后,必定会被女生们的狠毒的目光杀死。再者,她实在没必要在这时候耍矫情。她深知,顾浊不会买账。 两人僵持着,寻了位置坐下。顾浊买来了饭,两人相顾无言,闷头用餐。期间,顾浊好几次把她不爱吃的菜一筷子一筷子细心地夹走。抬头对她微微一笑。羡煞周围众美女。陈清水嘴里想喝过苦咖啡一样,索然无味。眼神甚至是闪躲。她到底是胆小如鼠。自始自终低着头,一个劲往嘴里灌饭菜。没有看到对桌的顾浊微微变了的脸色。 “顾浊,你也在这里呀!好巧哦!”一把酥柔得媚骨的声音突兀的出现,不速之客来临。陈清水抬头一瞧,可不就是那位不可一世的欧阳美女嘛,脸色忽的一沉,低头不语。 顾浊显然也没有心情搭理这位新欢,默不作声。 新欢没有眼色,一人自娱自乐,“诶,这位,是谁呀!顾浊,怎么不介绍一下呀?”身子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的柔软,歪歪斜斜的向他靠拢。 陈清水目不斜视,懒得理睬。且看顾浊如何收场。 他倒是怡然自得,镇定自若。也是,个中高手,处理正牌与小三对峙的场面那是小菜一碟,轻而易举的事。陈清水不是没见过。可是,为什么,他要沉默?为什么,不大方的介绍自己?欧阳雨诗明白这是要给自己难堪,他这样无动于衷,不帮衬,是不是——默认? 陈清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心里的火燃烧得正旺。好似积了一捆炸弹,就要爆炸。这样刺眼的画面,痛苦得她快不能呼吸。“啪”丢下筷子,忽的站起身,仓皇而逃。眼泪在积蓄。 有什么好哭的,这样的场面,总有一天要面对,不是早就料到了吗?可是,心里好难受。这样的难堪,她不想承受。为什么,爱他,这样辛苦? 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空长在自己身上,却留恋别处。 ☆、【56】争论不休 顾浊狠狠瞪了欧阳雨诗一眼,脸阴沉得吓人。瞪得欧阳雨诗花容失色,目瞪口呆。 顾浊顾不上算账,撇下她,急急忙忙追上去。 半天,才看到她的背影,匍匐在花园的树下,想必是跑得太急,摔着了。那身影,楚楚可怜,看得顾浊心里一软。跑过去,作势要扶起她,不料,她竟一个甩手,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躲得老远。 顾浊刚刚缓和下来的面色不由一僵。手晃在空中,一瞬的尴尬。“陈清水,你吃错药了?这些天,你阴阳怪气的搞什么?”他火大,声音也无法抑制地大起来。好在,午休时间,周围没有人。 “我是吃错药了。这样的喜欢你。其实心里早明白,你根本无法对我一心一意。”她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声音低得不像话。 “一心一意,你还真还意思说。我提过不止一遍两遍,不要和孙永年牵扯不清。你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吗?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纠缠不清。”顾浊的眼里,渐渐凉下来,充满狠绝。禁不住怒斥她。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纠缠不清了。我们清清白白,发乎情,止乎礼。你才是,和那些女的卿卿我我!”陈清水受不了他无端的指控,情绪很不稳定。 哼,清清白白?星期三下午,他兴冲冲地去找她,想给她惊喜。结果,看到了什么,教室里,就他们二人,有说有笑。孙永年,竟然放肆地摸她的发。要知道,这是他的专属权利啊,别人一概没有资格。可她,竟然还傻里傻气的冲孙永年笑。当真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到底是谁和别人你侬我侬? “顾浊。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那样的爱着你。可你,怎么能,利用我的喜欢,一次次这样无理取闹的误解我。你不过仗着我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她心里,也知道,这不过是废话。可是,已经出离了愤怒,别的,再无暇顾及。 “好,你说的。”他静静站定,由始自终,微低垂着头,这一刻,竟微微一笑。俊美的眉眼,晃花了陈清水氤氲着湿气的眼睛。 完这一句,他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仿佛没有丝毫不舍,那样笃定。她心里涌上一股无力的酸楚,泪水决堤,她好似脱了全身的力气,虚弱的蹲下连深深埋进膝盖。到底是要了结了吗?为什么,这样快?快得她不知所措。她破罐子破摔,抬起头,冲着他大声地发泄,“顾浊,你这个大混蛋,呜呜。。。我喜欢你,是我的错!你不喜欢我,你没有错!不是说要和我好好在一起吗?你做到了吗?为什么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同进同出,为什么?为什么?!。。。”她彻底发狂,直到声音喊得嘶哑,渐渐低落。 最后,哭到没有办法再说话,索性伸直了腿,挺尸一样躺在草地上,手遮着眉眼,嚎啕大哭。 ☆、【57】伤不是要去忍耐的东西,痛是要说出来的 她是傻子,无可救药,病入膏肓的傻子!这段感情,她义无反顾,一再委曲求全。他却毫不在乎。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理智与情感总是不能并存,她一再的不死心。现在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不怨不恨,只怪自己太傻。也罢,至少她努力了。 过程和结局都有了,再去纠缠,连自己都觉得贪婪。是谁说的,伤不是要去忍耐的东西,痛是要说出来的。现在,她心里的痛楚,再无法言语。 她想,人真是翻脸无情的动物。以前甜蜜的相处,现在撕破脸皮。用无数次纠缠接吻的嘴吵架,互相伤害。让她情何以堪? 最初相遇,最后,不过是分手。 她哭得声嘶力竭,最后,眼泪干掉,喉咙嘶哑。 “别哭了,这么难看!”来人粗鲁地扒掉她覆在眼睛上的手,拿起纸巾,重重的擦她的泪痕。她贸贸然一看,不是走掉的顾浊是谁! 丢脸!想到自己刚才不顾形象的又哭又嚎,脸上红霞一添,她懊恼地咬住嘴唇。“你,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她瓮声瓮气,话说得含糊不清。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走了?不过是去买个纸巾,有些人一哭起来就没完。”顾浊好笑的戏谑她,“行了,哭够了吧,爽了不?”他一把拉起她,拍掉她身上的灰,一把抱住,再不放手。 “爽你奶奶!”陈清水到底挂不住面子,恼羞成怒。起先还挣扎,后来干脆放弃。他的手臂,坚实如铁。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熟悉。曾经在无数个夜里,她倚之而眠。激情涌动时,他的怀抱,安抚着她。 属於他的气息,再次从容的将自己包围起来,心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出了一声悲恸般的抽搐,几乎在那双手环上自己腰的一瞬,所有的故作坚强像是摧枯拉朽一般被那温暖霎时间焚毁,一滴眼泪不听使唤的落下,滴在那双抱著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气息是一杯毒药,饮下时痛的甘之如饴,他的怀抱是一坛烈酒,喝下后醉的万劫不复。 陈清水知道自己贱,这么快就临阵倒戈。可是,心已先行一步,代替理智做了决定。 “我奶奶什么时候惹你啦!”他故意蹙起眉眼,揶揄她。 两人相顾良久,最后,都忍不住,笑开了。顾浊难得敞开心怀,笑得这样无所顾忌。陈清水凝望他俊秀而雅痞的笑容,又呆住了。 顾浊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的欺身而上,重重堵住了她的嘴。早在刚才,她楚楚可怜咬着嘴唇的时候,他就要这么做了。只是隐忍不发罢了。现在,让他好好品尝这久违的美味。唇齿相触间,顾浊那含糊不清的话,轻飘飘地溢进陈清水的脑海。他说,“是那个叫欧阳生么的女生一再纠缠,我烦得紧,才载她一趟,你想歪了。。。” 陈清水的心里吃了蜜一样甜。闭眼,温吞吞地任他甜蜜的折磨她。 他缠着她,足足吻了十几分钟才罢手,温柔的拥着她,啃咬,肆虐她的耳垂,“好想你,都这么多天没看见你了。。。” “胡说,不是每天都见吗?”陈清水莫名其妙。 “那哪里是你呀,那就是一深闺怨妇嘛。。。”顾浊耸耸肩,无赖道。 “顾浊,你活得不耐烦啦!反了你了,拐着弯骂谁呢你!”陈清水佯怒,作势要打。 “没骂你,骂一只小傻子呢!。。。” “你!” ☆、【58】最后,被骗的体无完肤,又能怨谁? 从高二到高三,很多事情都没有改变。陈清水和顾浊还是在一个班,虽不是同桌,陈清水也很知足。当然,关于一个班的事,顾浊有没有在背后向主任们施压,陈清水就不得而知了。 大概,这便是陈清水向往的简单生活。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顾浊虽然还是这一派的老大,事实上,很多事都不管了。有空,会去陈清水家串串门,和陈妈妈联络增进感情,当然,后者还是很顽固,不予理会。好在顾浊气量大,无所谓,依旧我行我素。 期间,有件怪事,陈清水匪夷所思,莫名其妙得让她不得不在意。 也许季节的变换,也许是恋爱中的女人共有的特性,疑神疑鬼。别的女子都是对情人疑虑重重。陈清水脑筋粗,她疑惑的对象恰恰不是顾浊。许是出于女生很灵验的第六感,有段时间,陈清水一直感觉有人在跟踪她和顾浊。 比如,两人吃晚饭,顺着沿江风光带散步的时候。或者是她去照顾浊,在他家楼下的时候。又或者,两人出去看电影的时候。 这样频繁的跟踪让她觉得毛骨悚然,更莫名其妙。也许,是她内心的不安作祟,让她神经过于紧张,亦或是,她看到的只是幻影。 起初,陈清水这样安慰自己。几天后的一件事,彻底证实了她的猜想。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等在顾浊楼底下,待他下来后,两人亲亲热热要去江边看夜景。到达以后,天色已晚,可又不到漆黑的地步,所以,城市里大街小巷的霓虹灯还未亮起,路灯也黑着。正是暮霭沉沉的时候,天色昏黄,模糊不清。 两人并肩坐在河岸边的草从上,相互依偎。气氛正是暧昧的时候,顾浊不老实了,动手动脚。后来。干催对她上下其手。陈清水一边囧得慌,一边有承受不住他狂热的索吻,气息一大乱。正在两人热吻得你侬我侬,忙得不可开交的时侯,陈清水忽的被照相机的闪光灯匆匆一下,耀花了眼。她甚至听见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卡擦”,大惊之余,猛地推开顾浊,起身要找人,眼睛好一会儿才穿透沉沉的暮色,看得见周围,可是,哪里还有人影! 到底是谁恶作剧,这不变态,跟踪和**!亏他想的出来!“顾浊,你看见了吗,闪光灯!”陈清水气息不稳,急急提醒他。 “啊?什么啊?”他后知后觉,站起身,一副餍足的样子,伸伸懒腰。 陈清水气急,“我跟你说,最近我老感觉有人跟踪我们。你就一点没发觉?诶,你最近没惹事吧,道上的人,心狠手辣的。” “哪有人跟踪啊,你就会疑神疑鬼。再说,跟踪我们干嘛,有什么好处?难道,有这种癖好,专门跟踪情侣,偷窥?”顾浊一脸不正经,想入非非。 “你严肃点好不好?人跟你说正事儿呢!” “好好好,我严肃!清水,”他语气一柔,侧过神来一把将她搂住,头深深埋进她暖暖的颈窝里,三分认真,七分撒娇,“你放松点,别老这么绷紧神经,皱着眉头,容易变老。到时候,小心我金屋藏娇。。。”语气调皮,神情却略显紧张不安。 “你敢!你敢!你试试,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陈清水头脑简单,神不知,鬼不觉的,顺着顾浊的话题,神思飘远。 她贴着她他宽阔胸膛的眼睛紧紧闭着,没有看到顾浊上一刻紧绷蹙眉的脸,下一刻,便舒展放松开来。 简单如陈清水,她怎会知道,恋爱中的女人,头脑都会变得异常呆笨。被男人牵着鼻子走这种事,她此刻,正在做。 自己没有心机城府,又恰恰和心机城府极深的人如胶似漆。最后,被骗的体无完肤,又能怨谁? 甜言蜜语往往像甜腻而脆弱的薄饼,进入嘴巴就会慢慢的溶化。可是它又会迅速地潜伏进你的体内,占领你的心。 遇人不淑,识人不清的代价,是很严重的。后来,陈清水终于遭遇到,那样仓促来临蛮不讲理的代价,她被生生撕碎了心。淋过雨的空气,疲倦了的伤心,她记忆里的童话不过是用冰雪筑成,已经慢慢的融化,碎成一滩水,拼凑不回去的昨天。 她一点一点体会,即使手指不会动了,眼泪不会流了,时间不会走了。她还是要一丝一毫的承受这样粗鄙难堪的代价。 前时的因,后面的果。她在飘忽不定的甜蜜假象中,义无反顾地种下因,享受瞬间的幸福。自然,也要毫无怨言的吞下苦涩到极点的果实。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将它抛诸脑后,尽情享受吧! 趁现在,来得及… 事实证明,顾浊远比陈清水深谋远虑。 第二天,公布女主持人的名单。陈清水有自知之明,和顾浊在一起,并没有让她骄傲的漂浮在天空。虽然知道自己无万分之一的可能,看到通知单上那素不相识的文雅名字时,心里的醋意就决堤了。 欧阳雨诗?此女的名字还可以再骚包点!陈清水撅着嘴,明里暗里,对着公布栏里那耀眼的和顾浊并排在一起的名字,狠狠腹诽。顾浊远远就看见一傻妞盯着公布栏喃喃自语,侧面看她,神色凝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她没脑子! 此后,很长一段日子,陈清水时时刻刻活在无语的悔意里。天作孽,有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日,老天念及她终日苦苦的咬牙切齿的等待。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她见到了传说中震惊学校的倾了国,倾了城的欧阳雨诗!饶是妒火中烧她,理智全无的她,在匆匆看到那美女的一瞬,也不由得惊了。果然,连一丝丝可比性都没有。 悲催了。 当真是人比花娇,回眸一顾,步生花。当之无愧的美人一只。陈清水郁闷了,崩溃了,无奈了。还好,顾浊只是不经意间瞥了一那美人眼,就再没看。只顾和陈清水脉脉传情,给足了她面子。 那美人自出场,美目就黏在顾浊身上一样,从未离开。其中,夹杂着挑逗。当目光触及陈清水和顾浊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一瞬,在场的很多人,都听见她竭力抵制,但还是欲盖弥彰的,急促的呼吸。 陈清水不经意间的扫视,恰恰揪住了那美人紧紧攥起的芊芊玉手。她忽然的,于心不忍。也许,美女没有错。只是太美,目光就高傲了,把眼睛放在头顶上,看见的男生寥寥无几,最后锁定,顾浊。 顾浊这张魅惑人心的俊脸,才是关键所在。可是,他生得好有什么错? 那到底,是谁的错? 很久以后,她终于恍然大悟,还能是谁的错?恰恰是她的错。是她高估了自己,以为麻雀真的可以变凤凰。 麻雀或许可以变凤凰,但前提是,得有人愿意让她变凤凰。 否则,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59】白驹过隙 命运的齿轮要如何旋转,谁也无法猜测和干预。该来的终究要来,一个都逃不掉。 一个人最大的缺点,不是自私、多情、野蛮、任性,而是偏执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内心固执的坚持,只有她自己看得见。希望,不会错。 她想,大概烟花不会让人懂得,它化做的尘埃是怎样的温暖。它宁可留下一地冰冷的幻象,一地破碎。如果你哀伤,你可以为它悼念,却无法改变它的坚持。如她 陈清水有时候会想,其实一切都是清晰可预见的。那迟早要来的一切,如果能冷静下来,细细回想,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突兀。有模模糊糊的规律可循。 所以,永远不要抱有侥幸的心态。这是她接下来,即将领悟到的。 陈清水一直很喜欢下午的阳光,不管是暖暖的,还是灼人的。它让她相信这个世界任何事情都会有转机,相信命运的宽厚和美好。人终归要长大,带着一种无怨的心情悄悄地长大。归根到底,成长是一种幸福。 然而,成长亦须付出代价。这代价到底有多大,全看你前时种下的因。 这几日,陈清水不知是肠胃感冒还是怎么了,胃一直不舒服,总有要吐的错觉,胃里一阵一阵的翻腾,七上八下的。连续五天,这样折磨着她。她渐渐不堪重负。顾浊看她胃口不太好,嚷嚷着要带她去医院。说了好几回了。 陈清水起先忍着,后来干脆不理他。她直觉的排斥医院。仿佛去了,就会被判死刑。 其实,她什么都明白。这个年纪的女生,某些方面总是很早熟,不管是纯粹的好奇还是真的明白。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生根发芽,在她心里茁壮成长,眼看,就要夺去她的呼吸,她的心跳。这样毛骨悚然的感觉。 怎么会想不到呢,动动脚指头,也足够明了。可是,人有时候就是愿意这样自欺欺人,自己骗自己。这样,就能获得暂时的心安理得,总以为自己足够幸运,倒霉的事总是距自己于千里之外。但是,谁不是常人,谁会比谁幸运,可笑的一直幸运下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60】苦丁茶,自当是苦不堪言 爱情就像一壶苦丁茶,先苦后甘,倘若遇到不可抗拒的某些因素,终究会是苦不堪言的。 陈清水今天的心情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胃还是很难受,要吐又吐不出什么东西的感觉真是说不上的糟糕。有那么一瞬间,陈清水几乎可以断定自己中奖了。中了头等大奖,让她陷入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不得不说,有那么一小会儿,她后悔莫及。后悔与顾浊相遇,后悔和他发生关系,后悔这一切的一切。 她退缩了。她害怕了。她恐慌了。她,差一点,就要绝望了。 一个人的心该有多坚固,才能承受这样莫名的代价。她内心没有坚强到可以装作若无其事。有点眼色的周围人都可以察觉到她这种微妙的变化。她到底是女子,到底会六神无主。 爱情永远不可能是天平。想在爱情里幸福就要舍得伤心。现在,或许,她正面临这莫大的悲伤。 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当初,她若能有生为女子的自知,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自我保护意识,也不会早就今天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 下午,还未放学。陈清水便向老师请好了假。班主任正忙,也没时间理会她的吞吞吐吐,二话不说,便放了行。出了校门,走了好几步,忽的被人从后面拽住了手,差点一个趔趄。还好,那人及时扶住了她。陈清水回头一看,目瞪口呆。一脸的惊慌失措。 顾浊脸色不是很好,“你这么早走,要干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语气有些冲。 “我。。。我妈让我早点回,说是有事。反正下面是兴趣课,不上也罢。”陈清水尽量说的平缓,语气起伏却是有些波动。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耸耸肩。 “你妈叫你回去?什么事?”顾浊显而易见,并不打算放过她。 “能有什么事,知道我下两节课不是什么重要的课,所以,大概是叫我回去帮忙。”陈清水有些急躁,声音加重。 顾浊看她面色不佳,也就没多说什么。嘱咐她路上小心。 两人又耳鬓撕磨了好一阵,陈清水的心里着急,面上还得装的不显山,不露水的,难为她了。再不抓紧时间,待会同学们全放学了,她怎么行动啊?万一被熟人撞见了,还要不要活? 她已是焦头烂额,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正自顾不暇呢。匆匆挣开他的怀抱,脸色僵硬的道别。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陈清水竟看到顾浊脸上,一抹怪异到近乎诡谲的神色一闪而过。她使劲眨了眨眼,方睁开,再看,顾浊面色如常。大概,是自己的幻觉。谁让她,最近,一对烂事儿缠身呢! ☆、【61】那些最终让你陷进去的,一开始总是美好 是这个。饶了大半个城市,从城东绕道城西,在不熟悉的地方下了车。她环身四顾,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刚好有家小药房。围着它转了差不多十来圈,陈清水终于站定,深呼吸,拍拍**。套上外衣的帽子,直奔要点。 一进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满目皆是杂七杂八的药品,陈清水一时被晃花了眼。转了好几圈,未达目的。在导购小姐惊异奇怪探索的目光下,陈清水盯着压力,再转一圈。懵了!天哪,谁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验孕棒有这么多牌子?! 她选来选去,最后,直接脑瘫。别再丢人显眼了,索性一骨碌全抱住,匆匆赶往收银台。她目光始终低垂,放下一张百元大钞。直接把东西塞进书包,夺门而出。收银小姐见怪不怪,这年头,这种事天天有。目光从惊异到麻木不仁。只有陈清水,自顾自得当了多大回事儿。不过,作为一个女学生来说,特别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女孩子们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出了门就开始晃脑袋,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那100块钱,是她两个星期的零用钱,两个星期!可是,这样如过街老鼠的自我厌恶感,生生将她吞没。眼眶了积蓄了朦胧的湿气,氤氲漫延。 顾浊,这个大混蛋!她其实明白,这种事儿,不过是你情我愿。谁有怨得了谁!可是,开始分分钟都妙不可言,现在,变成她一人的折磨。 那些让你最终陷进去的事,一开始,总是美好。 她拐过角,找了家公共厕所,横冲直撞的闯进去,关上门。有些急不可耐,眼里却闪过犹豫。也罢,事到如今,总是要死一回的!她挂起书包,把那些恼人的玩意儿统统搜出来,一一试验。这样,准确率,应该是百分之百。 数十分钟过去,厕所方圆数百里,都可以听见一声清晰可闻的“啊——!” 陈清水望着那一个个的“+”,仰天长叹,为什么?!看来她今天可以去抽奖了,保证是中五百万,运气正是前所未有的好!好!好!为什么,走狗屎运的是她! 她神似有些恍惚,一脸不可思议!当然,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就好比接受地球不是为着太阳转这一个定理一般的惨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总是需要过程的。 前一分钟她残存的一丝笃定,一丝侥幸,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怎会如此天真!偏执的相信命运之神总会眷顾她。现在,最可笑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便慌了手脚,被这个惊了天地,泣了鬼神的巨大无比的事实压得,动弹不得。 实永远比猜测来得迅猛。这样真真切切,让她如此难堪! 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儿石头,痛的她连呼吸都压抑着。 ☆、【62】心里就像压了石头,痛的她连呼吸都压抑着 自从知道肚子里孕育了一颗小种子开始,陈清水不得不承认,没有丝毫实感。也是,让他这个年纪的女生接受这样的突发事件,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这样真实的东西,就在她肚子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早已生根发芽,悄悄成长于她的肚子里。想一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她害怕了。 这个孩子,应该是那次有的吧。 初冬的晚上。那天,不过是双休日。本来作为高三的同学来说,从来不分是不是双休日,可是刚好那天有教学研讨会。他们有幸,获得一天的休息。陈清水是一门心思扎根在学习上。,她也知道,最近因为学习,冷落了顾浊。可是,这厮不用沾书照样门门考第一。陈清水心里骄傲的小种子在作祟,她暗下决心,一定要赶上他。这亦是,不想离他太远。 顾浊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儿,非要和她去兜风。陈清水心里就纳闷了,这大冷的天,兜什么风啊!怕是脑子有问题。起初,严肃的拒绝。最后,临阵倒戈,她到底经不住顾浊再三邀请,烦得很。心想,应当马上可以回了。就应允了。 谁知道那天,几近天黑,陈清水才拖着疲累不堪,骨头酥软的身体,一晃一摇两眼发昏,拼死回了家。顾浊那厮,好整以暇的坐在驾驶座,餍足的欣赏她的窘态。嘴角洋溢着那抹陈清水以后见一次后怕一次的邪气的笑。 顾浊一路飙车直达山顶,也没说要下车。在车里。沉默了好一阵。忽的转过头,邪魅的朝她笑了好一阵。笑得陈清水的鸡皮疙瘩直往外冒,她觉得他此刻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预感很不好。 果然,顾浊笑够了,歇歇气。然后,开始他的独门绝技,撕衣服。陈清水方恍然大悟,这厮,如意算盘打得响。难怪出门前让她另外再备好一套衣服。陈清水当时还郁闷,这家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现在想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后来,顾浊一直折腾她到天渐黑。地点,就在车里。期间,他一直埋在她的身体里,射she停停,足足折腾了她大半天,才尽了兴。她被他用各种姿势侵占,在狭小的车里,空间不足,身体被几度翻折,骨头酸软得跟散架没两样。 现在想来,陈清水越发觉得是他预先就酝酿好的阴谋。这家伙,禁*欲有些日子了,恐怕,满脑子都是开开荤的事儿。精,虫冲脑! 陈清水回过神来,再度面临绝情的现实。 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儿石头,痛的她连呼吸都压抑着。 现在,这个孩子的到来究竟是福是祸,全看顾浊作何反应,一念之间的事。 也许,或者,大概,是好事也不一定。用这个孩子,足可以判定,她在顾浊心里到底出于何种位置,一目了然。 陈清水惊讶与自己的自私,她鄙夷自己,一方面又忍不住这种想法的滋生,无能为力。一直是如此,顾浊给她的不安一直存在。她知道,没有爱,她注定挤不进他的生命。就是千辛万苦挤进去了,也会发现,里面那么多座位。独独没有一张属于她。 毕竟,爱情就像鬼魂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世上的人有几个真正见过,不过都是在跋山涉水的寻求罢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隔了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就是这样的境地,她不知该怎么办?她在告知顾浊和隐瞒之间游离不定,她的脑袋快要爆炸。 天色已黑,冬天的夜总是早早的降临。犹如无边的绝望,强占据人的心头。行人四散,宽阔的大路上,满满的是一条一条的孤独。此情此景,正应了她的心情。 走在无人的街上,是因为自己想要独处。还是想要自己以为自己在独处呢。。。无论哪一种都是没有意义的自问,明明无论怎么想她现在都是在独处。 命运伸出手来,她无能为力。原本也许就是自己强求了。偏执的坚持了不该坚持的。逆天而行的结局这样惨烈。命运要掺和一脚,她真的无能为力。 他们之间,相遇的太仓促,相爱的太慢,进退,让她两难。 爱情像糖衣,她囫囵吞下,享受瞬间的甜蜜。 到底告不告诉他呢,到底该不该告诉他?她现在,迷惘了。 ☆、【63】顾浊,你告诉我,如何才是最好? 陈清水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街上,所以她灰头土脸的回家了。 陈妈妈颇为奇怪,今天的小陈露出了为数不多的郁闷表情。她惊诧之余,更关心小陈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问她,不张口。陈妈妈心里一琢磨,还能有啥事儿,铁定是和她家小顾闹矛盾了呗!这小两口,真是。。。 陈清水无暇理会她妈妈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已经焦头烂额。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无疑只有两个选择。告和不告。两难的选择。选择前者,她好歹有个依靠和商量。毕竟,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选择后者,也许,对她和顾浊都好,若无其事,当做不存在。 可是,那是他们的孩子,独一无二的存在。算是他们爱的见证和纪念。她彻底懵了。作业根本静不下心来做。她索性瘫在床上。好好考虑。 良久,她终于下定决心。穿上鞋,外套都没套上。一阵风似地跑出去。 一路上,她时急时缓。斟酌再斟酌。拿不准顾浊的反应。或许,大概,他会——不高兴?还是?和她的想法一样,这个孩子不能留? 她心里和明镜似的,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时机不佳,他们现在还年轻,哪里承受得了这种负担。学业还未完成,何况,她还**。更何况,上头有他的爸爸妈妈,她的妈妈,三座大山压着。哪里容得下孩子的存在!现实为何这样残忍,为何这样无情?可是,归根究底,还是他们年少轻狂,做事冲动不计后果,是他们的错!明明妈妈私底下,那样咬牙切齿的警告过她,不要弄出人命。现在,若是妈妈知道了,叫她情何以堪,在街坊邻居面前,颜面何存? 这种种的一切,皆是他们的阻碍。 陈清水一面想,一面越发的苦恼。懊悔。恨自己,不懂矜持,现在,到底该如何? 泪水早已湿了眼眶。 她来到顾浊家楼底下,迎着夜里的寒风,低垂着头。双眼无神,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那丝丝的寒气像极了锋利的刀剑,一道一道刻进她的颈窝子里。她却一动不动,麻木不仁。 顾浊!顾浊!到底要如何!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我要如何做,才是最好? ☆、【64】哦,这样啊 一个小时过去了,陈清水站累了,索性就靠着路旁的路墩。好几个小时过去。霓虹灯灭了好一些,夜里更加漆黑。无边无尽的寒气铺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终于,她站起身,深呼吸。眼神坚定,重放异彩。把手圈在嘴边,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呐喊,“顾浊!” 万籁俱静的夜晚,回声异常的响亮,一声一声,旋转在无边的夜空里,久久不散。 陈清水等着,果然,听见神奇的关门声“啪”穿透遥遥夜空,飘进她的耳朵里,清晰可闻。 接着,就是匆匆的脚步声踏着楼梯,在陈清水的心中交织起舞。短短数十秒,顾浊就神奇的出现在她眼前,那样俊秀的面孔,隐没在浓浓的夜气里,亦真亦幻。陈清水循声看去,借着昏黄的路灯,微弱的光亮。赫然看见他脚上只裹了双拖鞋,圆润的脚跟盈盈白白完全显露出来。他甚至喘着粗气,深呼吸调理气息,拍拍胸口。那样子,调皮又可爱。 她想,会不会,他们的孩子,也像他一样,俊俏可爱?会不会。。。 心情忽的低落。 “手这么凉!站了多久了,快穿上!”顾浊总是雷厉风行的,让人侧目。二话不说,走过来,握起她的手。瞬间眉眼紧蹙,语气责备又宠溺。 她想,当初,她大概就是溺毙在他偶尔的温柔里,深陷进去。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自己那颗不听话的心,悄悄潜入他的身体里,再不愿出来。从此,生根发芽。 她,或许,就是这样爱上他。 “啊,没多久。”陈清水痴迷地凝望着他。把他深邃的黑眸,温柔又凌厉的鬓角,只听的鼻梁,**的薄唇,千万遍的刻印进心里。不知疲倦。 “傻不傻!”顾浊撇嘴,笑得温暖邪气。 傻!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傻子!而且,这个傻子,当得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顾浊。。。”她温柔缱绻,喃喃自语,再无话,只是点了脚尖,蛮横无理的,焦灼急躁的,伸出短短的手臂,偏执的抱紧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他的衣服。 “怎么了?嗯?”顾浊看她一脸的无助和仓皇,心里一软。 “嗯,就,哼,”她有模有样的咳嗽一声,抬起头,只是他的眼,“我。我怀孕了!” “哦。啊?”他顺势一点头,随即方察觉不对劲,又问。 “我说我怀孕了。”陈清水气恼。他只不知道自己在说第一遍的时候,心里紧张到快要死去。竟然又问她! “哦。这样啊。”他!他!他!这是什么烂反应,平淡无奇!若无其事!眼不眨,心不跳!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柔中带点清冷。他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既不张皇失措,大惊失色。也不蹙眉眼,发傻充愣! 只是一句,“哦。这样啊。” 陈清水怒火中烧,气得快七窍生烟。好!好!好!好你个顾浊!应对及时!答得巧妙啊!真是妙极!挺会迂回婉转,打太极嘛!真是好! 她龇牙咧嘴,猛地推开他。转身就走。顾浊,这就是你的答案吗?陈清水我今天真是领教了! 顾浊,算你狠! ☆、【65】要?或是,不要? 走了没三步,身体忽然悬空。陈清水大惊之余,侧目一瞧。可不是顾浊这厮,双手举在自己腋下,正在大声欢呼。 这家伙,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一副死鱼脸的淡漠吗?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一个样儿? “清水,好清水!告诉我,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告诉我!”他举着她一遍一遍转圈,腾空飞舞,完全忘了她肚子里的小种子还在睡着。这样大吵大闹! “要死啦!放我下来!”陈清水莫名其妙,摸不准他的脾气。 “你先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他偏执。 “是!是!是!”陈清水不耐烦。 “没骗我?真的没骗我?我真的要当爸爸啦?你捏捏我的脸,是不是做梦?“他喜形于色,得意忘形。 陈清水眼睛一转,满是狡黠,狠狠揪住他的脸皮,久久不放,让他疼去!谁让他惹毛了她!刚才,那是什么破反应,“哦,这样啊。” 顾浊稳稳把她放下来,狠很用劲,紧紧拥著她。调皮地和她脸贴着脸,轻轻触碰,缱绻温柔,肌肤相触,满目温柔溺毙了陈清水的眼眶。她几乎不敢相信,几近认为这是错觉。 顾浊,竟然很高兴!?非常的高兴!? “老婆,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顾浊那厮,随便起来简直不是人。要不是陈清水自认为了解他,刚才那略带可爱调皮的他,陈清水几乎不认得。 老婆?老婆! 这哪是平时淡漠清冷的他,简直截然相反,是可爱版的顾浊! 等等,他高兴,这说明了什么?他竟然很高兴,那。。。 “老婆,你太厉害了!我们就要有孩子了,你高兴吗?”顾浊闭着眼,犹自陷入漫天无边际的神游太虚中。陈清水都看到了他脑子里漂浮的到处都是的粉红色泡泡。 高兴吗? 高兴! 可是。。。 她的神情忽的冷下来,不亚于这漫天的风雪严寒。 “顾浊,别傻了。你现实一点!这孩子,我们可能留得下来吗?”她挣脱他的怀抱,固执的把脸撇向一边,面无表情。 顾浊忽然的愣住了。深处的双手还维持着拥抱的动作,尴尬地徒留在半空中。眼神一点一点,渐渐悲凉。 “清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们的孩子!难道你不想要?”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当然想要,可是,谁会容忍他生下来?谁都不会!”她斩钉截铁,语气很冲。声音大得吓人,夹杂着欲盖弥彰的颤抖,在这清凉的夜空里,尤显得突兀。 “不!我说可以就是可以!”顾浊忽然的瘫软在地,仰起头,固执的看着她的眼。两眼相望,透着些些悲凉。 ☆、【66】总是需要一些温暖,哪怕是一点自以为是的纪念 “清水,以前,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双眼睛为我流泪,我愿意再次相信这个悲凉的人生。现在,我遇上你了。这个愿望得以达成。”他扶着她的眼,擦干她眼角的泪迹,继续说着,带着恍惚,“一直以来,我总是这样长长久久的一个人,独自孤单的凝望那些日升月沉无家可归的悲伤。温暖它不喜欢我,我也不靠近它。现在,我们即将拥有一个新生命,陪伴我们。这样多好!清水,你说,这样多好!人的寂寞,有时候很难用语言表达。总是需要一些温暖。哪怕是一点点自以为是的纪念。此刻,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个最好的纪念品!清水,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他的声音逐渐低落,直到微不可闻。 是啊,这是他们的孩子。独一无二。她亦不忍心。 可是,他们的学业?她的年龄?双方的家长?世俗的眼光?现在年少轻狂,理解不了誓言的沉重和现实的不堪。就算此时答应,谁能保证以后等他们长大,等他们老去,那样漫长的年华,一天一天的煎熬。谁又能 保证,他们两个,都不会后悔多年前自己的一时冲动? 谁也不能保证。就像他说过的,未来,总是充满变数。 或许,她能够坚持。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血浓于水。 可是,顾浊,冷情如他。谁也不能断定,将来,他的变数。 何况,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想要在一起,要跨越的障碍就好比千山万水。何其艰难! 与其将来痛苦,倒不如长痛做短痛。一刀斩乱麻来的轻快。只是,可怜了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 “陈清水,你不能这样!我不许!你听见没有!警告你,不准打孩子的主意!不准!”顾浊敛着眉眼,气势汹汹。陈清水眼神呆滞,双目无神,透露出她的胆怯。被他看穿了心思,难堪之余,显然还被吓到了。 “到底该怎么做?这并不复杂,你只要看着我的眼,直直的走过来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相信我。清水。”他急急恳求,缓缓说道。陈清水的眼眸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再无波动。 “好清水,答应我。留下它。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他捧起她的脸。细细碎碎的吻就落了下来。先是眉眼,再是脸颊,最后,准确无误地攫住了她的唇瓣。 “这个孩子,我很需要它。他是我的救赎,救赎。。。。”散落在唇齿相触间的,他轻声细语的一句,洒落在交融的热吻里,一圈一圈,伴着呼出的热气,随风飘散。 这句话,这句微不可闻的话,震翻了陈清水本就脆肉的心。她忽的睁大眼珠子,直至看进他微闭的双眸里,久久回不了神。心里的鼓点越敲越响,越来越快,就要爆炸。他。。他说了什么!? 他需要这个孩子!?是他的救赎!? ☆、【67】上刀山,下油锅,亦不过如此,走下去便是 奇异美丽的笑容飘逸在陈清水的被风吹红的脸颊上,那样妖艳魅惑。顾浊的眼盯着她的面容,呆滞了。 这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精彩神情。竟这般美好!她怎么可以,漂亮到如斯! 陈清水的眼里,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温温润润,甜美地笑。 他的爱是一朵生长在悬崖峭壁边缘上的花,想摘取就必须要有勇气。稍稍牺牲一下自己的感觉,却带给他巨大的安慰。陈清水,你爱他。还有什么不能为他做的? 陈清水,你知足吧。到此处,听了他这番心里话,还有什么可犹豫,还有什么可胆怯? 你是这样爱着他。只要被需要,只要可以满足他,还有什么可惶恐? 上刀山,下油锅,亦不过如此。走下去便是。 如果爱上他是一个错,她也宁愿错一辈子。甘之如饴。 只是,陈清水此刻哪里料得到,爱上顾浊,真的错得够彻底。并且,她还真错了一辈子。尽管,后来,并非甘之如饴。 很多年以后,陈清水不经意间回想起来。风吹起她破碎的流年,她看见那一室不堪的寂寞,泪流满面。。。 “清水,你,答应啦?”顾浊的情绪在今晚被点燃,显得尤为激动。 “。。。嗯。。。”陈清水自始自终深深凝望进他深邃的黑眸,缓缓点头。 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既然他需要,她给予就是。很久以前,她就想,如果将来她爱上了一个人,爱的不可自拔。那么,一定要温柔相待。不管他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是多短, 若能始终温柔地相待,那么,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瑕的美丽。 现在,她遇上了这样一个人。尽管他清俊美丽,妖娆魅惑,身体内外,布满大大小小刻骨铭心的伤痕。 她爱他,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很纯粹的爱着他。也许,爱是一种需要不断被人证明的虚妄,就像烟花需要被点燃才能看到辉煌一样。 她遇上他的那一刻,几乎就明白了,生命中曾有这样一个男子出现在她面前。那么,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她不愿,将就。 所以,不能退缩。只能前行。披荆斩棘。 ☆、【68】 年少时,爱情至上 她自顾自的冲上去,狠狠抱紧他。一刻也不愿放松。情愿,一辈子,就这样相拥而行。顾浊回应她,轻柔的扶着她的卷发。两人,相顾无言。 这样寂静清明的夜里,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二人。而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 她想,很多年后 依然会记得今昔的明媚。短暂的瞬间,漫长的永远 谁能把谁的明媚尽收眼底,谁能把谁的难过感同身受?此刻,已是无暇的美丽。 “那,你爸爸妈妈,还有我妈妈那边,怎么办。说服家长接受这种事,不亚于让太阳打西边出来。”陈清水回过神,赶紧说道。 “我那边,不用担心。”顾浊的声音低沉,踏着漫天的风雪,飘进她的耳朵。雪轻落,一点一点消融 遥望他,一丝一丝心痛。 一个人的声音可以有多悲凉,陈清水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顾浊的声音里有无限的悲凉和惆怅。她抬头看他,而他,越过她,仰头看漆黑无边的夜空。仿佛跌进回忆的漩涡里,一时半刻,无法苏醒。因为家庭的不幸,所以他孤独。因为孤独,所以他淡漠。因为淡漠孤独,所以想靠近温暖。因为想要温暖,所以,需要他们的孩子。 这样简单的愿望,陈清水暗下决心,一定要满足他。因为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她不忍心,再看他伤心,难过。 “妈妈那里,我去说就是。你别担心。”陈清水踮起脚尖,勉强够到他坚实的背,艰难的拍拍他,像模象样的安慰他。 顾浊扑哧一声,就笑出来。惹得陈清水脸上升起红霞,久久不退。 妈妈那里,一定是场持久战。他俩都明白。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就是那么回事。一定会对抗到底。就着他们的任性妄为,他们的不计后果,这场仗,一定会赢。他们信心满满。 陈清水那时候不会懂得,亲子之间,输的从来只有父母。因为,可怜天下父母心。等到多年后,她自己有了小孩,方能体会那一片良苦用心。可是,回首,她母亲,早已不在。 年少时,爱情至上。以为激情永远不会不退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很多一眼可以看穿的事情,她浑然未觉。 然后,一晃神,一转眼,他们就这样垂垂老去。再细想起来,会发现,青春不过是道明媚的忧伤罢了。 ☆、【69】最听话最乖的,倒是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所以,当陈清水和顾浊手牵手,肩并肩出现在陈妈妈面前的时候,陈妈妈傻眼了。。。 能不傻眼吗,这俩孩子,眼神充满——杀气?!不对,确切的说,是视死如归的坚定。那种气势,无法阻挡。 她不得不说,被惊吓到了。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陈清水看着顾浊,后者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横竖是死路一条,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呢?说不定,事情并未有他们想象得那般糟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就陈清水对她家太后的了解,陈妈妈绝对是个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人。虽然这样说有些成见的成分。但是,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关键时候,底线一直存在。谁触碰了,都没有好果子吃。 陈妈妈一直拥有见神杀神,见鬼杀鬼得很绝。所以,是个厉害角色。不太容易对付。可是,众所周知,天下父母唯一的弱点就在于自己的儿女。 权衡下来,陈清水和顾浊,也不是没有胜算。关键在于,这场对势,采用何种战略。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可取,陈妈妈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行,陈妈妈一向是知书达理之人。一合计,想法不谋而合。 陈妈妈看着这俩孩子,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脉脉传情。火就大了。怎么,秀恩爱?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表情这么阴噌噌的,熟视无睹的,很明显,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糗事?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陈清水酝酿了好一阵,终于站直,挺胸,一脸视死如归得惨淡表情,“妈,我。。。” 顾浊抓着她的手猛地一紧,匆匆打断她的话。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陈清水忍不住纳闷,他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这么一瞬间就改变主意了? 这时,顾浊得声音缓缓响起,“阿姨,我们有话对您说。”镇定,沉稳,拿捏得当,不疾不徐。面色如常。只是,握着她的那只手加大了力度。陈清水被他忽的握紧,手指被扭曲。很疼。她想说。顾浊自顾自地站着,笔挺修长的身形,很郑重其事。态度很端正。 “废话,这不明摆着有话要说嘛。直奔主题就行了,拖拖踏踏得干什么!”那厢,陈妈妈不满了。都是熟人,说话这么文雅书面干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就是这么个粗人。 顾浊左手握拳,抵在嘴唇上,轻轻一咳嗽。这种事儿,不是先打好草稿是不行的。顾浊再如何有见识,阅历再丰富,在成熟。终究是少年一只。尽管是老成的少年一只。 陈清水心里翻白眼,腹诽。人前人模人样的顾浊又回来了。不知道,在如恶狼一般扑倒她时急不可耐的顾浊被人撞见,他会不会想死掉?闷骚! “嗯,那就实话实说了。希望阿姨不要生气。”顾浊犹豫地看看陈妈妈,再看看陈清水。眼里,深邃的黑珠子在灯光得映衬下,更加水泽光亮,像极了黑葡萄,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氤氲着湿气,炯炯有神。 “清水怀孕了。我们,想把孩子生下来。”砰砰。。。犹如烟花爆炸,这剧烈无比的一句话像是几十公斤的炸药,砰砰几声,爆裂在陈妈妈的心坎上。最后,尘埃落定,既成事实。 终于,千防万防,最可怕,她最担心得事情,还是发生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呢?难怪人家常说,最好的期待就是儿女听话,承欢膝下。听话,听话?!为什么,她的孩子这样不听话,明知山前已无路可走,还是要铤而走险,跌进前方得深渊。明知是死路一条,还是要硬闯。明知是**,还要不计后果的偷吃。明知这是她一生的痛,还是要重蹈覆辙。 陈清水,一直以为你很听话。没想到,最听话最乖的,倒是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你到底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么了?她的孩子,这样孝顺她,给了她最痛恨得礼物。走她走过的老路。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痛苦的事情一再的循环发生。为什么,就像是命中注定,逃不过此劫?从此,天翻地覆。伤了的心,永远补不完全。 好吧,就此放手,任她天高海阔自由飞去吧。她再也没有力气,再也没有心神去阻止这既定的事实。只是,她的悲剧但愿不要再她女儿身上重演。 陈妈妈站立不稳,向后退,一直退到墙壁,再无路可退。扶着桌子,慢慢滑向地板,天地之间,混沌一片,一直在旋转,旋转。晃得她眼睛晕晕乎乎。过去的种种,在脑海里若隐若现,疼得她的心揪成一团,最后,碎裂。眼睛模糊了视线,耳朵似乎也听不见声音,脑袋摇摇晃晃,浑浊不堪。 ☆、【70】原来,成长,就是这样脉络清晰的疼痛 这样倒干净了,耳不能听,眼不能视物。最好。眼不见为净。一切,由着他们去吧。她现在,唯有祈祷儿孙自有我儿孙福。陈清水得臭脾气,她这个做妈妈还能不了解?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死犟到底了。多余的话,再说又有什么用。 她镇定心神,缓一缓 急促的呼吸和气得发抖的手脚。终于,闭着的眼睁开。却不看陈清水。径直走向里屋卧室。 陈清水和顾浊在焦灼不安中,度秒如年。陈清水到底慌了心神,刚才自己要去扶妈妈时,妈妈气愤地甩开她胳膊的样子,那神情,那绝望的神情,陈清水想,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这样刻印进她的心里,时时刻刻提醒她,自己是个不肖子孙。为了爱情,无视亲情。伤了她妈妈的心,这样深。 陈妈妈出来了,手里吃力的抱着一个大包。陈清水看着妈妈步履蹒跚的步伐,心,揪疼揪疼的。可是,她不打算退却。既然到了这一步,离成功只差分毫,她不会让步。 陈妈妈把包袱甩到陈清水面前的地上,再不看他俩。低着头,缓缓说道,一字一句,“陈清水,我不会再管你。你生孩子也好,不读书也罢。我没教好你,是我的错。今天,你踏出这个门,再不要回来。我就当白养了你十几年!”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丝毫商量。 陈清水得眼眶湿润了,满眼热气腾腾。泪水无法抑制的溢出来。爱情和亲情不能和谐相处,彼此,不能容纳对方?为什么,妈妈要逼她,在顾浊和她之间做一个选择?无论如何选,都是错。明明知道她,心里的天平早已倾斜。 最后,只能让妈妈失望了。她觉得亲情是一辈子的事,那样漫长永远。不是妈妈一句话就能割舍的。以后的日子里,妈妈再如何顽固,总不至于一辈子当真不理她。 但是,心里好难过,难过的快要死掉。妈妈,真的会原谅她吗?会吗?她无法笃定地回答自己,只知道,这一刻,她心里的答案很清晰。 一旁的顾浊默不作声。一如既往的沉默。其实,他心里也在恐慌,这样做,到底对吗?值得吗?只为了他心里那一个既定的目标,要牺牲这么多,真的,值得吗?可是,他不能犹豫,不能这样摇摆不定。眼看着,多年的努力就要化成现实。这么多年的孤独和忍耐,唯一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就是影子,自始自终。每一段回忆都像一根刺,一点一点堆成一个字。恨! 陈清水缓缓低下腰身,捡起地上的包袱。她的手,在无声地颤抖。终于,向妈妈深深地一鞠躬,抱着包裹,匆匆夺门而出。 门外,她贴着墙,狠狠地,放声哭泣。再无任何掩饰,哭得那样的难过和伤心。泪滑过脸颊的那一刻,心狠狠地疼痛着。 原来,成长,就是这样脉络清晰的疼痛。爱情,果然是一种让人疯癫的行为。 屋里的顾浊也弯腰鞠躬。转身,打算追出去。陈妈妈的话低声无力,堪堪飘进他的耳朵里,他一顿,庆幸自己背对着,陈妈妈看不到自己此刻丑陋的神色。 陈妈妈说,“希望你,好好待她。。。” 陈清水祈祷,希望她的选择不会错得太彻底。 结果,到底会不会如她所愿呢? 天知道。 ☆、【71】 缱绻温柔,耳鬓厮磨 陈清水成了有家归不得得罪人。当然,这是她自找的。打从一开始,她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走,还是要走的。就算留下来,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所以,唯有狠心,舍弃一头。奔向另一边。但愿她不会错到不可挽回的境地,这已是妈妈最大限度的恩赐。她懂得。正因为懂得,所以感恩。 好不容易遇见这样一个人,她不想错过。大概,女生,永远是爱情的奴隶,被爱情驱使,怎样的坏事都可以做得出。 沦陷在情爱里的女人,不一定胸大,但一定是无脑。青春不清纯,流年不留念。一切,尽在不言中。陈清水那时候不知道,水凉了可以再喝,心凉了很难再热。一如她的母亲。 人都会每天都会期盼和幻想, 就这样抱着所有的奢望生活着。一如现在的陈清水。虽然有无家可归的悲伤,但是在可以和顾浊朝夕相处,寸步不离的巨大诱惑下,这悲伤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不得不说,情爱的力量,足足可以使天地间旋转。颠覆乾坤。所以,别小看这虚无缥缈来去无踪的力度。它让人神魂颠倒,六亲不认。最后,深陷泥潭,无力自拔。 同样的,陈清水还不了解,当一个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厮守终身,那不是爱情,是奇迹。 然而,生活里,从来就没有那么多奇迹。当然,这时后面我们要说到的。 陈清水就此,定居在顾浊家。两人先是去医院确定了,再然后,遵从医嘱。注意事项,诸如此些,等等。 生活不会因为某年某月的一件事停止运动。那些人们看来是天塌了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在生活面前都是无限渺小,宛如庞然的宇宙中一颗肉眼看不见的尘埃。时间的河流不会停止前进,万事万物,皆有规律。没有了你,地球还会转动,太阳还会东升西斜。只要能想到这一层,什么事也就都明了了。不会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了。 浮世浮沉,一切,皆是渺小,不堪一提。何必自寻烦恼。趁现在可以享受可以快活的时候,及时行乐,才是正道。陈清水,有时候,也会大彻大悟。说她傻气,倒不如说她大智若愚。只是现在,她中了爱情的毒,却迟迟不肯吃解药来纪念。 她的眼中,只有顾浊。其它,暂且不去想,那些饶人的事情大概就不回来临 。先抛之脑后吧。然后,未来的一段极漫长的时间,她最憎恨的人竟是她自己。 课还是要去上的,快放寒假了。除去补课的日子,剩下的休息日已然不多。陈清水还是会隔三差五的回趟家,没有顾浊作陪。她独自一人承受妈妈冷若冰霜的态度。妈妈好像真的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她,每次对她熟视无睹,真的当她不存在。陈清水不得不承认,她很挫败。这样无厘头的策略,她一点头绪都没有。顾浊对整件事,除了内疚,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眼看就要过年。 庸人自扰的后果就是陈清水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思绪里,乱成一团,理也理不清。为什么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这个世界,就没有真正的两全其美吧。那些成功的例子,说不定,只是自欺欺人罢了。矛盾,从来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情,至少,很难彻底剔除。就让让时间去推移这些矛盾和情感,时间越长,冲突会越淡,仿佛不断稀释的茶。最后不可调和的就会变得得可调和吧。 退一步,海阔天空。眼下,她只要与自己爱的人整日厮守,缱绻温柔,耳鬓厮磨。足矣。 ☆、【72】 其实她们心里有多柔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过年,我们去一趟北京吧!”这天清晨,顾浊忽然倾身,对着还未睡醒直打哈欠的陈清水如是说。 陈清水起先并未反应过来,还纳闷为什么要去北京?旅游?老实巴交的点点头又要睡去,刚扯了被子要盖上,忽的,蒙一个打转,掀开扭成豆腐渣的被褥。脑袋骤然清醒,打了个激灵。顿时神清气爽,睁大了迷迷糊糊的眼眶。下眼皮明显的带点青黑色,那迷糊可爱的样子,直把顾浊逗乐了。慢一拍的家伙!陈清水那厢还是一副傻呼呼的样子,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眼球斜翻着,努力的思考。终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顾浊的家不就在首都北京吗?那,那,他要带她回家,是不是,嗯,是不是有点见家长的意思在里面?是不是呢? 陈清水脑袋一转,正对着顾浊,水灵灵的大眼睛又圆又黑,一闪一闪亮晶晶。思绪一转,满眼发光,那样子,像极了得到骨头的小——狗!一副心满意足,沾沾自喜的模样。顾浊摇头,这家伙,怎么这么容易满足!不过,她知足常乐,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以后。。。。也许。。。 “顾浊,你的意思是不是?——“卷毛狗又缠上来,黏糊劲儿以来,不得收拾不罢休,手忙脚乱往他背上努力的爬呀爬,挠呀挠,抓呀抓。。。 顾浊经不住她的连番逗弄,又怕她摔着,肚子里海游颗小种子在睡觉呢。万一有个闪失可就不好了。连忙用手圈起她的小短腿,倾身一背,往背上靠。陈清水以前不敢让他背,因为心里的那点小小自卑和身为女孩子那点为数不多的矜持。现在,豁出去了,所谓“母凭子贵”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一向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儿。伏在顾浊宽阔坚实的背上,有种轻飘飘的幸福感。顾浊毫不费力的背着她在屋里跑来跑去,让她觉得自己也是身轻如燕,顾盼灵韵。 或许,每个女孩子尽管嘴上说着不在乎,故作坚强,一副不需要关怀的样子。但是,其实她们心里有多柔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不说,不代表不想要。她遇上顾浊,是她三生有幸。说实话,以前,她从不相信灰姑娘和高贵王子的故事。当幻想和现实面对时,总是很痛苦的。要么你被痛苦击倒,要么你把痛苦踩在脚下。而她的生命中,大多数的现实都不容许她想象。现在,她有种被呵护的感。这对于从小没有父亲的她来说是难能可贵的。像她这样平凡的女子,何以可以碰上顾浊这样鹤立鸡群,高高在上的男子。他帅气美丽,有些淡漠,家财万贯,不论是哪一条,都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因素。她没有哪一条够得上他。 偏偏这样有着天壤之别的人,有一天,就在一起了。她自然早早的就爱上了他,而他,只是需要她。这对她来说,已经很了不得了。两情相悦这种童话,在这个世界上来说都是一种奇迹。可是,生活里,很现实的生活里,哪里会有这种奇迹呢。就算有,也是屈指可数。世界上太多的事物,即使她拼命努力伸出手,也注定无法触及。人不能太贪心。知足者,才能常乐。 就在今天早上,顾浊这样突兀的一句话。再次把她好不容易调整的静如止水般的心再次掀起波澜。顾浊,要带她去北京?!这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小小的奢望些什么呢?顾浊,一向是个负责的人。他会这样说,并不奇怪。毕竟,她怀孕了。也该到确立关系的时候了,凡是总要有个交代。她还是很高兴,高兴得快要死掉。 等等,顾浊是要和她去北京,那是他的家乡,他从小生活在那里。然而,他是要去北京,不是要回家!陈清水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的语气,沉重。并不是高兴。他那种怪异的说法。这些迹象,足足表明了他回家,并不高兴。陈清水想到以前他或多或少的提过他的家庭,那里面几乎没有愉快的记忆 。回家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不是一种折磨。毕竟,他的家庭并不美满和谐。 “顾浊,不去也没有关系。我不在乎,只要有你就好了。”陈清水从他背上爬下来,转而来到他面前。眼神专注的凝视着他,里面洋溢着深情款款。看得顾浊心里一阵荡漾。她踮起脚尖,轻轻触碰他的唇瓣,一下,两下,生涩的舔弄着他棱角分明的唇线。顾浊伫立,没有一点要回应的意思。罢了,才懊恼的想起,他俩,都没刷——牙,顾浊在某些地方有洁癖。顾浊观察她面上千变万化的神色,知道他在想什么。俩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要说话来打破这种要命的尴尬的意思。 陈情水暗暗咬唇,脸上红潮将退不退,那隐忍的可爱,顾浊紧紧凝视,一点也不想错过。他忽的倾身,准确无误的攫住了她水漾亮泽的柔软唇瓣,再不肯放过。深深浅浅,时急时缓的摩擦,唇齿相接,浅尝辄止。然后,再不肯放下。直把陈清水逼上云霄,飘飘然地落不了地。 顾浊心里低咒一声,好家伙,暂时只能摸和咬。不能动真格的感觉真是糟透了。偏偏这傻妞还要一个劲的撩 。拨他,是不是想让他被欲 。火烧死才甘心!下面的。。。。。。胀得他理智快燃烧殆尽,心痒难耐。趁着最后的关头,顾浊立马放开她,转身冲进浴室。 陈清水傻傻的站在那儿,一副陷入**的迷糊样子,眼里氤氲着浓浓的暧昧气息。 ☆、【73】 陈清水不知,这注定不会是一次愉快的经历 陈清水到底不放心妈妈,临行前还是回了一趟家。把要去北京的事一五一十和妈妈说了,尽管,后者还是毫无反应。陈清水不介意,她想,这么高兴的事要和妈妈分享才对,心里有种近乎偏执的坚持,她认为这样做,就能在妈妈面前证明自己都是对的,她的选择没有错。顾浊要带她回家,把她介绍给他的家人。 十二月二十四,小年。他们起程。陈清水到底年轻,经不住喜形于色,脸上演绎着幸福,笑意盈盈。再看顾浊,就没他那么兴奋了。这些年,自他离开后,哪会回去不是愁眉苦脸的。那个地方不属于他,而他,关于它的记忆里,自记事以来,每一天都是痛苦和惆怅。没有欢愉,热闹是别人的,他,什么也没有。 陈清水看他,眉宇之间,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惆怅和悲伤溢于言表。尽管他一再的强颜欢笑,那骨子里的淡漠总是欲盖弥彰。她想,那里,那个地方,恐怕没有给与他无任何美好的回忆,哪怕是一点点自以为是的纪念都没有吧。所以,提到家乡,他总是沉默不语。 她坐直身子,安抚性的摸摸他刚毅的短发,额间的一缕刘海参差不齐的垂着,一静一动之间,微微荡漾。那样的帅气。“顾浊,你不开心吗?”她温吞吞地喃喃自语。玩弄着他额前的碎发。圆溜溜的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深邃的双眸。陈清水观察他,他也不闭眼,同样的注视着她。 陈清水知道,他的眼神透视过她,穿透她的身躯,凝望着另一处地方。那里,或许就是回忆的森林。他眼里掩饰不住的忧郁和寂寞就在那处浓密氤氲着淡淡湿气的森林里孤独的穿梭和挣扎。渐渐地,添上一抹恐慌的色彩,渐渐地,回忆的森林幻化成惊涛骇浪涌动的大海深处,波涛汹涌。他独自一人在其中徒劳的挣扎,披荆斩棘。在大海面前,他是那样渺小,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最后,被吞没。 陈清水看着他在回忆的漩涡里涌动,与面目狰狞的波涛战斗,最后,战败。她凝视着他渐渐苍白无力地俊脸,心忽然一沉。站起身,拖着他起身,就要往机场外面走。 顾浊后知后觉,幡然醒悟。哭笑不得的拉住她,这番举动,依然引起候机厅里别的乘客的注目。他窘迫的一把抱住她,佯装愠怒,“陈清水,你又出什么幺蛾子!”贴在她耳边隐忍着询问。 “顾浊,我忽然不想去了。你快点带我回家。”她跃跃欲试,一个劲儿的挣脱他的怀抱。 “做什么!都到这里了。别闹!马上要登机了。”他一面斥责她,一面又宠溺的劝她。这小妮子,他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傻气,就知道为他着想。 “可是。。。”她难过的看着他,秀美蜷起,粉嫩的腮边气鼓鼓的。脸上因刚才的挣扎,泛起红潮。 可爱的样子看的顾浊心里一动。他立马移开眼。狠狠的抱紧她,圈在怀里,蛮横又霸道的。“嘘——”他贴近他圆润的耳垂,边吻着边宠溺的说。“没事的。” 俩人拉拉扯扯,看得候机厅在座的各位笑开了花。小俩口,甜甜蜜蜜的。年轻就是好啊。陈清水脸皮子薄,经不住众人的唏嘘,埋进顾浊的怀里,再不肯露面儿。众人又是一阵侧目和唏嘘。 最后,他们到底是登上了飞机。陈清水一阵目瞪口呆之余,还有一点点的局促。一切因顾浊所赐,她才三生有幸,第一次坐了飞机。并且还是传说中的头等舱。 那个时候,谁要是坐过飞机,那可都是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新闻。所以,陈清水还是个孩子呀,孩子有孩子自特有的兴奋,就像一个三岁小朋友拥有一个玩具飞机那样的骄傲自豪。 顾浊看着她呆愣吃惊的眼神,摇摇头。幸亏自己先知,给她定了个靠窗的座位,不然坐在靠窗的同志会被陈清水烦死,铁定会出离了愤怒去。顾浊看着眼睛贴着小窗子的傻子一只,哭笑不得。给她系上安全带,广播开始,“。。。飞机马上要起飞,关上遮光板,。。。”他无奈,扶着她的肩膀,要她坐稳。这个不安分的家伙。 途中,陈清水盯着窗外的蓝天和大朵大朵的白云出神。顾浊这带上眼罩,全程都是闭目养神。不理会这只好奇兴奋不已的小傻子。四十多分钟后,抵达北京。 那时候的陈清水还不知道,这注定不会是一次愉快的经历。同样的,她意料不到。命运叵测,这一刻,还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下一刻,突变就那样,悄无声息的降临。 ☆、【74】 她在他身上没有看到久违家乡的亲切感觉 随着飞机的降落,陈清水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北京的天空。陈清水心想,果然是北京,连天空都是繁华无双的,更辽阔高远。她兀自陷入自己的YY中,兴奋难耐。 顾浊前者陈清水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被拖着的她遥遥望去,顾浊的背影依旧高大。可是,总有些沧桑悲凉的感觉,背影那么僵硬。大步的走出机场。 北京的深冬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严寒,虽然同是北方,陈清水生活的城市相对来说温暖不少。树叶枯黄,飘落在地。枝干孤孤单单的垂着。整座城市,名胜古迹与现代高速发展的文明水ru交融竟是那般贴切,一点也没有不成格调的突兀。到底是北京,陈清水心想。 她没有从他身上看到那种久违家乡的亲切感觉,有的只是陌生淡漠的眼神。她噤声不语。跟着顾浊坐了的士,俩人均是沉默,只有热情的司机大哥问长问短,一人聊得热乎。 陈清水凝视顾浊,他的侧面依旧笔挺英俊。背着冬日没有温度的阳光,投下暗影。显得他的面容更加苍白。她见他心情不佳,也就没有多言,连看窗外繁华的风景的心情都没有了。 一路沉默,大概行了半个小时。下车。陈清水留意了一下路标,大概知道是在二环附近。顾浊下了车,率先去哪行李,其实出门时只拿了陈清水的几件换洗衣服。也是,顾浊的家都在这儿,还要拿什么东西。俩人走了一阵,进了小区,全是高层,高看门面,陈清水也知道价值不菲。 一路跟着他进了电梯,陈清水的心七上八下,马上要见到顾浊的家人了吗?为什么,顾浊都不做简单的说明,抓不准每个人的特点,陈清水这般的笨蛋很容易现原形的。她就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毕竟,她的身上,没有高贵和阔气的影子。她也没什么独特的气质,长相也是一般,甚至有大城市里的人看小城市的人身上的那种乡土气息。她到底会有些局促,尽管已经尽力掩饰。 电梯停了,陈情水一看,是第五十层。没事,住那么高干嘛?果然是大户人家,难道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跌跌撞撞的跟着他,进门。诶——?奇怪,空旷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家具也没几件,全是严肃的黑色,自成一格。样式简单,装潢上,陈清水说不上来,大概,东西都价值不菲。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 房子还是一如既往那个的大,空间很广,陈清水贴着大门,探进头,屋子直线伸展开来。宽阔而空荡。这好像一直是他喜欢的风格,一如他的人。空荡孤独。大厅一边是大大的落地窗,淡蓝色的纱帘随着吹进来的风起伏飘荡,屋外的阳光就透过纱帘镂空的图案,星星点点的投射进来,在地板上放肆的起舞,跳跃。 “进来吧”顾浊率先脱了鞋,光着脚走进去。熟门熟路地越过大大的吧台,斜斜的落进沙发里。陈清水一直注视着他的脚,修长分明。激情燃烧的时候,她看过无数遍他的脚。似乎,男生还有这样干净清晰的教,她还是第一次见。虽然,在她生命里,除去顾浊,就没见过其他男人的脚。可是,她自小形成的意识里,男人的脚,总是和臭联系在一块的。 这些,在顾浊的脚上就从未见过。她知道,他的洁癖很严重。所以,大概,不允许身上任何一处地方邋遢。他的脚瘦长瘦长的,很有型。她就很喜欢。可是,这样光着,不冷吗?她脱了鞋,光着脚,拿下鞋架上的居家拖鞋走上去。在顾浊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脚抱进鞋子里。 随后,也不起身,就这样呆呆的凝望。 ☆、【75】必然是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替他穿鞋。 她知道,他的洁癖很严重。所以,大概,不允许身上任何一处地方邋遢。他的脚瘦长瘦长的,很有型。她就很喜欢。可是,这样光着,不冷吗?她脱了鞋,光着脚,拿下鞋架上的居家拖鞋走上去。在顾浊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脚抱进鞋子里。 随后,也不起身,就这样呆呆的凝望。 顾浊看她陷入迷糊的傻样子,知道她又在神游天外了。看见她套着卡通图案洗旧了的袜子,小小的脚孤孤单单的立在寒冬里,他一阵的心酸。这丫头,还怀着孕呢,总是这样横冲直撞,不计后果。从来不会为自己考虑,一颗心,好像就完全长在了他身上。让他,这样的无可奈何 ,哭笑不得。  他倾身。脱下她刚刚为他套上的鞋子,一把抱起她,圈在怀里。拖着她小小的,胖胖的可爱脚丫子,一个一个细细套上。可是,他的鞋子终究是大多了,不知道,她的脚为什么那么小。 古时候说三寸金莲,在他看来。她的脚亦是如此。每次温,存完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把他的脚夹在自己的腿弯处,即使是夏天,炎热的夏天,他还是会这么做。他喜欢她的脚,小巧玲珑,惹人怜爱。一如她的人。 陈清水考虑到这是顾浊家,他的爸爸妈妈随时会出现。若是看到这幅样子,成何体统。她练练挣扎,要推开他的怀抱。 顾浊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好笑的说道,“陈清水,不必这么紧张。这里是我一个人的家。他们不会出现。所以,乖乖的靠着我。”他重新圈紧她,把她不安分的小手紧紧抓牢。 啊——?难怪,她在这栋房子里,根本感受不到那种寻常人家应有的温度,难怪大厅里孤单的只有一张沙发,餐桌旁只有一张椅子。一如顾浊的那个家,感受不到人气。总是冷冷的色调,肃穆的色彩。 有很多很多事,她很好奇。可是,她不问。 一个人的家,这么空空荡荡的房子。看来,正如他所说,他的家真的是四分五裂的。她想,世界上的家庭不可能都幸福美满,总会有些家庭是破碎的。并且,这样的家庭占据多数。那些自以为和谐的家庭,也说不定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完美的那么少,总会有些许的瑕疵,仿佛这样,才是正常。 俩人静静相拥,在深冬,干燥寒冷的阳光里。她掉回头,一点一点的挪移,伸长了脚,覆在顾浊光零零的脚上,用她已积蓄的热度,一点点覆盖,一点一点贴近。一道一道的与它摩擦,温暖他。相视而笑。缓缓温,存。 那时候的陈清水已经知道,必然是在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弯下腰,替他穿鞋。 那时候的顾浊还不知道,必然是在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把仅有的套在自己脚上的温暖脱下来,替她穿上。 她很爱很爱他,所以替她穿鞋。 他那时已经爱上她,所以会替她穿鞋。只可惜,那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另外一件事。对此,毫无察觉。原来爱情已经降临,只是他还未曾发现。 很多年以后,俩人想起这温馨的一幕。一个是以怀旧的姿态去回忆。一个呢,则是以追悔莫及的姿态去一遍遍地临摹。 ☆、【76】 一旦触及,他就会失控 第二天,就是这次来北京的主要目的。其实,陈清水向来摸不准顾浊的脾气。更猜不透他的想法。当然,即使好奇,她也忍住不问。因为,顾浊如果想要她知道,就会主动提及。不然,她只会自讨没趣。 他的脾气不能说不好,毕竟,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尽管是面无表情。他也能将这些仪态把握的恰到好处。只能说,他的脾气很怪。这大概跟他小时候的一些经历有关。 他不想说话的时候,无论你怎么搭讪,他都是无动于衷。陈清水只能说,他让她捉摸不透,不知所措。所以,自然而然,绝大多数时候,她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并且,是甘之如饴。她想,她大概没救了。 比如此刻。 沉默的气氛。顾浊执掌着方向盘,不说话。冷峻的眉眼,面无表情。陈清水猜测,他大概是很不情愿回家,家对他来说就是一座冰窖。没有温度,没有人情味。现在,他连假装微笑恐怕都没有力气这样做。平时,他都会顾及她在身边,尽管自己情绪不佳,但还会掩饰,会安抚她。 顾浊用手支着棱角分明的下巴,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洒照进来,一片一片在他的发梢快活地起舞。陈清水坐在副驾驶座,顾浊那边的车窗大开,凉飕飕刺骨的寒风像挥洒泼墨一般充斥进车里,冻得她直直颤抖。可是,她隐忍着,一言不发。顾浊毫无察觉,他的心思显然不在她身上,遗落在无边际漫长的思绪里。陈清水见他情绪不佳,也就没有多言,她不想贸贸然打断他,只得抓紧脖子上围巾,狠狠揪住。 陈清水无暇顾及自己,此刻的她,比较感兴趣的是,顾浊为什么在这样寒气逼人的深冬,也照样窗户大开,难道他不冷吗?陈清水猛然想起,去年的深冬,也有一回这样的情形。 当时他们刚刚确立关系 ,正式如胶似漆的时候,甜蜜劲羡煞旁人。那天晚上,下着大雪,他们吃完晚饭,开车回家。也是,大朵大朵的雪花夹杂着丝丝寒气飘然落在车里,落在他的发梢。不一会儿,车里的暖气把他头上的雪融成水,湿了满头。那时,陈清水见了,以为他忘了关车窗,就提醒他关上窗户。 只是,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顾浊听到这句话的一瞬,他怪异的反应。那样的惊慌失措,仿佛她要抢走他生命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发了疯似的猛地刹住车,眼睛瞪大,目眦欲裂,眼珠子似乎要突出眼眶,机械地转过头,呆呆的凝望着她,眼里,满是惶恐和不安。看得陈清水一阵揪心,他恐惧的扭曲了的脸庞,看得陈清水一阵毛骨悚然。良久,才慢慢恢复。 之后,陈清水再不敢提。她想,顾浊大概经历过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留下了某种特定的后遗症。一旦触及,他就会失控。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看似无关的小事。 “待会儿,你要见一个人。喊叔叔就行。其他人,一概不用理会。”顾浊忽然发话,把陷入沉思中的陈清水骤然拉进现实里。她显然受惊了,猛地一抖,方回过神来。 “哦——”拖着长长的尾音,呆滞地作答。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神色,见没有变化,才放松了心神。 ☆、【77】 曲径通幽 行了大半个小时,陈清水越来越觉得这一块已接近郊区。终于,在一个窄小的路口,缓缓前行过去,赫赫然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空旷场地。陈清水觉得豁然开朗,这么一大片的空地,其中停着五花八门的车子,大多是高档的,陈清水没有认车的本事,在她这个外行人看来,这些肯定都是价值不菲,从哪里看出来的呢,这并不奇怪,单单从扯得外形华美,构造独特,并且都是油光可鉴,锃亮锃亮的,就没有站上灰尘的。大多是小轿车,其中不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名贵跑车和越野。 远眺过去,左边的尽头,赫然是高级的汽车美容俱乐部。顾浊刚停好车,就立刻有小弟跑过来泊车。陈清水这个不算是乡野之间来的乡野丫头被这种阵仗唬得一愣一愣的,目瞪口呆。真不能怪她,她从小生活清贫,着实没有见过这种浩大的阵势。 顾浊摸摸她的头,又是哭笑不得。这丫头,又不是每跟他去过一些高级场所,干什么一副过陋寡闻的样子? 陈清水知道顾浊在鄙视她。可是她何其无辜。在顾浊这种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眼里,奢华早已见怪不怪,熟视无睹。他哪里会晓得,以前他带她去的所谓高级场所和这种真正的高级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她是孤陋寡闻,但是,正因为没见过,所以能体会到其中的差别。前者是模仿,后者才是真正的高调。至于她所生活的城市,到底是周边小城,哪里能和北京比呢! “傻丫头,给我清醒点!看路!”顾浊有些时候实在是受不了这丫头的天然呆,傻乎乎的样子,走路从不看路,一天到晚的身上到处是磕磕碰碰的青紫,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嗯?哦——”陈清水不知从哪学的怪怪调调,拖长了尾音,没精打采的回道。 二愣子!顾浊无奈的笑。不过被她这一搅和,心底里越来越多的紧张和不安也就随着她的笑声而渐渐消散在风中。陈清水,你大概不知道,幸亏有你在身边,我才能,我才能。。。。待会儿还有一场苦战要打,尽管他养精蓄锐,多少还是会有些悲凉,因为,这里,埋葬着他的以前,他不堪回首的记忆。 陈清水,不晓得,将来,你知道真相后,还会不会这样笑着站在我身边,会不会?或许,就不会了吧。。。 两人手牵着手,都是沉默。在这一刻,陈清水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终于,要到了吗?不知道是不是顾浊可以拉开了紧张的序幕,连带着,她也跟着不安起来。 再往前走,是大片大片的林子,根本看不出会有人居住的迹象。估计,这一片,是别墅区。陈清水的猜测果然没错。七拐八绕的,路面越来越窄,倒是小路边的不知名的奇花异草越来越多。姹紫千红的,竟傲然绽放于这寒冷的冬季,好一片勃勃生机。鲜艳欲滴的花花草草,与一丛丛飘然而落的枯叶渲染在一块儿,倒是别有一番与众不同韵味儿,两种极端相反的事物竟然也可以这样极其自然地融合,呈现。使人眼前一亮。 再往前走,就变成羊肠小道了,一条一条,阡陌纵横一般的铺展在地面上,陈清水跟着顾浊前行在一条小道儿上,有点曲径通幽的味道。穿过狭窄的通道,眼前变豁然开朗,浑然天成的林子里,竟然凭空添了一座巨大无比的欧式别墅,赫然矗立着,充斥着陈清水的眼球。 别墅通体灰白。浪漫而高调的气质,尽显大气磅礴。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清新不落俗套,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厅,让人心神荡漾。文雅精巧不乏舒适。白木栅栏,尖耸的褐红色屋顶,青绿草坪,充满异国情调。 可以看得出,这并不全是出于设计者之笔。陈清水猜测,这不纯是异国风情,应当加入了买主的构思。没有陈清水想象中的镶金带银,这里的主人,应当对奢华的品质很有研究才对。富人,都不想让人觉得他是在附庸风雅,他们想尽量给人一种高调又不刺眼的感觉。这便是,低调的奢华吧。 旁边的顾浊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是,从小他眼里,便尽是这种繁华,在如何,也会有审美疲劳。她牵着她的手,骤然握紧。陈清水吃痛,她打起精神。 两人进得屋来,就有佣人人前来迎接,“少爷,您回来啦!”看起来很高兴。“这位小姐是?” 顾浊不予理会,径直牵着她进入大厅。那佣人想来也是老油条,并不在意。 ☆、【78】 至少,这次,她没有让他独自应对 将将踏入大厅,赫赫然一阵笑声穿过回廊,悠悠而来。在这空旷的大厅里,显得尤为突兀,但却并不失体统。 陈清水循声望去,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从容地不紧不慢的,一步一步踏着楼梯下来。陈清水首先看到的是那双修长的腿,再是居家的衣服,雍容华贵却不落俗套,质地剪裁得当。映入眼的是一张保养得宜的美丽容颜,虽然,眼角有细细的急死鱼尾纹,因为笑容凸现出来。但是,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这便是当家夫人吧,陈清水握不准,但从顾浊冷眼旁观的神色看来,应当不是生母。 “哟,瞧瞧,谁回来啦!”那人停住,两手抱在胸前,眉眼挑高,颇为阴阳怪气的语调。以一种俯瞰的姿态对着顾浊发话。当然,目不斜视,好像陈清水不存在一样。她倒不介意。因为,自己是乡野之间的丫头,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去期盼不属于自己的目光。而且,这毫无意义。 陈清水眼珠子一转,虽然,她傻里傻气。可是看人的本领却不差。眼观世事,从小,看人眼色训练出来的。这位夫人一丝一毫的高兴都没表现出来,有的只有高高在上,没有一点身为长辈的亲切。并且,是主人的架势,所以,陈清水猜测,她应该是顾浊爸爸现任的妻子。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原配。 顾浊毫不理会,甚至不拿正眼看她。可是,握着陈清水的手却不由得加大了力度,他蹙着眉眼,昭示着他的不耐,“他呢?”声音很大。 “谁呀?”那女人故作不知,一步一步,从容镇定的下楼来,依旧双手抱胸,这回,斜睨了陈清水一眼。“哦,你父亲?怎么,身为儿子的,不知道你父亲在哪里?”她缓缓说道,带点儿试探的味道在里面,看似不经意的问,可是,神情,却绷得很紧。 陈清水看她走进了,细细观察。她发现,这个女人,真的很美,仪态大方,气势凌然。细细的柳叶眉,看来修剪过。这样,除了美观,也让人看不出她的脾气。下巴很尖,陈清水知道民间有种说法,下巴尖的人,尖酸刻薄。看来这话不假。通常,继母都看继子不甚顺眼,尤其是在这种大家庭里,涉及了利益和权力的争夺,更为复杂。 “我一向不太注意和自己无关的事。”顾浊淡漠这一张脸,看也不看那妇人一眼,斜视前方,从容不迫。 那妇人倒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想来,应当是见惯了。她绷紧的脸色稍稍一缓,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这种细微的变化。果然,是混迹与上流社会的大家闺秀,处变不惊的圆滑。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内里的深浅。 忽然的,她话锋一转,转而瞥了一眼顾浊和陈清水相握的手,“这位是谁?怎么也不介绍一下?”话里话外,无可挑剔。可是,陈清水就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讥诮和鄙视。也是,半大不小的少年,带着一个女孩子在家里进出,在他们这种高贵的圈子里,肯定是茶余饭后的笑话一桩。这种自认为严谨的大家族里,最是重视礼仪之道。 顾浊却不回答,直接无视。“他呢?”他又问。这次,加高了音调,空旷的大厅里,都是回声。陈清水注意到顾浊在她的手心里缓缓画着圈圈,这表示,他不耐烦了。并且,这对话毫无意义。 “阿姨不过和你拉拉家常,看你急的。你父亲病了很久了,你上次回来不也看到啦。你也不看看新闻,这些天都在关注他的病情呢。”她走到沙发跟前,缓缓坐下。没有邀请他俩。到底是看不起人。在她的潜意识里,恐怕,根本不拿顾浊当一家人。 顾浊二话不说,拉起陈清水向门外走去。 出了门,陈清水被冷风一浇,拍拍脑门,清醒过来。这别墅里是有什么迷魂药吗,怎么走了一道,人都是晕晕的。她一打个激灵,注意到,他俩相握的手里,慢慢地一手的虚汗。她想晾一晾,试图挣脱。顾浊却更加地握紧了,直把她的手握得扭曲变形。陈清水转头,小心翼翼的观察他,见他还蹙着眉眼,额角的青筋都凸起了,知道他还陷在刚才紧张的气氛里,也就没有去打扰他。任他自己去理清思绪。她就陪在他旁边,虽然帮不上忙,但至少,他不会觉得太孤单。至少,这次,她没有让他独自应对。 她要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愿意陪伴他,支撑他,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他知道,总有这么个人,不会让他孤单,独自一人应对着难堪的局面 。 这一见面,陈清水方知道,顾浊的家庭,果然水很深。光是他这个继母,就不是省油的灯。可以想象,他以前生活在这里的日子,何其难熬。难怪,他不愿意呆在家里,总是一个人孤单的住在外面,也不愿意回家。 那,他的父亲呢?是个怎样的人?接下来,应该就会见到。可是,刚才,顾浊并没有称乎为“爸爸”或者“父亲”,而是用一个简单而疏离的代称“他”。而且,他说他一向不太注意和自己无关的事。这表明了什么,自己的父亲竟然是无关紧要的人,乍看之下,这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可是表象下的本质,陈清水不想忽略。这其中,必定有她不知道的事。不过,他会这样说,陈清水并不意外。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就从来没见他打过电话回家。更奇怪的是,他手机里,更本没有存“爸爸”的电话号码。 看来,他与他爸爸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好啊。 ☆、【79】回忆是尖锐的刺 陈清水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被顾浊生拉硬拽地拖到医院。然后,她继续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吧,活脱脱的像极了一只傻子。 她就纳闷了,怎么北京的人与众不同,这么——有钱呢!高干病房,一来就是高干病房。不过也是,像孤浊家这么有权有势的,肯定是高干。时下,高干这个词还未在人群中流行开来,陈清水要是知道几年后“高干”这个词有多流行,她非囧死不可。 这哪是病房啊,根本就和收入中上层人家里住的高层一摸一样嘛。有厨房,有客厅,有浴室卫生间,还有——书房。 顾浊和陈清水站在病房门外,顾浊在踟蹰,陈清水在看着他踟蹰。良久,顾浊方牵了她的手,没敲门,推开,径直走了进去。绕过客厅,里间的门虚掩着,大冬天的,屋里空调不断吹出热风,一会儿,陈清水便冒了汗,不知是紧张还是热的。 顾浊先是犹豫,伸到半空中的手僵持着,陈清水知道他在打退堂鼓。故意绕过他,手一伸,房门便开了。 躺在病榻上的人看来睡眠很浅,似睡非睡的样子,很警觉,一下子,睁开眼睛,里面氤氲着湿气。陈清水心想,当真是虎父无犬子,顾父的脸上,虽饱经岁月的风霜,但是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煞是迷人的风采,想必,是个美男子。顾浊很好的遗传了顾父所有的优点,他身上有着刚毅的顾父所没有的阴柔之气,想必是传承自她那美丽的母亲吧。可惜,她无缘相见,陈清水想。 岁月催人老,缠绵病榻的顾父略显憔悴,有些干瘦干瘦的。不过,精神矍铄,特别是眼睛,与顾浊如出一辙,里面,解释深邃的黑眸。初初相见,是看不出这个人的深浅的。依稀记得顾浊梦中提到的“凌书”,莫非,便是“顾凌书”?陈清水猛地用手捂住嘴唇,掩饰自己的吃惊。天哪,她实在是太迟钝,为何现在才联想到一块儿。顾凌书,顾凌书,可不就是那位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里的顾凌书! 饶是她再孤陋寡闻,电视上的中央新闻联播她还是看过的。这位,在皇城脚下,赫赫有名的顾凌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虽说官位不大,但是确实身居要职。 她原是想到,顾浊家里非富即贵,没想到,竟是这般贵气。 顾浊家里的水,果然很深,想必顾父的那位夫人,应当也差不了多少。不是官场巾帼,就是在商场离婚的如鱼得水的人物了?官商结合,官官相护。陈清水恍然大悟,难怪,学校里没有哪个老师敢管顾浊,难怪他混黑道,一点事没有。难怪难怪。。。 陈清水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顾浊猛然间握紧她的手,她受惊吃痛,才缓过神来。清醒过来,才发现,顾父盯着她细细瞧了好一会儿了。她一阵脸红。 顾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江湖救急的意识。陈清水犯难了。这时,顾浊大人终于发话,“陈清水。我的未婚妻。”简短明了,却令陈清水的脸更红了。 顾父显然被顾浊的话弄得不知所措,疑惑的眼神展开两人之间转一转,一会儿,就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不知怎的,陈清水就是觉得那神秘的一笑让人渗得慌,她打了一个寒噤,低了头。 可奇怪的是,顾父没有大发雷霆地指责或是循循善诱,好像早已料到一般的镇定自若。果然,老江湖,老谋深算。陈清水觉得只要往他跟前一站,谁都会原形毕露。他的眼里,精光闪烁。到底是当官的,官场里的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更别提这些小事了。 陈清水没料到顾父这一关这么好过,她原先想的是这肯定是一番苦战,应为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就足以让她止步不前了。再怎么说,都是她这一届村姑高攀了人家的门第。而且,无论是外貌还是别的,都说不上天作之合。顾父这么镇静,说实话,陈清水被吓到了。她总认为不会这么简单的事情当真这么简单,背后,说不定就有蹊跷。 “清水是吧,你会做饭吗?会的话去厨房给我弄点吃的,叔叔饿了。”他慈眉善目的一笑,顿时,陈清水只觉春风拂来。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和蔼,这么亲切。 她恍恍惚惚的点头,一阵风似的冲出去。顾浊见状,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不长记性。 厨房里,陈清水有点手足无措。这么高级的厨具,除了顾浊家里的,她还是第二次见,不经意间,就带了点小心翼翼。 房里,父子两相顾无言,顾父细细打量着许久未曾见面的儿子。顾浊则把目光放在窗外,淡漠的脸上更显冷淡。 “顾浊,你别走了。我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就当陪陪我,好吗?”像是祈求的语气,丝毫没有父子间对话的随意。顾父的话带点儿试探,小心翼翼。 顾浊眼都未抬,眉间满是讥诮,似是调侃,“和你夫人生上一堆不就行了,我早就不是你儿子了。” “你!”顾父起的瞬间涨红了脸,呼吸急促,深深蹙眉,指着顾浊,似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忽的黯淡无光,手抖着,无力地垂了下去,“顾浊,你是不是为那件事,还在恨我和你君姨。当年是我们错了,害了你妈,可是。。。这么多年了过去了,我们都老了。眼看着,我不行了,而且,当年,你君姨还怀着孕,你把她推下楼梯,害得她再也不能有孩子。。。。唉,这些事儿就别提了。如今,你找到了心爱的女孩子,就放下以前,和她快乐的过日子吧。” 他看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双眼无声,陷入了回忆中。说这番话,费去了他所剩无几的气力,他双手揪紧床单,才支撑住身体。垂暮之年,他的精气神儿,被病魔折磨的,寥寥无几。 可惜,顾浊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气氛的转过头,瞪大眼睛,与他对视,“抱歉,别的事,我没印象。我只记得,那间阴暗潮湿,散发着臭气的房子里,我被人用枪抵着脑袋,裤子里,是存了好几天的大小便。妈妈,我的妈妈,在我眼前,被那些杂种践踏,我却无能为力。而你,那时候,在哪里?!在温柔乡里!后来,妈妈要死的时候都在念你的名字,你在哪里,你守着那个怀孕的女人!她没了孩子又怎么样?那是她改受天谴!呵,所以,抱歉,就算是为了妈妈,你也休想我会原谅你!这辈子你想都别想 他目眦欲裂,回忆里的痛楚,像一把把的利剑,刺穿他的心肺。刺痛的他不能呼吸,那痛楚在身体里旋转,旋转,最后,化作一缕缕血水,淤积成河。,充斥着他的心脏,使得它不再跳动。他说着,禁不住的,泪流成河。 他的伤口不仅不会愈合,只会越来越腐烂,最后腐蚀掉他的心肺。这些年,他是怎样的苟延残喘,留着这条没有灵魂的命,为的,就是有一天,一切颠覆。屏蔽脸孔的落莫,压抑住心里的恐惧,狰狞地命令自己要强大起来,有朝一日,能保护自己,保护母亲。只是,他妈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早早的逝去。他小时候,也曾有过美好的回忆,只是让泪水和后面的伤痛渲染得模糊了。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明白太多人生的丑恶,仿佛这个世界的阳光都是虚伪的。  顾父听着他的一席话,再无言语,眼神惊悚着,挣扎着,最后,氤氲了,氤氲了满眼的湿气。不只是无可奈何还是悔恨当年。或许,两者皆而有之吧。 伤天害理的事,只要做过一件,永远都会刻印进记忆里,形影相随,日日夜夜的缠着你,而你,休想摆脱这个标签,直到死。 ☆、【80】 错过的,都是想要的 陈清水百思不得其解,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干什么弄得相看两相厌,好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顾浊,她一向知道他闷骚,口是心非的家伙,看把他爸爸气的眼冒金星,满腔怒火的,直喘气。 于是,当陈清水端着热乎乎的粥,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死气沉沉的一幕。顾浊遥望窗外,朦胧的夜色。眼间,一派山明水静。可是陈清水还是从他红潮未褪净的看到了余怒。顾父斜靠在病榻上,脸色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呼吸很急促,胸膛一起一伏得那样艰难,陈清水看得于心不忍,放下手里的东西,要去搀扶。不料,顾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气势汹汹。一瞬间,气氛尴尬,难以掩饰。陈清水看顾爸爸受伤的眼神,到底禁不住,甩开了他的手,跑上前去。 顾爸爸在陈清水的搀扶下,缓缓坐正。歇了良久,放开口。已是精疲力竭,“顾浊,你去外面等一会儿,我和小丫头说说话。” 顾浊先是沉默,最后,缓缓点头。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陈清水,走出去,带上门。 、 黄昏时分,天空竟淅沥淅沥地下起雨来,深冬时节地雨丝,格外的清凉,寒气逼人。陈清水走到窗边,关上窗户。她心里是疑惑的顾爸爸还生着病呢,需要的就是分外的小心静养。这么冷的天,开着窗户干什么。 那头,顾父倚在床头,声音严肃而低沉,有着岁月雕刻的沧桑痕迹,一双眼却是神气清明,像是看透了一切。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顾浊,他有幽闭恐惧症?” “幽闭恐惧症?”陈清水乍一听闻,有些惊惶。她从来没有听顾浊说起过。对了,车子,坐在车里时,总要开车窗!陈清水现在想来,很多迹象其实都潜在的表明了他的这种恐惧。她想起在他家里生活的那些日子,每晚上,他都不会关卧室门,甚至是窗户。灯也永远地亮着。 “幽闭恐惧症就是对封闭的空间会产生恐慌。”顾父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当中,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 “封闭的空间?那电梯也是封闭的空间呀,为什么,顾浊坐电梯好像都没事?” “呵呵,那是以前,我逼着他乘电梯,一天不停地重复,开始时,他会又哭又叫的,很恐慌,后来,慢慢的会好一些。可是他还是会呼吸困难。花了两年时间,他才比较彻底的克服了这种恐惧。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他从来不会一个人单独乘电梯,即使和别人一起,也会想尽办法,转移注意力,和人说话或者听歌什么的。那孩子,小时候很活泼的,后来。。。难为他了。”他不禁有些唉声叹气,语带惆怅。 是呀,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以前,他们回家,陈清水总是理所当然的乘电梯,顾浊从来不说什么。可是,大多数时候,他会拼命地和她说话,或者,热烈地吻她,亦或者对她上下其手。 陈清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正对着顾爸爸,见他双眼迷茫,自顾自的想着,回忆着。嘴边,却是如苦丁茶一般涩涩的笑容。 “其实,是我对不起他。在他小时候,没怎么管他,也不太关心他的妈妈。后来,要是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也不会得这种病,更不会这么沉默寡言,死气沉沉的。现在想来,后悔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他越说越激动,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像是跌进了深渊地水潭中,别清冷的水围绕充斥,溺水呼救一般的捶胸顿足。这么的自责。 “叔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向前看,未来总会好起来。”她试图劝慰。 “傻孩子,难得你这么乐观,有你在他身边,我很放心。叔叔我,去不久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大概是年轻时太过混账,现在,报应来了。”他的表情恍惚,深思恐怕已不清明。 陈清水干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不去打扰。 她想,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顾爸爸年轻时想必是做了对不起顾浊妈妈地事。这种八点档地戏码,她看的多了。现实里真的遇上了,她除了感慨之外,也只能徒留下一丝惆怅。想必是年轻时,在意事业多过于儿女私情,空有一番豪迈,壮志凌云。为了事业,什么都不在乎。以为爱情只是风花雪月,时遇时有。却不知,一份真情何其的难能可贵。错过了,就不再。错过就过,再回不到当初的美好。 偏偏,过的,都是想要的,没有错过的,都是可以安静接受的。。像是每个人的天性,只会无比的怀念错过的曾经。 物是人非花已凋零,再说这些前尘旧事,又有什么用。在时,就要且行且珍惜,这样,等到失去时,也不会徒留太多遗憾。自古多情空余恨 ,此恨绵绵无绝期。像顾爸爸这般凌厉的人物,年少轻狂时,何曾没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只希望,她和顾浊,不会如遗憾的上一辈那般,重蹈覆辙。 顾浊,看来,你的过去比我想象的还糟糕。你有幽闭恐惧症,可是你从不提。是不是,你的过去就是任何人都触碰不得的逆鳞。你的伤痛,我没有经历过,或许,不能完全的了解和感同身受。可是,你要明白,水会沿着河流一直向前淌,人也是一个道理,总是走向将来,过去的,只会存在你的心底。换言之,只有你会把它郑重其事地当一回事,你若选择遗忘,会比较的轻松。 当然,有些事情,身不由己。自己何曾不想将它遗忘,可是心里,偏偏逆道而行。 无论怎样,她都是理解他的。她想更懂他,即使最后,触碰不到他封藏地心。即使最后,仍旧是以分开作为终结。 “小丫头。。。”顾爸爸看来这呆头呆脑兀自苦苦思索的陈清水,忍俊不禁。这丫头,难怪那小子要将她留在身边美好的事物就在身边,连带着,自己的心也会得到救赎吧。 “丫头,别发呆了,去喊顾浊进来吧。”顾爸爸无奈的笑。 陈清水有些窘迫,在长辈面前,这么失礼。太不像话了!她一溜烟跑出去。 大厅里,屋顶的大吊灯发出明亮的光线,陈清水放眼望去,顾浊倚着被雨水冲刷得湿哒哒地窗口,出神地眺望外面,灯火辉煌的夜景。不远处,霓虹灯闪烁,雨丝细细密密地落下,透过鲜亮的光,折射成扭曲多彩的色线,一条条,歪歪曲曲。 ☆、【81】 这是一种无形的利器,会刺破他的呼吸 陈清水小心翼翼的扯扯他的衣角,带点儿撒娇的意味,语气朦朦胧胧的,喃喃道,“顾浊,你爸爸叫你进去。” 顾浊一顿,转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她,眼里像是也浸染了这冬夜的雨一般,氤氲着湿气。他沉浸了一会儿,眼神才又清明起来。眉头却深深蹙起,显得很不耐。大踏步这进里屋,垂着头,不言不语。 顾爸爸见他进来,一阵欣喜,犹豫着,试探,“顾浊,过完年再走吧。今天晚上,回家好吗?”明显是祈求又带点儿期盼的语气,听得陈清水一阵心酸。 “家?”顾浊忽的抬头,嘴角带上一抹怪异的笑容,眼神却似深渊底的冰窖一般,寒气煞人,“什么家,我哪有家?呵”自嘲的语气,缓缓道来,带着无限的悲凉呵讽刺。 顾爸爸神色一变,了无生气地垂下头,再不言语。 顾浊这句话,陈清水听着颇为熟悉,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从噩梦里醒来,语气都是这样的苍凉和悲哀。让人听了会忍不住莫名其妙的掉泪。她看着顾浊俊挺地侧面,棱角分明清俊的脸,与他父亲的几乎如出一辙。为什么,本是血浓于水地亲情,如今,竟是这样的水火不相容,落到这般难看的境地。 顾浊冷眼瞧着他的父亲失魂落魄的模样,眼里,露出了残忍的笑容,那样刺目。他毫不留恋地转身,不由分说,拉着陈清水往外走。头也不回,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若是,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若是,他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和他所憎恨的父亲见面,他会不会,在临行前,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会不会? 这是后话了。 说实话,陈清水觉得顾浊这样对他爸爸,实在有些过分。总归是父子,何况现在的顾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兴。陈清水想,何必呢。将来,终归是要后悔的。和老人家斗气,输的总总是自己。 顾浊手执着方向盘,车速很快,冒着大雨,在漆黑的夜里,飞速前进。昏黄的车灯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绷着,眉间深深蹙着,眼里的余光直至射过车窗,投向未知的灰暗的远方。陈清水一向摸不准他的心思,因为他一向喜怒无形。此刻,应当是他内心很真实的情绪。他甚至有些有些失控,这是常年隐藏在他身体里的情绪之一,现在,突然地爆发。不能说是毫无预兆。毕竟,这些,都是有迹象可循的。 她揪着安全带,心里很恐慌。可是面容上,故作坚强。潜意识里,她认为,顾浊不喜欢,也可以说是讨厌软弱的女子。所以,她想迎合他,无时不刻的迎合他。然而,迎合是一回事,忠言逆耳,有些话即使他不想听,她还是要说。 “顾浊,你那样对你爸爸,我觉得有些过分。”陈清水的声音被呼啸而过的刺骨寒风嚣张的掩盖住了。但是,顾浊敏锐的听力还是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她的原话。 “呲——”刺耳的刹车声猛地震翻陈清水的耳膜,她的整个上半身生硬的被无形的惯性往前拉扯,安全带硌1着胸口,锥心的疼痛。她无暇顾及,顾浊的反应这么大,说明他很生气。 果然,他瞪大了眼睛,逆着灯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陈清水,她毫不怀疑,再这样盯上个几分钟,她的身体铁定会被他的熊熊怒火灼烧个彻底。更让陈清水毛骨悚然的,是他嘴角扯起的那抹怪异到极点,扭曲了的笑容,在绷紧僵硬的脸上,那抹笑容像是恶魔来袭,要将一切吞没,撕碎,然后,血肉横飞。陈清水的眼睛瞪大,突出了白眼球,她真的害怕了。这样的顾浊,她没有见过。很陌生,很陌生。 他的笑容还在持续,并且慢慢扩大,像是血流成河的赤色,渐渐蔓延,眼目刺眼的红。他缓缓倾身,像是平日里含情脉脉,要低头吻她的样子。陈清水却没有从他怒火中烧的眼睛里,愤怒到快要扭曲的表情里看到任何温情的踪影。她是傻,可是她不天真,他的手分明是那样用力的抓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那样高调醒目的突兀着,他急速起伏的胸膛,他脸上没有笑意的笑容,这些,刺痛了她的眼,刺穿了她的心。 她害怕,可是,她不想表现出心底丑陋的软弱,因为她知道,这对他来说,更是一种伤害。本就心灵不齐全的他,承受不住离他最近的她的害怕,这是一种无形的利器,会刺破他的呼吸。 更多的,是心疼。满满一筐子的心疼。她想,顾浊,平日里会恰如其分的带上淡漠的伪装面具,他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到最佳状态,到达那种境界的人,今天,完全失去了控制。他肯定是极其厌恶在他人面前露出真正的自己,现在,他在她面前,毫无保留,这样的鲜活,可是,他会觉得自己很难堪。这些,让她不知所措。 冰冷的狂风割伤了他们的皮肤,凄凉的湿溺的雨丝垂髫而下,淹没他们的灵魂 。灵魂在雨中清洗,挥洒着他们的泪水,被雨水咆哮,耳膜失去了作用。 她脑子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的心像要跳出来一般,被无形的大石压住,徘徊、流浪却找不到出口。像是剧烈击打的鼓点,一声一声,愈来愈强烈,最后,会击碎她脆弱的心脏,嘴巴不挺地颤抖。阴冷冰凉的气氛冷冻了她的血液 ,凝固。 然后,就听见那来自地狱穿透重重黑夜,明显克制了愤怒的声音,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清水,你知道什么。陈清水,你到底知道什么,到底了解什么。嗯?” 他攫住她的下巴,紧紧掌握在手里,有那么一瞬陈清水有种错觉,下颌要脱臼的错觉,此刻的顾浊,很明显的不可理喻,脸上分明写着“不要多嘴多舌”这几个大字。 陈清水惊得鸡皮疙瘩阵阵竖立。不知是被如海浪般涌进车里的狂风暴雨浇灌的,还是被他的气势所逼。反正,她的手脚,呲呲的颤抖着。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足够的冷静,可是,他的表情很阴晴不定。说罢,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重新发动车子,关上了半截车窗。 陈清水含泪带笑,微笑着流泪。她想,他到底是在乎她的,只有这点,值得她高兴,哪怕是一秒钟,都值得纪念。可是,她的笑容,凄清而苦涩,寂静无声。 ☆、【82】 每个季节,你都有相同的寂寞 沉默和尴尬继续无边界的蔓延。顾浊没有要打断的意思。 每个人的心里都潜藏着一条悲伤的河流。她并非并非不懂,只是无法透彻的了解和感同身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顾浊,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尽管,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恨,这些恨意有多重,压得你喘不过气来。我知道,每个季节,你都有相同的寂寞。我不想去无视它,因为,它已经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刻进你的骨子里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瞪着眼,看着你在伤痛里来来回回,苦痛的挣扎。”陈清水伸出颤抖的手,犹豫着,最后,轻轻抚上他俊美的脸颊。在这副疲惫不堪的皮囊里,隐藏了怎样的寂寞,她不知道,甚至没有勇气去窥探。 顾浊仿佛瞬间找到了坚实的依靠,缓缓闭上了眼眸,眼角,晶莹的泪光在闪烁,在着狂风暴雨的夜里,顺着脸颊,缓缓流淌。她想,他大概被她的话伤到了。 陈清水,你有什么用?你只会惹他生气,让他伤心,给他难过。 她狠狠自责。顾浊,前尘旧事纠缠着他,小时候的时光并不美好清明,反而是幽深黑暗的。或许,他在黑暗的隧道穿越时间过长,光亦更接近一种幻觉。 顾浊的睫毛在密密的颤抖,在这浓密的夜里,像是洁白无瑕的天鹅在去舞飞扬,弹奏着心里空洞的悲伤。 良久,他的呼吸缓慢下来。再睁开眼,又是平时的一派清明自在,眼里不过是死水般的微澜。再无波动。这样强烈的自愈能力,就像是长年累月训练的极是完美。 竟然还回头,冲她无波无澜,神清意明微笑。发动车子,到前面的路口,一个调头。明显不是回去的路,陈清水没问他,他也不说。好吧,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无底深渊,她也跟着他下去了。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她想。 越行离市中心越远,霓虹灯骤然减少,陈清水不知道顾浊要去什么地方,她一向对他的心思手足无措。 大概一个小时,下了高速,车停下。陈清水尝试着往车窗外瞧瞧,除了淅沥淅沥的雨声在泼洒,什么也瞧不见。借着车头灯,依稀可以看到前面一座大房子的轮廓。外面的栅栏早已七零八落,看得出久未有人住的痕迹,野草疯长,反倒是在这寒冬的季节越发的茂盛,更显的凄凉,荒无人烟。 顾浊把外套丢在她头上,下了车绕道她这一侧,打开车门,用衣服把她密密封住,一把抱起,在雨中穿梭。 ☆、【83】 日日夜夜地临摹 顾浊把外套丢在她头上,下了车绕道她这一侧,打开车门,用衣服把她密密缝住,一把抱起,在雨中穿梭。 到了屋前,将她放下。拍拍身上的水渍。他到底是有洁癖。陈清水看他把脖子上的吊坠从里衣里拿出来,上面掉着一把精致的钥匙,古铜色,有刮过的痕迹,陈清水第一次发现时,追问了顾浊很久,可是,他始终闭口不言。现在想来,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随身保管。 顾浊将那钥匙拿下来,用手细细密密的摸索着大门,一会儿,沉沉的一声“吱呀”,厚重的大门显然残缺不齐了,上面的漆已经大块大块的掉落。顾浊率先走进去。熟门熟路,好像这里面的点点滴滴都已经刻印进他的心里,在这黑暗中,哪里是门,哪里有什么,他一清二楚。陈清水随他进屋子里,意料之中的,浑浊的空气,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厚重的灰尘,和难闻的霉味,陈清水乍一闻,猛地捂住了嘴,胃里翻江倒海。 顾浊走到屋中央,拉了一下什么东西,然后,有了微光。是那种老式灯泡,悬在屋顶,下面有长长的拉线垂着,在空中孤零零的摇晃。屋子笼罩在昏黄的灯光里,瞬间亮堂起来。 陈清水的闭着眼,缓和刺目的光亮。再睁眼,屋子里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笼罩在浓重的灰尘下,陈清水仿佛进入时光穿梭机器,回到了过去。四方八仙桌,木制的椅子,雕花躺椅随着吹进来的寒风轻微地摇晃起来,小型的黑白电视机安静地躺在柜子上,屏幕早已沉浸在厚厚的尘土里,对面,是一个很矮的茶几,上面放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桌布,相互镶嵌,交融为一体。桌布上,甚至还摆着一套茶具。屋子的一角,是旋转的楼梯,扶手上面雕刻着精致的镂空图案。 很朴素,但是,从装饰来看,又很讲究。陈清水大概猜到了,这里,藏匿着顾浊的以前,是最美好的回忆。这里一定有一个仪态端庄,风姿优雅的女主人。那就是,他的妈妈。 顾浊呆呆地伫立,他的心情不得不说是在澎湃着,如波涛一样的起伏着。又回到了这里,轻轻摇晃躺椅上,有母亲美丽而忧愁的身影,她双眼无神的躺着,静静看着屋顶,思绪飘远,渐渐模糊。最后,一动不动,定格,他叫不醒她。 他突然的头痛欲裂,太多太多的片段突兀的钻出他的脑海,在眼前疯狂的转动,模模糊糊,鬼鬼祟祟,像是跟踪狂,围着他,把他与现实隔离开来,纷纷扰扰,杂乱不堪,像是突然倒塌的山坡,碎石泥土纷涌而至,刺穿他的心肺。让他不能呼吸。 笑意盈盈的妈妈,恬静优雅的妈妈,倚在那个男人怀中娇笑开怀的妈妈,后来,总是独自忧愁的妈妈,总是偷偷掉泪的妈妈,再后来,绝望来临,躺在病榻上眼神空洞的妈妈,再无力气走动的妈妈,最后,是安静地躺在棺材中的妈妈,枯槁的脸上,洋溢着笑意,宁静安详。 画面这样的清晰,这些年,他日日夜夜的临摹渐渐萎缩的旧时光,为的就是不让这些画被岁月洗礼,进而模糊掉。 ☆、【84】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陈清水跟着他上楼,打开走手边第一间房。顾浊走到梳妆台前,手指颤抖的摇摇晃晃的捧起一个相框,上面布满灰尘。他像是对待一件珍宝,小心翼翼的用袖子,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尘 ,然后,温暖的笑意在他脸上荡漾着,晕开。他回过头,示意她过去。 “清水,这是我妈妈,你看,很漂亮吧!”像是炫耀刚得到的新玩具的孩子,满脸天真的笑容。 确实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姿态端庄。鹅蛋脸,白皙的皮肤,一边脸颊有深深的酒窝,笑起来,应当是倾城之姿。眼眸里,有着柔柔的笑意。顾浊的眼睛,传承自他的妈妈,深邃,黝黑,很漂亮的桃花眼。雾气蒙蒙,想来,她年轻时,定是有很多男子追求的。特别是那头飘逸的青丝,顺顺的流淌下来,垂在胸前。当真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顾浊陷进回忆里,娓娓道来。“清水,这里是我和妈妈生活的地方。我外公,是北京市市长,人人都叫他“云哥”那个人,只是乡下来的的穷小子。然后,很自然的,妈妈和他相爱。外公本来是极力反对。可是,有了我之后,也就默许了。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外公受到上面的打压,不得不辞去市长一职,家里一下子,千变万化,从云端跌入谷底。” 他凄然的笑笑,“然后,你大概也猜得到。聊斋里贫穷的书生借着一副好皮相,假模假样。攀上富贵单纯的千金上位的戏码。是不是很俗?外公一倒台,那个人立马倒戈相向,骗得我妈妈团团转。瞒着她,娶了有权有势,大富大贵人家的女儿,官商勾结,从此平步青云。母亲倒是成了第三者。其实早她就察觉了,可为了我,只能委曲求全。到这里结束,也就罢了。不过是一段负心汉的俗套故事,可是。。。。”他抓着她的手,眼里的恨意排山倒海而来。 “可是,那个女人,那个贪婪不知羞耻的女人,借着她的权势,找人绑架了我和妈妈。那时一段噩梦,我眼睁睁地看着妈妈在那些面容扭曲的男人身下,一遍一遍,受着屈辱,可是,她一声也不吭,就像一具冷却掉的尸体。你可能无法想象,那几天呆在那间屋子里的日子,我和妈妈是怎样度过的。。。”他用手掩着脸庞,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样的诉说。陈清水不想阻止他,她只是狠狠抓紧了他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给他力量。也许,这一次,他将这些深埋在心底的疼痛全部倒出来以后,他会轻松一些。他给,她就接着,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再后来,妈妈总是冷言寡语。你不知道,我不敢看着她的眼睛,因为里面再也没有笑意和温度,空空荡荡的摇晃。她不吃也不睡,天天坐在阳台边,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打雷还是闪电,一直躺在躺椅上,眼神空洞的望着楼下,我知道她在等什么。我也放下脸面,去找过那个人,可笑的是,我看到一所比这个大好几倍的房子,里面很温暖,光鲜亮丽,那个人怀里,抱着另一个女人,有说有笑。呵呵,真讽刺,你说是不是?”他的面容扭曲着,残酷的笑容,冰冷的眼睛,没有温度的呼吸。 ☆、【85】 云峥,死不是一种解脱,它是一种原罪 “那个时候,我八岁。正是懦弱的年纪,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自我了结。可是,妈妈摸摸我的头,没有温度和内容的笑,她说,云峥,死不是一种解脱,它是一种原罪。我那时候听不懂,也不想去理解,只知道哭。最后,到死,她也没有等到。可笑不可笑,爱情要有多愚昧,到死,她都在心心念念着那个将她弃如敝履的混蛋!” “妈妈的心里有多苦,无法体会。大概深爱着一个人,信任他。结果却给了你最致命的一击,最彻底的利用。那是什么心情,肯定比死更难过。所以,我不怪妈妈,我恨的是一手毁掉我生活的魔鬼。” “所以,后来,我去了那个牢笼,改了名字。为了让我遭受这种待遇的人不再得逞她的奸计,我偏偏要站直了,继续无动于衷的活下去,为妈妈,为自己。这些年,我在那里是怎样生活下来的,只有我自己才能了解。只知道,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很糟糕。那个女人是疯子,变态,以折磨我为乐趣。那个男人,懦弱的男人,当做看不见。现在,现在老态龙钟了,又想起有我这个儿子了。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哈哈。。。。” 他的眼睛闭上了,留下的,是两颗泪,垂落,打在地上,和着灰尘,滚了几滚,最后,碎裂。一如当年,他脆弱的心,被伤痛践踏,残缺不齐。 他松开她的手,双手掩着面容,呵呵的笑,凄厉的声音里,无限的苍凉。陈清水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羞愧。原来他经历了这样的疼痛,她的想法,是这样浅薄。 顾浊走到窗前,凝望着漆黑的夜空。“怎么样?这个故事精彩吗?你说,我该不该恨?”他转过身,背倚着湿漉漉的窗,对着她,轻轻问。,面容上,依旧是那抹怪异到极致的笑容。 陈清水缓缓走过去,踏着他支离破碎的心铺就的路途,坚定地走过去。什么也不说,温柔安静的笑着,伸开双臂,结结实实的抱住他。她明白,此刻,这个怀抱对他有多重要。 头贴着他极速起伏的胸膛,由于高度的差异,她将将够得到他的背,温温婉婉抚着,平顺着他的气息,给他安定的力量。随后,抬起头,无比认真着看进他的眼,一字一句的说,“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你该恨,无论你怎么恨,都是可以的,但,不一定是对的。也许,你以后会有所感悟,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心境也会千变万化。我不能陪着你去恨,我没有那个权利。只要你需要,我永远在你身边。你说,我就听。你给,我就要。这样好吗 ?”她直直的望进他的眼,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地等他的答案。 他起伏的胸膛一顿,眼睛瞪大,然后,犹豫,最后,伸出手,回应她。 “陈清水,你现在明白了,我的心早就沉在谷底,无论怎样的摇晃,也浮不起来。所以,深情是我无法担当的重担。”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接受就行了。”她轻轻地蹭着他。陈清水知道,一直都知道,顾浊的心再掀不起任何波澜。她不是圣人,无法做到一丝一毫的介意也没有。可是,眼前的顾浊那么可怜,那么需要她。 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所谓的爱情折磨致死,如何还能当做没发生一样,无所顾忌的去恋爱呢,他的心,伤不起。年少时母亲的记忆早已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那种对情爱的芥蒂根深蒂固,如何能将它去除?只有用她的爱去打磨。也许,最后,会一尘不变,那也只能说明她与他有缘无份,她不是他生命中注定的哪一个。 而现在,是她在他身边,守着他,陪着他。这就足够。 ☆、【86】 直到泥土将我们覆盖,直到我们死去 拂晓时分,两人顶着黎明最深的严寒,回了顾浊的房子。然后,相拥而眠,紧紧相贴。顾浊轻柔重点点儿狂暴和急切的爱,抚,仅此止步。陈清水用,手,满足,他,最后,狠狠颤,抖。 第二天晴好的天气,干燥的,没有温度的阳光施施然洒照大地。 顾浊坐在落地窗前,怀里,捂着陈清水。静静无话。陈清水想着他们一路走过的点点滴滴,其实,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很沉静。只有热情迸发的时候,会有甜言蜜语的**。平时,大多是沉默相待,不似时下打得火热的小情侣,短信和电话不间断,当街热吻和抚摸。这些在他们之间,很少见到。他们就像是一对相爱多年的伴侣,热情沉淀后,只余丝丝温情萦绕漂浮。 “清水,我最喜欢这样的时光。让我躺在你身边,看着云朵,直到泥土将我们覆盖,直到我们死去。你说,好吗?”他细细密密的探索她可爱的耳垂,若无其事地说着这样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求——之——不——得!”陈清水翻过身来,双手攀住他的肩,学着他的摸样,一字一句的飘落进他的耳朵里。温情脉脉,含笑娇羞。顾浊的瞳眸瞬时深邃无比,嘴角慢慢荡漾开来。 又有谁知道此刻,活跃在他心里的那丝丝不安,正在快活的跳舞,并且渐渐壮大。就像搅和在胃里的酸,越搅和越是酸楚。他就这她的美好,一遍遍温柔地饮鸩止渴。其实,心里一清二楚,打从一开始,这不过是一种徒有其表的华丽愿望罢了。有时候,他几乎有种疯狂的想法,就这样,和她长相厮守吧。猛然间清醒过来,又会无比的自责种种不合时宜的疯狂。他都在不断赶路中忘记了出路,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在梦中解脱清醒的哭,流浪在灯火阑珊处。矛盾,比比皆是。 惟愿,不久后,他要承受后果能小于他所能接受的。陈清水晕晕乎乎,欲睡不睡的点着脑袋钓鱼,顾浊轻手轻脚的将她抱上床,盖上被子。自她怀孕,近来,愈发地嗜睡。他情不自禁,将手伸进被窝,颤颤巍巍的贴上她还未隆起的肚子,这里,有他播下的一颗小种子在生根发芽,可以的话,他很希望看到它的成长。毕竟是,血浓于水。 日子越近,他会忍不住越发的恐慌。虽然,他以为自己,并未爱上她。在他从小被灌输的意识里,爱情就等于愚昧,谁沾染了,谁就会倒霉透顶,郁郁而终。他自私,守着自己方寸不离的心,细细上锁。任何人,不能触碰。人的寂寞,如何能用语言表达的很清楚,他没试过。但他知道,身体的摩擦和热度,更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动。于是,便热衷此道,不知疲倦的。 ☆、【87】 两全其美,微乎其微 “妈妈。” “阿姨。” 顾浊和陈清水没有在北京过久的逗留,自那天离开医院以后,再没去看过顾爸爸。陈清水倒是想来着,可是,单单是看顾浊的脸色,就知道他的答案了。还有一件事,她隐约记得顾浊有一回不经意间和她提过他的外公,为何,去北京,顾浊像是刻意避之不谈,既没有提到他的外公是否安在,也没有要去探望的意图。陈清水几番想提,念及顾浊几天里来,不佳的神色,也放弃了。她总是在潜意识里这样想着, “不要惹他生气”“不要惹他不高兴”这种想法,一经滋生,就如疯狂有旺盛的藤蔓孜孜不倦的四处攀爬。她不想,自讨没趣。 正好,可以赶在除夕之前回来。她也不想留下妈妈独自一人守岁。 “妈妈,北京的特产。”陈清水和顾浊兀自进得屋里去,陈妈妈正在热饭。陈清水看着妈妈日渐消沉的脸庞和微垂的背部,没有来得一阵心疼和自责。这个祸是她闯的,可是,好像在受累的就只有妈妈。她自己照样嘻嘻哈哈,乐得逍遥。这种比较的来的差异,被她无限放大,然后,愧疚占据心头。 “妈妈,你去坐着吧,我来热饭菜。”陈清水拖着她妈妈,生拉硬拽的从厨房里出来。陈妈妈虽然不合作,倒也没说什么。待她坐下,顾浊一并把陈清水按着做下,“你也给我乖乖坐着,和阿姨好好说会儿话。我去就行了。”他眼疾手快。 陈清水晕乎着脑袋,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在给她和妈妈留下空间,制造机会,和解的机会。她不能错失良机。可是,气氛很怪异,不能说是尴尬,只能说是难堪。陈清水觉得,妈妈不拿正眼看自己这件事,让她难堪。并且,会为之恐慌。她从小累积的经验里,不被长辈祝福的爱情,好像从来就没有圆满的结局,最后,总是会摇摇欲坠。 “妈。。。。”陈清水忽然的起身,正对着陈妈妈,蹲下身子,伏在她的膝盖上,磨蹭着脸。一如,小时候,夏天的夜空里,繁星点点,她在妈妈的怀里撒娇。 “妈。。。。”欲言又止。 “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陈妈妈的眼里,渐渐湿润,看着一度会远离自己的宝贝女儿现在安然无恙,她怎能不感慨和叹息。她缓缓伸出手,毕竟是骨肉至亲,天底下,那有一个父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受累?可是淘气任性的他们总是喜欢挖掘弯路,不走捷径。这样的偏执,拿她有什么办法。 “妈只是替你感到惋惜。眼看着就要考大学了,要熬出头了,你又。。。唉,” 是呀,造孽。可是顾浊说他需要这个孩子,她亦不想放弃。她知道自己卑鄙,想利用这个孩子拴住她和顾浊的羁绊,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她也要尝试。她不聪明,眼下,想看不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更何况,两全其美,微乎其微。只有用自己的方式,笨拙的方式,来企图维系她和顾浊没有任何保障的爱情。 虽然知道这样说会受到最大的怀疑和鄙视,可是,她还是想说,她爱着她的孩子。有任何绝处逢生的机会,就算是深渊中的一根细小的蜘蛛丝,她也要揪住,顺着攀爬上岸。悬崖之处 ,她不勒马。 “妈妈,你说的我都明白。就这一次,”她抬起头,直视着妈妈的眼睛,坚定固执,“就这一次,让我任性一次!”不是祈求,而是宣告。陈妈妈心里早就有底,她生出的女儿,和她一样固执。从不会半途而废,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造孽呀造孽!”她摇着头。 ☆、【88】 若是在意,哪里都是漏洞 怀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尽管陈清水做足了准备,偶尔的,还是会惊慌失措。她的才将将两个月不到,肚子里没有任何感觉,好像不存在。可是实实在在的,它就在她的肚子里,生长发育,一点一点丰满起来。这不得不说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心里面的喜悦也是愈渐愈浓,她虽然不成熟,仓促之间心里不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终归是高兴的,新奇的。初为人母的喜悦,溢于言表。 顾浊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到底有多深,陈清水不确定。至少,他不是一个旁观者,这是他的孩子。最初,是他说需要,所以才留下来。她感谢他,感谢他愿意与她一起努力,争取。并最终取得成功。可是,她不得不说,除了最初的几天,她并没有感觉到顾浊身上有那种初为人父的欣喜。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神态,他一如既往的做得很到位。 陈清水再愚笨,与一个人朝夕相处的岁月里,总能敏锐的捕捉到那个人微不可见的,哪怕是一点小动作,一个转瞬即逝的表情。顾浊一向是含蓄的,男人,对于这些事,反应总是比较的迟钝。他没有说,不代表他心里不高兴。他没有别的表情,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别的想法。真真假假,亦真亦幻。情爱里,永远都是这样。 大概,顾浊足够的淡定。人生的大起大伏,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如平常一般的岁月。其实,若是在意,哪里都是漏洞。若是能假装不在意,生活就是完美无缺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经过两个人的讨论,最后决定,这个学期,陈清水必须休学一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很镇定。这个决定,陈妈妈并没有参与。陈清水还是在顾浊家里住,那天,陈妈妈并没有挽留她。这是近来,她觉得最为遗憾的事。 顾浊继续上学,她的日子,寥寥寂静。每天能做的,就是多留他一秒,和望眼欲穿,盼着他回家。说实话,这不是她期待的日子,这种无聊,比全职主妇更让人惶惶不可终日。但是,现实嘛,往往是让人失望的。 得不到的都是梦境,不想触碰的,都是现实。 陈清水不同意请保姆,再放个人在家,她就会彻底的瘫痪。手脚都不需要再动弹,脑子亦不需要想事,那不是植物人是什么。怀孕虽然使她易为嗜睡,白天睡鲍了,晚上就很难熬了。她不想让顾浊顾浊陪她解闷,他白天要读书,晚上回来,也总是很忙碌,一直关在书房,近十一二点才出来,然后就是瘫在床上呼呼欲睡。 她有时候会很好奇,不知道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做些什么,好像很机密的事,连对她,都是只字未提,说明,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顺应他,不闻不问,乖乖的。 中午,顾浊是不会回来吃饭的,一个人在学校或是哪里就解决了。其实,他有车,学校离得又不远,是可以回来的。只是,他大概不想麻烦吧,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很懒的。 ☆、【89】 恨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给不了你任何安慰 顾浊晚上回来,可以和她一起用餐,已经很让她高兴和满足了。大概是与她从小的经历有关,顾浊觉得陈清水很容易满足。如果,给予她稍微多点,她就会开始杞人忧天,总是担心会遭天谴,这样多的幸福,不属于她。 当真是一个奇怪的很轻易就会知足的女孩子。与那些花里胡哨,整天腻着他的女人们截然不同。这或许,又是她深深吸引着他的地方之一吧。 他知道,在这个水深火热的空间里,他的心,偶尔也需要沉淀一下。恰到好处的,她这汪澄澈的,清凉的水,会将他彻底的包容,一道一道去除他身上沾染的污垢。并且,可以无时限的,永远的循环利用。 只要他需要,她就会给予。毫无怨言的,欢心的给他。忙的时候,无暇顾及,她就安静的蹲在一边。像是与主人相伴多年的忠犬八公,尽管这个比喻并不微妙微翘。可是感觉那么相近,摇晃着尾巴,悠闲地做她自己的事,哪怕仅仅是发呆,她都会去别处,留下一个足够大的空间,任他挥洒。不无理取闹,也不撒娇邀宠,这么的清丽脱俗。 有时候他想,她为何不能任性一点呢,就在他面前。对于自己的得失,她显得毫不在意,这会让他困窘,让他难过。多了或是少了,在她眼里,都是一般的,满腔的情意来温馨他。 这样善解人意,温良清润的女子,也许,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再遇到。凡尘俗世中,不早不晚,恰恰是最适当的一个平常的午后,时间的轴轮穷极无聊改变了初衷,促使了他们的相遇。 最后,他注定要辜负这样一个安安静静的,从不患得患失的奇女子。 容易感动和满足,携着一抔阳光,来温暖满身风雨的他。 其实,陈清水何曾有他想象的那般美好,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并且有女生一贯的脆弱存在于身体和心灵里。她的家庭也并不圆满,比之顾浊来说,或许好了很多。恨是什么,恨只是一种伤害,因为不圆满的曾今而存在的一种诡异心理,不过是人之常情。 她不想去恨,恨她的爸爸,恨她的家庭,因为这样,最终劳累的也只是自己。并且,还要费去你的精力,大部分的人力和物力,最后,能得到的回报,也只是失落和惆怅。恨也是需要力气去恨,需要时间去追,需要心思去谋划,然后,自己反倒枯竭了。何苦来的。。。 恨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给不了你任何安慰。也许根本没有人是从一开始,就带着“意义”出生的,大家可能都必须自己去发现,寻找……也许所谓的意义,也许暧昧而不确定,或许还很不安定。但是,只要活着,就会想要知道那个意义……为了某个人而活着的自己。 顾浊的恨,来得真切。她无法改变,那便只有旁观。 顾浊,这个人,你不能去要求太多,因为只是适得其反。所以,唯有用感情,牵绊去约束他,顾及他慢慢的,也许就会有所改变。 当然,起码,她是这样地期盼着。 ☆、【90】 凉薄的寂寞深入骨髓,如何能将它生生剥离? “清水,明天周末。带你出去透透气。看你在家里闷的不像话。”顾浊搂着她的腰,轻柔的抚摸她的肚子,一下一下,温柔进她的心里,暖风轻轻荡漾。黑暗中,她能感受到这几十天来,他不曾有过的情意绵绵。很高兴,心扑通扑通地跳跃。 “一言为定。”她急急转过身,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指,微微摇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顾浊心疼的抚抚她的脸,笑意盈盈,“好,拉钩。” 陈清水觉得圆满了,心满意足,顾浊到底是惦念着她的,前些日子地若即若离,也许只是她怀孕了,所以难免变得敏感多疑,斤斤计较罢了。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像是吸毒一样,只能越吸越多,并且越来越深入,知道不可自拔。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无能为力的。 顾浊的一个小小地邀请,或是一句短短的安慰和顾及她的神情,都会让她高兴,欣喜。她被爱情牵着鼻子走,并且如此的甘之如饴,不是傻子又是什么。是谁说‘你偶尔一个高兴的神情,就足够我开心好些天。你不经意间的蹙眉,却会让我难过好几年’,恰如其分的,讲的不是她又是谁? 第二天,陈清水更是早早的爬下了床,今天的阳光都是那么的美好,轻盈跳跃,仿佛是无数个天使,再调皮的挥洒亮晶晶的五彩缤纷地光粒子。她一如往常的,冲咖啡,叫顾浊起床,吃了早饭,两人出发。 顾浊看着她兴奋难以自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每多上一分快活,他心里的罪孽和自我厌弃感就愈发的强烈,就像漫无目的的爬山虎,疯狂的蔓延,无止尽的进犯。陈清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傻,难道你从未想过,我这么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到底是,被表象迷得团团转,太过信任我的结局是很惨重的。不知道,你是否强大到足够可以接受? 他一手执着方向盘,一手拄着下巴,不时回头看看她,看她傻笑,看她时而又有点惆怅的表情,看她望向窗外,圆润的脖子盛着满皮肤的阳光,粉粉嫩嫩,煞是可爱诱人。 他想,她就是这么美好。美好不是粗鄙的,浅显的,需要你接近,仔仔细细观察,一天一天的迈进阶梯,她细细隐藏在她身体里,心灵里的美妙之处,才会如害羞的孩子一般,渐渐崭露头角,在你手心里绽放异样的光彩。 他原本是千帆过尽地凉薄和淡漠,尽管这不是天生就形成的,而是后天不得不戴上的假面具,可是,有时候,他觉得,这种薄凉的寂寞深入骨髓,如何能将它生生剥离,那又是一层何等的痛苦与折磨? 他大概天性如此,继承了那个人的自私和狂妄,认为傻傻的女子的心就像一方净土,可以重复无止境的利用各干脆,就像是无限循环的小数,如意抔端庄闲适地清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不曾想到,人心,女人的心,是何等的脆弱,如同脆脆的玻璃,一折,就支离破碎。 当然,这是在他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个分分秒秒,萦绕在他脑海,挥之不去的难题。如同恶魔趋附在他身上,镶嵌为一体,赶不走,也不能驱赶。 ☆、【91】 偏偏她是趋之若鹜,甘之如饴 车大概行了一个小时,陈清水心里疑虑,跑到这荒无人烟的郊区做什么?难道,和上次一样,预谋已久的。。。她光是想的,心里一颤,立马就毛骨悚然了。那天的顾浊,就如同禽兽一般,红了眼眶。。。 她不着痕迹的渐渐把身体挪到一边,怎奈怀孕后,身心无力,身体渐沉,哪里容得了她随随便便的移动。她看着顾浊熄了火,眼睁睁看着他慢慢把头靠过来。陈清水心一横,闭上了眼睛,手里仅仅揪着地是安全带,直到它慢慢变形扭曲。 “噗——”顾浊捏着她远远地软软的脸蛋,一脸邪魅,终于,撑不下去了,彻底破功。 陈清水一睁眼,看他雅痞的俊容,正兀自笑得欢畅。知道自己又上当受骗了,被他狠狠摆了一道,耍足了。 她忍不住翻白眼,顾浊偶尔穷极无聊时,会寻她开心,搞这种灰色幽默,津津有味,衷于此道,并且乐此不彼,屡试不爽。这个可恶的家伙,偏偏时她的男人,她爱的死去活来,并且愿意为之赴汤蹈火的男人。好吧,姑且将它当做一个温馨的小小恶作剧。她大人有大量。还是,忍不住,倾身,狠狠揪住他的一张俊脸,毫不留情,狠狠掐到底,方解了恨。 顾浊眼珠子一转,陈清水知道自己打又倒霉的趋势。不料,晚矣。光是被他妖媚的脸所,聚精会神的。忘了,这家伙地一双色爪子,狡黠地早已攻城掠池,袭向她娇羞的地方,狠狠疼爱,深深浅浅,温柔辗转,时重时轻,调。教她。 顾浊一把搂了她,贴向自己,圈住,**的薄唇袭向她的耳际,舔弄着,湿腻着,呼出的热气将她稳稳包围,耳垂在他的慰问下,红的彻底。烟云弥漫,雾气缭绕,满腔的情意,如柳絮一般,丝丝飞扬,两相交织,此时无声胜有声。 偏偏他还要丢出临时炸弹,邪邪的笑,耳畔,是令她羞到骨子里的调戏,“好久没碰你了,你知道不,怀孕的女子,那里会渐渐长大,变得又圆又。润,翘。挺而有弹性。刚才的触。感,何其美妙。。。。” 陈清水紧紧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自动忽略他不要脸面的露。骨的,柔情蜜意的调侃。这什么跟什么呀,她娇羞地垂下头,用手重重的捂着脸,企图把灼人的温度降下来,顾浊!顾浊!你太狡猾了,总是借题发挥! 你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精! 偏偏她还要老老实实的见缝就钻,屡屡找了他的道,骗一次上一次勾。 她到底是要有多愚笨! 他到底是有多狡猾! 这该死的爱情! 偏偏她是趋之若鹜,甘之如饴。就算是饮鸩止渴,就算是临别时最后一根蜘蛛丝,她都想紧紧抓牢。这便是爱情作祟,让人欲罢不能的毒药。 ☆、【92】 总是需要一个港湾,熨帖自己漂浮不定的心 调戏完毕,顾浊先下了车,绕到这一边,给她开了车门,扶她下来。 陈清水刚才只顾着和他柔情蜜意,情意绵绵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注意这是哪里。现在,她晃一下车,揉了揉还处在晕晕乎乎中的脑袋,迷茫的大眼睛里满是疑问。这荒芜人烟的,不是郊区是什么,低矮的丘陵在远处朦胧的雾气中,延绵不绝。大片大片的人工林,正是初春的季节,添上了新绿,洋洋洒洒,一片清明。连空气都是新鲜湿润的。 顾浊走过来,拉着她,往山上行去。路坡缓缓向前延伸,中间是是用碎石子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浅灰色的一条,远远眺望,就像一条彩带飘扬。景致看似随意,却无处不显示着它的高档,低调的奢华。她疑惑的看向顾浊,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一片,显然是修生养息的好去处,环境极佳,山林鸟语花香的。只是,他们来,干什么? 顾浊不愿说话,陈清水迟疑,却不问。早晚会知道的。 行了两半里路,还未看见什么苗头,陈清水早就累得呼吸入不敷出。用手支撑着要,走一下,歇一下,顾浊看着她,心里过意不去。放开她的手,一把撩起她,双手稳稳的抱住,前行。 好在这安静的路途上,鲜少有人迹,否则,陈清水会羞得想去撞墙。这姿势,太暧昧。她缓缓垂下头,一点一点贴近他的胸膛,撒娇似的磨蹭,却不想让他发觉,就像是她狡猾的小动作,不想让人察觉。待到终于贴上了他的心跳,平稳的,波澜不惊的心跳,她终于安下心来,闭上双眸,紧紧依靠。 她想,凡人大多是患得患失的,谁能那么笃定和坚强,一直站立着,也会累到。总是需要一个港湾,熨帖自己时刻漂浮着的心。缓缓依靠,温存,哪怕是一种致命的幻觉。 “到了。”顾浊将她稳稳放下,春寒料峭的,他竟出了一头的汗。她的体重。。。尽管因为怀孕消退了少许,可是依旧没影响到大局,囧了。她退到一边,很有自知之名的沉默,体重,是她感到自卑的原因之一。 顾浊心思敏锐,知道这丫头在不好意思,眼里的狡黠和揶揄愈见浓烈,装模作样的仰天长叹,“怎奈何夫人心宽体胖,为夫,日渐消受不起。。。”说着,一边盯着她的反应,脸上挂起邪气的笑。 陈清水气急,冲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顾浊假模假样的喊疼,心里却跟抹了蜜儿似的,这哪是打人,挠痒痒还差不多。最后,伸开双臂,稳稳接住她。 他想,也许,有了前菜的放松和甜蜜,主菜上来,她应当不会太过难受吧。但愿,事实如他所想。毕竟,先甜后苦,虽然结果是一样,有了甜蜜可以品尝,后面的苦涩,也许就会被稀释和淡化。 只是,这种给一块糖,再打一巴掌的事情,到底是辜负了她。心知肚明之后,也只剩下惆怅和寥落,寂寞相随。 ☆、【93】 她潜意识里的风向标总是会滑向着顾浊 绕过这一片树林,眼前忽的豁然开朗。更让人惊喜的是,一座木板屋,赫赫然驾落此处,与山水相映,恰到好处的和谐自然。似是江南水乡的格调,前面一汪澄澈的水,应该是人工湖,后面是满山满坡的树,草,花,遥相辉映。枝头还未全部添上新绿,有些粗的枝干,伸展至屋前,好一派温润的景象。 顾浊牵着她,走近,再走近。直达屋前,白色的栅栏围了一圈,没有精雕细琢,有些木叉,甚至歪歪斜斜的,但是,放眼一瞧,却是和谐到了极致,浑然天成的味道。 顾浊走到房门前,悠闲地的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牵着她的手,走进去。透明的玻璃窗,复古的旋转楼梯,竹板凳子,铺着软垫子的躺椅,她一碰,就微微荡漾。大厅里,绕过一角,是开放式的橱窗。 这一切,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陈清水眼花缭乱,来不及惊叹。不得不说,舒适的程度,很让她心动。 “我们搬到这里来住吧。对你,对孩子,都好一些。”顾浊站定,背着窗户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眼神专注,缓缓说道。 “啊?”陈清水把专心致志研究竹板凳子的目光调回来,许是站起来的速度过快,眼里一片黑暗,世界在旋转。她很丰满,却又低血糖这样的怪毛病。顾浊眼疾手快的去扶住她。 “小心点。莽莽撞撞的”顾浊低斥她,手不经意间摸向她的肚子,稳稳贴住,再不动。 “我们搬到这里来好吗?这里的环境很适合你现在住。”顾浊半扶半抱着她,转移阵地,往躺椅上靠去。 “啊?这么突然。”陈清水坐在他膝盖上,颇为惊讶。顾浊做事情,她知道一向效率极佳,可是,这又是什么时候就决定的事了。 总是等到一切安排好,再来通知她。她亦总是后知后觉。顾浊做事,有些独断专行,许是他一向独来独往一意风行惯了。有些时候,她觉得贴心,跟着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操心,他都会一一安排得恰到好处,让你甚为满意到无可挑剔。可是,在不恰当的地方,不合适的时候,她偶然间,会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她的立场。她不具备主动权,一切,紧张我在他手心里,密不透风。 就像现在,看似是好好商量的语气,实际上。若是她果敢的违逆了他,他定是不会高兴的。陈清水觉得,终究有些事情,大多数事情,她都无能为力。 “顾浊。。。,为什么,这么突然?发生了生么事情吗?”有些时候,陈清水都讨厌自己在某些方面上过于敏锐的第六感。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许她无法一清二楚,但是动机,她还是需要知道的。除非顾浊刻意拐弯抹角,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别胡思乱想了,哪里会有什么事。”顾浊很淡定,面对陈清水狐疑的神情,毫不动摇。 “这里环境好,空气也新鲜,对你和宝宝都有益处。”他摸着她的肚子,一圈一圈的滑动,缱绻温柔。 陈清水听了,觉得也有一番道理,她潜意识里的风向标总是会滑向着顾浊的,因为最初的崇拜和最后的爱恋,总是这样认为,顾浊的选择才是对的,最好的,最妙的。 ☆、【94】 时间无涯的荒野里,不早不晚 许久,就到陈清水几乎以为自己忘了前尘往事的时候,她细细斟酌。似乎,所有的变故,都是从那个春天悄无声息的降临。那年的春季,在陈清水很多年的记忆里,委实说不上美好,甚至有着淡淡的霉味在嚣张地发酵。 该来的,不早不晚,很多个分分秒秒的精确测量,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刻在命运的轨道上,如同到达整点就会报时的钟一般,打开小门,滑动螺旋,“滴答”,一响,天崩地裂。 当然,变故之所以称的上变故,那就在于它巧妙地时间计算和怪异的速度。陈清水对于这些,是不可能知情的。或许,到后来,有所察觉,只是那如烟雾缭绕一般虚虚实实,又怎么会让她看得清楚呢?或者,她只是在假装,假装看不到,假装听不到,假装想不到。那么,缩在自己仓皇编制的小袋子里,就安全了。 “清水,我先去上学了。”顾浊边扣上扣子,倾身,想把把蜷成一团的被子拉开,不料这丫头滚得严严实实的。他只好坐在床边上,慢慢巡逻,终于找到微微颤动的地方,一起一伏,再往上,圆溜溜的,想必是某人正流连梦境的脑袋,凑过去,使劲拉,终于有了缝隙。他无奈,这丫头,封的这么严实,也不怕透不过气。 “清水,醒醒。”他绕过她脸上残留的口水渍,拍一拍所剩无几的粉嫩脸颊。 陈清水潜意识里紧紧皱眉,她正和一个胖嘟嘟的小宝宝打得火热,谁这么煞风景,拽她的头?她不悦了,张开嘴,狠狠咬过去,软软的表层,内里却是坚实的硬邦邦的,什么东西? 牙疼了,她恍恍惚惚中睁开眼,光线朦朦胧胧的钻进来,依稀,仿佛。。。是——顾浊大人的手?! 得知这一境况,她发现不妙,直接修长的食指上,黏腻腻的,湿滑的,亮晶晶的,是她的口水?! 她猛然睁大眼睛,慢慢的,怯怯地向上看去,还好,顾浊的表情还没恐怖到铁青的地步,只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揪起睡衣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的擦拭,待到干净了,在偷偷一瞄,顾浊的脸已由铁青转为苍白。好吧,是她的错,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把顾浊大人有洁癖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垂着头,默默无语,听候发落。 顾浊转身,跑去洗手间。好一会儿,出来了,绷着脸。语气却是和缓的,从容的,“今天会有一个阿姨过来,到时候,记得开门。别把人家关在外面了。”严肃的空气,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反射性的猛点头。 诶?阿姨?“什么阿姨?”弱弱的问了一句。 “来帮忙的。”顾浊无奈,心理安慰自己,不能较劲,她的脑子不一般。。。 “哦,其实没什么啦,那些事,我一个人都可以做的。”陈清水好言好语,舔着脸,笑嘻嘻。 “这里离市区远,不太方便,你的身子,会越来越沉。”顾浊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弯腰,捡起滑落在木地板上的被子,重新把她包裹住。 也罢,大不了从此,做一届散仙,逍遥自在,乐得清闲好了。 ☆、【95】 最重要的,不是她 从那天早上起,陈清水当真成了闲散小仙一个,无聊得发霉的日子正式来临。好吧,至少,还可以看看电视,上上网,到不至于走入绝境。只是闲下来的双手像是突然生锈了一样,浑身瘫软无力,提不上来劲。 新请来的李阿姨又不是一般的健谈,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她到是没有意见,求之不得,诺大的空间里,因为她的叽叽喳喳,显得不是太死气沉沉。只是,她一般当听众,很少加入到其中。也许,和顾浊三年多的相处,早已不知道如何聊天了吧。 爱一个人,就是将自己变成他的过程。最后,若有幸融为一体,不失为一段佳话。只是,奈何,少之又少。 现在才三月初初,算一算,她的孩子,不到两个月。闲暇下来的时光,就像硬邦邦的黏得紧紧的牛皮糖,怎么咀嚼,都不容易破碎。这十个月的日子,想必,一定是会穷极无聊的。 只是,她近来,愈发的嗜睡。每天早晨,还在梦境中,晕晕乎乎的起不来,只得听见楼下车库里汽车发动的声音。她得以知道,顾浊上学去了。将近十点,才慢慢爬起来,这个时候,李阿姨刚好去买菜。中午吃了饭,看会电视,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晚上,望眼欲穿,依稀听到发动机熄火的声音,她就迫不及待的奔到门口,像是闻见主人回家的气息,摇晃着尾巴,乖巧的卷毛狗。 只是,顾浊近来好像总是行色匆匆的,吃完晚饭,顾不上和她说一会儿话,就钻进书房,门紧闭着。不知道他在悉悉索索,搞些什么。有时候,出来去洗手间,也只是和她匆匆打个照面,勉为其难的施舍一个疲惫的笑脸。 前几次,陈清水念及他,中途会送一趟咖啡或者一杯牛奶,敲了好久的门,才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顾浊站在里面,迷茫地看着她,不打算放她进来。陈清水只好将咖啡递给他,失魂落魄的转身。总是要敲很久的门,顾浊才会从从打开一条缝,又一次,大概是陈清水敲得太久,大有追根究底的姿态,顾浊忽的把门大开,面色不善,眉眼紧蹙,将将忍着,不发作。陈清水看他的面的不佳,知道他不耐烦了,凌厉的气势,吓得她一抖。之后,再不敢送了,就是偶尔经过书房,看着门缝里被挤出来的丝丝光亮,愣愣的发呆,久久回不了神,眉宇之间,是惆怅和萧索。 她想,对顾浊而言,她到底不是唯一。尽管,她也很少这样奢望过。只不过,面对着难得的露出温柔笑脸的他,有时候,会忘了自知之明,小小的期盼一下。顾浊,从来都是依照自己的章法行事的。他没有错,也许,只是自己奢求罢了。在某些方面,他可以很果断的作出判断,何为轻,何为重?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轻重缓急,一清二楚。 比如此刻。 他正在做的事情,迫在眉睫,显然,比她重要得多。 ☆、【96】 一点一滴的落寞蔓延。最后,泛滥成灾。 幸好,在她所度过的生命中,一直秉承着这种奇怪的思维。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不至于太过绝望。偶尔的,被幸福弥漫的她也会忘了自己是谁。好在,这种狂妄的幻想存在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如同烟花升空绽放,然后,灰溜溜地消逝。 究其原本,她会失落,会惆怅,只是因为自己奢望的过多。所以,临了,就会有似从云端跌落到谷底的视觉差异。她对这种差异并不失落,真正在意的是那扇门微微打开的细缝。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思维和幻想一点一滴从身上剥离,这样,大家,他和她,都会好过。 相安无事。 当然,这点小插曲在他们的生活当中就像风平浪静的湖波,偶尔掀起一点波澜,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最主要的是,当事人的刻意遗忘。顾浊对任何事的反应,比之别人,都要平淡一些,所以,他若无其事很正常。 然而,对于当时愣在门外偷偷哭泣的陈清水来说,更多的是无奈。选择遗忘,会相对轻松一些。生活里,不需要自找麻烦。所以,这段小插曲,被无声的遗忘。 第二天,她依旧笑脸相迎。他依旧温柔相待。 时值三月中旬,白天,太阳偶尔的会散发出一点热度,怀孕了,很容易焦躁。陈清水捧着怀孕手册,仔仔细细地研究壬辰周期,还不明了。只能去网上搜一搜。打开电脑,茫然了,黑屏。再重启,黑屏。来来回回数十次,待到陈清水的耐心用尽之时,还是没有反应。好吧,去看电视,溜一圈娱乐八卦好了。 然后,彻底窘迫了,电视也无缘无故的瘫痪了。原来这就是通常所说的祸不单行。陈清水仰头看无敌,无声的长叹。算了,等顾浊回来再说。 穷极无聊的一天,她在床上打滚,睡不着。和李阿姨聊天,弃城而逃,再不跑,今天一天就好在沟通障碍上了。然后,进厨房,李阿姨诚惶诚恐的抢走了她手里的锅子。 终于挨到了六点,陈清水迫不及待的给顾浊拨电话。万幸,电话还是好的。 “顾浊,电脑和电视都坏了,你快点回来修。”陈清水憋屈了一天,忍不住瓮声瓮气,向他撒娇。 顾浊那边,很嘈杂,好像在人很多的地方。陈清水转而又想,也是,正值放学。人肯定多。 顾浊很久没说话,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好” 陈清水抓着话筒,听着挂断的“嘟嘟”声,静静出神。 李阿姨看着她的面容由娇俏可爱转为了无生息。很有眼色的躲进厨房。 陈清水坐在窗台上,隔着玻璃看外面渐渐灰黄的天色,沉默。远处,一点一滴的落寞蔓延。最后,泛滥成灾。 那天晚上,陈清水枯坐了一夜,没等到顾浊。 ☆、【97】 我很害怕,很害怕。。。 那天晚上,陈清水枯坐了一夜,没等到顾浊。 其实,在打那个电话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些失落。也不是完全无所察觉,顾浊很少那样漫不经心的敷衍。应该说,在面对她的时候,即使他手头上有棘手的事,也会尽量缓和语气,再对她说话。 可是,下午的那个电话里,顾浊没有。 晚上,陈清水像往常一样,窝进榻榻米里 ,歪歪斜斜地坐着,等他归来。开始的时候,她并未多想。直到十一点,她焦灼了,又不敢打电话,因为下午突兀的叨扰,顾浊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个时候,再打电话,恐怕也只是自讨没趣。 凌晨三点,陈清水神奇的没有了睡觉的心思,一般来说,孕妇熬夜,是很难得的事,尤其对睡眠质量好的来说,更是如此。 陈清水只要满脑子想着一件事,特别是这件事还与顾浊有关的话,那她就会专心致志的想,心无旁骛,越想越深刻。到后来,思绪就会堂而皇之的往坏的方面发展。 拂晓时分,温度骤然降低,冷却的空气发散开来,她的身体微微战栗。不堪重负,拖着四处摇晃的疲惫去拿了一张毯子,紧紧包裹住自己。望着墙上的摆钟,无可奈何地出神,眼睛底下,深色的青眼影,眼袋肿大。 顾浊,我想过有一天你可能不道而别。可是,你不能这样突兀,至少,要给我一个心理准备。所以——,你到底去哪里了? 撑到第二天晚上,陈清水终于接近疯狂了。拨电话,拨电话,不停的按键,不停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已关机。。。”,她快要崩溃了。原来,自己的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脆,一磕就碎。 白天,李阿姨看着她焦急地转来转去,没办法。安慰不顶一点用。现在,空空荡荡的大厅徒留她一个人,吊顶的水晶灯投下来的光亮,都照不进她心里忽然塌陷的深渊。窗外,万籁寂静的夜空,偶尔有风吹过树枝摇摇摆摆,传来的“飒飒”声,穿透墙壁,歪歪曲曲的向她刺过来,延伸进她的耳膜,显得格外的惊悚。 顾浊,你在哪里?你不要我了吗? 屋里屋外,没有一丝人气,除了我之外。外面乌七八黑的,路灯隔得好远。树影子荡来荡去。。。。 我很害怕,很害怕。。。。 可是,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在心里大声的呼喊,她不敢叫出声来。这诺大的空间里,死一般沉寂,她害怕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回声,一定很恐怖。 所以,顾浊听不到她的呼救。她也没有听到他的抚慰,哪怕是一分一秒。 除了寂静无声,除了空虚脆弱,她什么也感觉不到。惶恐不安地蹲在榻榻米里,躲在毯子里,不敢露出头部,不敢睁开双眼。 她厌恶自己的懦弱,厌恶现在这种无助的窘迫。可是,无能为力。太过依靠一个人的后果,就是像她现在这般,如被浪花卷起的浮萍漂流的毫无着落。 一旦总是让她为之倚靠的背后强盾消失不见,焦灼与崩溃就会并驾齐驱,充斥着满屋子的氛围,紧紧环绕着她,把她的心,关进一间窄小的,没有窗户的,漆黑的小屋子里,不得动弹。 ☆、【98】 相互维护,相互制约,相互问候,才是爱情 第三天,第四天,音讯全无。她由最初的惊慌不安和失魂落魄转为麻木不仁。最初的失落和寂寞过后,也只剩下死一般的淡定,尽管,这淡定来的并不单纯。 她试图安慰和缓和自己的情绪,结果,显然效应并不突出。心里面总是充斥着一种想法,顾浊不会就此不告而别,定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问题是,这个棘手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能不能解决?他一人之力,够不够用?转而一想,又有些庆幸自己不在他身边当累赘,或许他可以轻松应对。 想法完全有逻辑可循,可是越想,她越不冷静。为什么,紧急关头,他总是想独自一人扛,她就这么不可信任吗?还是,知道她的力量微乎其微,所以,根本不屑于告诉她。 算了,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吧。她想,万事总会有个解决的办法,只是,这个唯一的通道能不能使双方满意,全看顾浊而定。 姑且,就这么等待。白天的日子还好,她可以和李阿姨有一句每一句不着天地的说话。最难熬的是晚上,她试图挽留过李阿姨,可是,人家有孙子要照顾。每到七八点,夜深人静,这一片别墅区黑灯瞎火的,摇摇看不见人影,外面的路灯散发着凄清的微光,四处洒照,多一点,少一些的不均匀。她几度想冲回自己的家,可是,有想法,没胆量。似乎,妈妈和那个家比这幽深透着恐怖的木屋子更难以应付。 当初,是她毅然决然的作出了选择,连一时的犹豫不决都没有。现在,她灰溜溜的跑回去,情何以堪?就算是为了心中仅剩的那一点自尊心,她也不能这么做。何况,一切都是未知数。顾浊虽然独断专行,倒也不至于是个太过薄情寡义的人。如果要结束,他至少会做简短的说明。 人总因喜欢苹果而放弃了手中拥有的桔子,可后来发觉原来苹果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桔子好吃,于是把责怪都加在苹果身上,怪它当初的诱惑,后悔自己的选择。 顾浊和妈妈就是爱情和亲情,她果敢地选择一边,然后,勇往直前,尽管一路跌跌撞撞,可是其中夹杂的点点温馨被她无限的放大。情爱里,永远是这样,一旦尝到了了一点一丝的甜蜜滋味,悲伤都会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不想像这样,把罪责糊涂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往别人身上推。她想,被诱惑吞没的是自己,最初是心甘情愿,最后,也当尽心尽力的挽回。这样,大概就不会徒留遗憾。 两个孤单的人相互维护,相互制约,相互问候,这才是爱情。她想,她从来不曾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制约过他。所以,他们的爱情,先天不足,后天不良。她小下心来,细细维系。不想让它过早的凋零。 人世间的感情为什么不能像打地基一样,挖一个坑,就立一个桩,痕迹永远存在着。没有失望,没有失败,没有遗恨,永不落空。 人都是贪婪的,给一点水,就想要面包。给一个面包,就想要热乎的米饭。想要的,永远多余现在所拥有的。这可以说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心态,也可以说是一种不知尺度的贪欲。 ☆、【99】 顾浊,再等你几天。 第五天,陈清水能表现得如往常一般了。李阿姨看着她安安静静的如同苍白的小人偶,不言不语。虽然,平时的她大多数时候都有自娱自乐的办法,例如,发呆。 现在看来,她脸上的内容太过死气沉沉。丧失了元气一般。就像没有灵魂的,空洞的符号。 早晨,很晚才起床。黑夜像是古代城堡幽深的蛊惑着她,使她不得入眠。睁着空洞的双眼里,残存着寂寞,与天花板苍白无力的颜色相互遥望,其中,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也没有。虚无。 中午的餐桌上,望着一桌子的菜,胃里翻江倒海。还是省省忍住,微微颤抖的拿起筷子,僵硬地往嘴里拨饭。旁边的李阿姨看的眼眶湿润,一阵心酸。 顾浊,再等你几天。再不回来,她也只好卷铺盖走人了。其实,心里明白,自己的孱弱有多可笑。从他不见踪影的第一天起,她就是这样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诉说。现在,还是这样。并不是有自虐倾向的乐在其中。只是,无可奈何,奈何割舍不下。在装得多淡定从容,给他打电话时听着话筒里面的忙音,面上的装束,瞬间垮塌。 傍晚,还是筵席往日的习惯,出门散步。只是,她未曾料到,碰上了一个意外。 太阳日渐地燃烧起温度,黄昏时分,人散发着点点余热。陈清水换了衣服,出门散步。就算是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适当的运动责无旁贷。 李阿姨看着她双目空洞的眼神,眼圈地下深沉的青眼影子。不放心,要陪同。陈清水固执的反对。其实,出门,更多的是为了祈求那一点足够广阔的私人空间,让她好静下心来,仔仔细细的思考。思考什么,不得而知。不过,总有些事情在模糊中来来回回,穿梭,然后,说不定就明了清晰了。 踏着早早来报道的月光,一路向山下行去。好在道路曲折蜿蜒,在一步一步的行走中,消磨了空出的她大部分时间。山坡并不陡峭,走的不费力气。待行了三分之一的时候,太阳西斜的彻底,天空染上浑白的月色。路灯在这不明不黑的月色里,显得那么突兀,格调不协调的亮着。空气骤然下降,陈清水不禁抓紧了胸前敞开的风衣,打道回府吧。 将将要转身,依稀听到“陈清水”这样轻飘飘的一声,隔着几重山水,纷至沓来。 她的心跳开始急促的加速,最后要到爆炸的边缘,像是胀大到极限的气球,“嘭”粉碎性的爆炸了,睁大到极致的双眼骤然紧缩,就像极速攀爬,眼看着就要到达山巅,却生生跌落的高度差,都怪她,太过一惊一乍了,所以,失望也来得彻底。 远处,背着光的月下,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身影,却不是他。陈清水何其确定,不是他,不是他的气场,不是他的身形,不是他的气味。 孙永年的背上,还背着书包。神色疲惫。试探性的喊了远处的人,这个身影虽然从未属于过他,但是,没有人能干涉,他日日夜夜的想念。她看起来,身形消瘦了许多,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憔悴孱弱。 顾浊,你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 ☆、【100】 曾经相遇,总胜过从未碰头 “孙—永年?”陈情书走近几步,诧异地看着路灯下,背着书包的背影。 “嗯。”孙永年也走近了,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儒雅隽秀。 陈清水的思绪骤然醒悟,很多天不见的同学。想必,她和顾浊的事情,早已转遍了学校。她做好了遗臭万年的准备。可是,孙永年算得上她的好朋友,事发突然的,也没和他好好说说,后面,自己倒是忘了这事了。 他会怎么看自己呢?鄙夷?陈清水想到此处,微微低了头,尴尬和局促。 孙永年依旧眉眼带着温润的笑意,仿佛是一缕清风,和风煦煦。他怎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到底是个傻姑娘。略带疼惜的眼神,仔仔细细地注目,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陈清水缓和了一下心境,方抬起头,面容僵硬的扯开一丝笑,“你怎么回来这边?”她不是不好奇的,毕竟,这里离市区那么远。 “我来拿东西的,绕过这个山头,那边是个村子。我小姨住在那里。”他伸着手指,微微往半空中一指。陈清水顺着望去,只是无边的灰黑色里,山陵高高低低的起伏,微不可见的,看得到一个轮廓。 “哦”她答道。 随后,就是沉默。 两人站定,淌着清凉的夜,孙永年偷偷地瞧着她,看她伤心低落,眼里的空洞无神延伸至远处。 “你,还好吗?”他还是忍不住了。 “嗯”低垂的,若有似无的声音,有气无力。 “清水,其实,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孙永年再进两步,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眼睛瞟向她,试探。 “嗯,你说。”陈清水抬头,看着他。 “好。”他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失魂落寞。像是自嘲般的咳嗽一声。再不说,恐怕再无机会。 “我喜欢你。”他定定的看进她的眼里,表情很庄重,不似开玩笑的神态。眼里有脉脉的情意。 陈清水不由得睁大眼睛,她的确吃了一惊。情感的事上,她一向迟钝。更何况,自己的生活就像是地球,只围绕着太阳转动。她的聚焦点,只关注于顾浊身上。这些年来,已经紧紧黏住。从不曾离去,哪怕半分一秒。 她注定是要辜负他的一片真心了。这个在她困难的时候总是不言不语,悉心陪伴,给予她莫大的力量的男子会喜欢上她,是她之幸事。只是。。。 在心里练习了千万遍的一句话,此刻,经不住内心的祈求,脱口而出。像是不断被积压的轮胎,终有一日,不堪重负,将体内的浊气全部释放。然而,自初始之日起,他就不抱任何绚丽的幻想。 曾经相遇,总胜过从未碰头。 他注视着,看她微微懊恼,渐渐转为窘迫的神情。那样的可爱娇憨。偷偷地欣赏,并且,细细铭记于心。年少时,有这样一个纯洁的心灵寄托,对他而言,已足够。青春,终究是道明媚的忧伤。 ☆、【101】无可奈何的情事,无可奈自己的心 最后,她留给孙永年的,只是一个背影。 无可奈何的情事,无可奈自己的心。 孙永年低垂着头,在她兀自陷入尴尬的时候,说话了。“清水,你肯定不记得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自嘲式的语气,轻轻敲打着他黑夜里的一派沉寂。 “记得,高中开学那天,你给我指路。”陈清水很笃定。对于朋友之间的事,比较有意义的,她自诩都记得清清楚楚。 “呵”他微微一笑,清润的眼睛却是变得黯然失魂了。“那不是第一次见面,其实,更早之前,我们就见过。你还记不记得中考完的那天,晚上,你被人围堵?” 陈清水点头,心里却是莫名其妙。 “那群人中间,就有我。”孙永年伸出了双手,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嘴里发出的声音像是被挤压,莫名地变了调,浑浊夹杂着微喘。他再不敢看她,更不敢让自己的脸,丑陋的神色,落进她眼中。叙说这样的事,让他难堪。 陈清水再度被这无厘头的爆料砸晕了脑袋,神色迷茫许久,似在回忆,然后,瞳眸猛然间瞪大。那个夹在混乱的人群中,试图替她求情的清秀少年 ?!记忆已经模糊,将两人的身形略一比较,这惊人的发现令她毛骨悚然。怎么会?怎么会?难怪,顾浊不许她和孙永年过于接近!顾浊认出了他!可是,孙永年,她一直觉得温文尔雅的朋友,怎么会是? “记起来了吧。很抱歉,那个时候,因为我和妹妹经常被人欺负,我想加入帮会,应该会让那些欺凌我的人有所忌惮。却是走入歧途,势单力薄的,说话没有分量。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和你上同一所高中,在同一个班。我有多高兴!你大概不知道,也是受你的影响,我才下定决心,不再打混,努力学习。清水,我很感谢你!可是,我却在最初与你相遇的那个晚上,失去了喜欢你的资格。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情绪失控。 “孙永年,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不怪你,不怪你。。。”她不断重复着,轻声细语,踮起脚尖,滑稽的动作,伸长了手,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良久,他才缓和了情绪。冷静下来。胸膛里藏着满腔的歉意。最后,红着眼眶,难看的笑意在他还有些僵硬的脸上晕染开来。 “孙永年,谢谢你喜欢我!”她大声的呼喊,黑色瞳眸剪水,泛着亮泽的光芒,沁人心脾。 这意思,再明了不过。他事先做足了准备,此刻,又把藏匿在心底的污秽全盘托出,似乎连呼吸,都轻快了不少。那一丝一丝的失落,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两人又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相视而笑。 有故作轻松的成分在里面,那又如何?这段友谊,本已陷入摇摇欲坠的险境。现在得以保全,已是很好的境况了。 ☆、【102】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只是一片点缀的白云 他们挥手道别,往相反的方向各自前进。陈清水被他这样一搅和,积於的惆怅和不快烟消云散了些许。 她不禁失笑。踏着夜风,借着皎洁的月色发出的明明光亮,心情舒缓了片刻。 她浑然不觉,不远处,一棵庞大的老树后面,被黑夜和空气隐没了僵直的身影。 顾浊紧皱着眉眼,微眯的眼睛里,浓浓的雾气弥漫,看不出喜怒。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惨淡的笑容。胸腔剧烈的起伏,烧灼的怒气不断焦烤地可以冒出烟来。 当真是郎情妾意,含情默默,好一派暧昧柔情的景致! 他抬起手腕,借着嘴角的咬着的烟头散发出的微光和夜空里月亮洒下的苍白,看表, 九点五十三分。 从六点过十分,到九点五十三分,漫长的时间里,他静静地在树后面,隐忍不发。一分一秒的煎熬,眼里映衬得是她的娇声羞语,和笑意盈盈。 顾盼之间,当真是柔柔情意满目,巧笑嫣然,眉目疏明。哪里有对他突然消失不见的半分焦灼? 已然是,对着另一个男人,情意绵绵。 真是何其幸运!没有错过这一幕好戏!他捏着树叶的手,不断地加力,直到青葱的汁液弥漫在支离破碎的残叶间方罢手,赫然摒弃!他深邃无边的双眸,被不远处的欢声笑语,刺目的情意融融渲染上了一层残忍的色泽。 紧赶慢赶的,终于回来了。哪里料得到,心中思念和牵挂的人正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依依不舍!他不是不愿意相信她,只是,那一句“孙永年,谢谢你喜欢我!”像是一颗重磅炸弹,毫不留情的丢向他的心,开出血色模糊残破不堪的花朵来。彻底击碎他脆弱的幻想。 他这样的临时抱佛脚的挽留,原本就是错的吗?一开始,就若有似无的刻意走进她的生命,搅乱她心如止水般的平静安宁,掀起起一个个越来越剧烈的波浪,原本就是抱着把她推入地狱的心态,现在,又因为贪恋着这一方纯白无暇,不舍她离去,试图做最后的挽救,或许本来就是极其可笑的荒唐! 可是,她怎么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不顾及脸面。在他的地盘,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娇声细语。她爱的是他,那就得不论言行,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都只能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不能被任何别的男人污秽触碰!不可以!他不许! 他可以不爱她,可以有预谋的接近她。但是,她绝不能不爱他,绝不能和别的男人有任何暧昧的接触!不管出于什么初衷!可以说他蛮横,霸道,无理。他不在乎,他绝不允许,她有一天会移情别恋的这种可能行出现,绝不!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能明了的呢。或许,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其实只是一片点缀的白云,他偶尔会赞叹它的无暇和美好,也会对它留恋,但绝不会为了它而放弃浩瀚的天空。 这便是顾浊。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和心里偏执的恨意,不可能为了琐碎的事情有任何动摇。 ☆、【103】年少时的轻狂如何能相信会有得不到的宿命 那天的晚上的顾浊,疯狂的举动,毫不怜惜她的剧烈急切的动作,在陈清水以后的生命中就像是一个导火索,将她的期盼看和幻想全数燃烧殆尽。 陈清水的心灵竟是出奇的安宁,或许,得感谢孙永年的这一番搅和。又或许。。。。她不知道。 回到家,李阿姨已经走了。客厅里留着一盏灯,发出惨白的光亮,晕染开来。陈清水呆坐了一会儿,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一到主卧,掀开被子躺下。依然躺在左侧,抱住遗留了他独有气味的枕头,埋进里面,深深地呼吸着淡淡烟味混合着薄荷的清香,心里渐渐镇定下来。 想着往日的美好,现在看来,竟是如梦境一般的飘浮在天际,她摸不着,触不到。那么,所谓美好,是不是她长久以来被困在梦境里自己编织的华丽花架呢。就像是行走在沙漠里,无端端的眼前出现一汪清水,扑过去,却还是一望无际的沙子,原来,望梅止渴,看到的只是海市蜃楼。 她来过,她爱过,她努力过,得之是幸,不得是命。当然,年少时的轻狂如何会相信会有得不到的宿命。 不想了。。。。,睡去吧,睡醒了,一切就好了。窘迫的困境会像噩梦一般随着清晨的第一丝光明而消失殆尽,所有的,都会恢复如初。。。 陈清水睡得晕晕乎乎,打开台灯一看,三点了。睡前被她抱在怀里的枕头早已不知去向。被子也盖得好好的,规规整整。她猛地幡然醒悟,鞋子没穿,掀开被子就往楼下奔去。 楼下大厅里,空空荡荡,黑暗在漫无边际的蔓延,凉飕飕的风从窗户里呼啸而来,刮得玻璃碎碎作响,纯白的落地窗帘被月光照的并不明显,参杂着黑夜独有的幽深,被风肆虐,拖塌着木地板,来来回回摇荡。 她记得自己明明关上了窗户,为保险起见,上楼前还查看了好几遍。这么说。。。。心里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她裹紧睡衣,摸索着下得楼来,却并未发现异常。绕过餐厅,往走廊行去,刚走过玻璃门,就赫赫然看见沙发上斜斜谢的靠着一个人影,风吹乱了他长长的刘海,显得更是俊雅飘逸。只是,模模糊糊的面容,无不显示着他的憔悴和疲累,眉间紧皱着,手里点着烟,任它燃烧,却不往嘴里送。 “顾浊?你回来啦!“她欣喜,快步走过去。 顾浊原是在闭目养神,听见这一番响动,知道是她起来了,睁开眼,看她已在眼前,把手里的烟掐灭。却是不动声色,既不答话,也不出声。 陈清水被目前的巨大惊喜冲昏了头脑,意识飘飘然着不了地。也不在意,只当他太过疲惫,不想动弹。她急急走过去,按住壁灯的开关,不料顾浊竟发话了,“别开灯。” ☆、【104】属于他的,那便只能永远瞻仰着他而活 陈清水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愣住了,好一会儿,悻悻然垂了手。 他,很奇怪。 顾浊坐正,向她伸出手,示意他过来。陈清水刚才陡然而生的疑惑立马烟消云散,欢快的跑过去,也张开双臂,结结实实的落入他怀里。顾浊接住,却不抱她,只一味的沉默。 陈清水对他的反应显的毫不在意。她想自己是了解他的,他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沉默是他惯有的神态。 “顾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兴奋地圈住他的脖子,娇声询问,脸上,浮起傻气的笑容。 “嗯。”顾浊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微眯着眼,细细地瞧着她。 “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心里有多恐慌。你真坏,到哪里去,也不和我说一声。”她翻过身来,蹭他,小手急急地捶着他的胸膛,眼神哀怨,颇为懊恼。总算是回来了,算了,这几天的煎熬,都是值得的。陈清水想。 “嗯。”他又是这样鸡同鸭讲。对她的胡搅蛮缠,显得毫不在意。头往后仰,靠着沙发,眼睛还是微眯着,斜睨着她,脸上的笑意却加深了,嘴角掀起的幅度慢慢加大。 陈清水看着,觉得今晚的顾浊真的很不正常,无论是从表情还是从他的动作。这不是她的错觉,顾浊,你到底,怎么了。她想这样单刀直入的问他,可是,综合以前的经验,她毫无胜算。每次,不是轻而易举的被他绕开话题,就是被他晾着,自讨没趣。 “顾浊,你可以告诉我,发生。。。啊!” 陈清水犹豫着说到半路,顾浊忽然的抬起头,倾身,追却无物的堵住了她还未说保护的话。 “唔。。。顾浊。。。唔”陈清水想睁开,这样莫名其妙的纠缠让她心里愈加的不安起来,顾浊的意思很明显,转移话题。 “嘘!”他稍稍离开她的嘴,唇舌依然与她相触,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暗哑,对她打手势。 陈清水依言,闭上双眼,她还能怎么办,在这上,或者说,在各种方面,她都是手下败将。这个定论打从初初遇上顾浊起,就成为坚不可摧的事实了。无论她怎么样的想翻身,都是徒劳,只能旁增无趣。 她缓缓闭上眼,顾浊看着她如扇子般浓烈而密密的睫毛如如两只天鹅,乘着皎白的月光,蹁跹起舞。 他想,这便是陈清水致命的地方之一吧,她很美,她却不自知。只是在关键时刻,要命的诱惑你,使你再不能不能独善其身。 偏偏这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美妙之处,竟被别的男人全数觊觎,这口恶气,叫他如何咽得下。他从未承认自己大方,他是小气,这般的小气。 他在意的,属于他的,那便只能永远瞻仰着他而活。不然,他宁愿毁了,也不会让别人沾染,哪怕是一丝碎片。 ☆、【105】顾浊。爱情,再卑微,也不该是这样的。 陈清水,等我厌恶了你,有了审美疲劳,你和我完完全全的两清之后,你再如何拈花惹草,那都是你的事。现在,决不允许! 他重新低下头,狠狠求索。 陈清水在不安中焦灼的等待,终于,他的唇从她的唇角缓缓贴过,一路蜻蜓点水般的逗弄,蔓延至她的耳垂。她甚至能清晰地数出他深深浅浅的呼吸,混着这浊气,袭向她的耳廓。她听见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跃,如敲打在鼓上的点,愈敲欲烈,最后,濒临窒息。 顾浊的喉结上下一动,他的唇,温柔的抚,慰着她的耳垂,黏,腻腻的触感,要命的精彩。陈清水抑制不住的娇,呼出声。 顾浊停住,离开,欣赏着她极速起伏的双峰。 他将她压在沙发上,该做的都做了,只差最后一步。若不是她怀着孩子,陈清水有无数个理由相信,顾浊会进行到最后一步。不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那便不是顾浊了。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眼里的雾气越来越重,最后,不见分晓。陈清水只能感觉到他隐忍不发的怒气,手劲极大,不论她如何摇头,如何恳求着退却,他两耳不闻。残忍的揪住她的发,将自己伸进她嘴里,无情的来来回回,最后,到顶。 那一夜的顾浊,是陈清水从未见过的疯狂和残忍。他以前在这种事上,从来都很尊重她,不会强迫她,即使自己很想要。此刻,他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她的自尊,蛮横的前行,给她屈辱和难堪。 陈清水被迫的张大嘴,任他欲与欲求,最后,泪似乎流尽了,眼里,只剩下黑漆漆的空洞。顾浊低头,见状,猛然间离开她的嘴双手捂着眼睛,不敢再看。 天,自己都做了什么,他像是猛然间看见了当年在那些扭曲了面容的男人身下 ,横陈着尸体的妈妈,冰冷的眼眸里残存着空洞的深渊。 自己这样对她,和当年那些禽兽有何差别。顾浊像是猛然间清醒了似的,蹲下身,狠狠抱住她,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陈清水任他抱着,苍凉了的心,随着他猛烈的摇晃而颤抖。顾浊,顾浊,你怎么可以,这样来羞辱我?!怎么可以。。。。 纵然,我承认你是我有生以来不可回避的魔障,我也说过,‘你给,我就要’这种话,只是,我未曾料到,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羞辱和难堪。 刚才不顾她的感受,强硬的逼迫她,面容扭曲畸形,犹如恶魔般不讲情面的男人,令陈清水毛骨悚然。顾浊,纵使我再千般万般的爱着你,深入骨髓,这并不代表,我在你面前,自尊全无。我不是你养的狗,我是一个人。 眼睛骤然睁大,望着连星星都隐退了的浑浊的苍穹,没有内容,没有温度,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凄凉。 顾浊。爱情,再卑微,也不该是这样的。 ☆、【106】每个人最终都只能自己舔着自己的伤口 有些东西一旦碎了,纵使千般弥补,也再回不了当初模样。那一晚顾浊的野兽行径在陈清水的心里犹如陨石砸落一般,在她心里凿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洞。 顾浊,在陈清水心里,第一次有了丑陋的含义。人无完人,饶是她心里的顾浊再如何完美无瑕,也定是有缺点的。并且是她不愿意接受的缺点。 人都是如此,心里美好的幻想被现实吞噬掉之后,惆怅和寥落倒是占据了大半。 陈清水呆呆愣神,眼神茫茫然,看着远方,又像是在看着虚无。 她是狠不下心别离的,也没有这个勇气。当初,选择和他在一起时,那样的毅然决然,现在,为了这点小事,姑且就说是小事吧,而别离。不是作茧自缚是什么。 然而,在一起却是煎熬。那一个晚上之后,两人都绝口不提当晚之事,从此相处,如履薄冰。他们想要厮守,却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怕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触痛了对方,渐渐地相对无言,各自沉默。 沉默,是目前,他们两人之间最好的润滑剂。有意无意的闪躲,深深浅浅的无奈,一块一块的尴尬,最后的结局,当如何? 原谅她,现在提不起兴致给他任何安慰。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可以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每个人最终都只能自己舔着自己的伤口。 何况,她身上的,心上的伤口,几乎全部来源于他。这不是埋怨,是事实。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就是那个被打了还甘之如饴的傻子。 坐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瞧着外面青葱的颜色,其实,什么都没有落入眼里。只是单纯的遐思。 她一度试图为那天晚上的顾浊找一个恰当的缘由,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缘由。只是屡屡失败。 她逼迫脑袋里的记忆工程,命令它把这段难堪生生抹去,不留痕迹。结果,却并不乐观。许多事情,越是逼迫,越适得其反。这种事,不过是男女之间不分尺度的调侃罢了,习惯了,次数多了,也就好了。自己本不是个传统的女子,若是矜持,便不会怀孕。现在,又故作矜持个什么劲呢?有意思吗? 没意思。味同嚼蜡。只是,无论如何都跨不过那道坎。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强迫和自愿之间,往往没有明确的距离,一步之差,走错了,便是解不开的误会。 那么,就当自己是欲拒还迎好了。 这样想着,面容上的泪水,却像决了堤似的,自顾自的流淌,最后,泪流成河。眼泪是无谓而徒劳的液体,流泪的人是愚蠢而可悲的。它最不听话,总是违逆,确往往是心里最真实的反应。 顾浊呢?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同自己一样在煎熬?毕竟,爱情里最无奈的便是貌合神离。这似乎比分开更痛苦,分开了,留着美好以供怀念。强忍着在一起,只有相看两相厌。 ☆、【107】情爱不在,徒留伤害 顾浊也不好过。他后悔,痛恨自己。不是不了解陈清水,不是不知道她心思单纯,不是不知道她容易受伤,就像易碎的玻璃,脆而柔弱。那天晚上的自己,他现在想来都觉得可耻和陌生。他的心里就像潜伏着一个罪恶的毒瘤,平日里睡觉,关键时候觉醒了,就不顾一切的伤人。 或许,一开始,接近陈清水,本身而言,就是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导致了日后不可避免的伤痛 每天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心却似隔了千山万水。双人床中间慢慢塌陷,渐渐裂开,最后,成了一片海。隔云相望,遥遥无期。偶尔一个浪花,就足以将他们淹没。 所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窘境不是一天两天突然造成的,他们背后,潜伏着一个深渊。 情爱不在,徒留伤害。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也许隔得最近的,只有彼此的身体。相互慰问。期间,不再有任何内容,仅仅是摩擦。 这样僵硬的维持,两个人都倍感吃力。可是,谁也不说,像是在角力,维持表面的平衡,谁都想撑到最后,摆脱先放弃的罪名。谁也不低头,仿佛这样,才对得起内心执迷不悟的自尊。 少年人的爱恋,也许爱情的方式尽是是错误,然而爱情的直觉永远是敏锐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总总以为,一场情爱里,不会受伤。到底,这顽固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不得而知。 陈清水虽然还有些后怕,但还是努力想挽回。 顾浊虽然后悔,也只是仅此于对她的伤害,所有的伤害。他还是,想把她留在身边。挽救糟糕的境况,刻不容缓。只是,内心里,总是忘不掉她和孙永之间年真真假假的暧昧。他从来,最受不了的,就是欺骗。尽管,他正在做的就是自己最不齿的的行为,失去了诉说的控告和资格。 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就连在家里做事的李阿姨,都发觉了这种尴尬的沉默的气氛,她哀声又叹气的。这小俩口子,定是闹矛盾了,年轻人,小打小闹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嘛。不碍事的。 只是当这种怪异的不安定的氛围持续到第十天时,就连一向乐观的李阿姨都不淡定了。餐桌上不再有欢声笑语,小陈不再巧笑嫣然,连面容,都憔悴了不少。小顾呢,一向最是仪表堂堂,最近,也是胡子拉渣,神情疲惫。这——怎么了? 当然,答案只有当事人知晓。 沉默到最后,只有爆发这条唯一的途径。把心中淤积的所有不适,所有痛苦,都一泄而出,或许,就能安宁了。然而,安宁也有两种,真正和谐的安宁,和貌合神离的安宁。 很不巧,他们之间,恰恰是后者。 ☆、【108】爱情不过是一种疯 很不巧,他们之间,恰恰是后者。 那天晚上,两人各自坐在长长的餐桌两头,低头吃饭。陈清水斟酌了良久,始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一直是扮演弱者的角色,这次,也一如既往吧。 “顾浊,你知道我们上次去医院化验的单据在哪里吗?我这两天在做宝宝手册,这些想保留下来。却找不到了。”她抬起头,没头没尾的说。 顾浊几乎在她出声的一瞬间,手中的筷子掉落在餐桌上,眼里,掩饰不住的惊喜,猛地抬头,凝视着她。真好!这是她这十天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感觉她的声音穿梭过长长的时间河流,缓缓而来,密密麻麻地顺着他的心扉填满充盈。他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看她了,她果真是消瘦了不少。 陈清水也看着他,她想,他们到底是恋人来的,及使发生了不愉快,再次对视。也不会有太多的尴尬,只是,觉得遥远。她在等他的答案,他却像是未听见一般,呆愣住了。 “顾浊?你有没有看见我在医院检查的单据,还有,超声波图?”陈清水又问。 顾浊像是一下子幡然醒悟似的,开始还迷茫地看着她,一下子,目光转为深沉,黝黑的瞳眸染上了雾气,朦胧不清。他的动作一顿,手就僵在半空,沉默了良久,脸色忽而阴沉下来,眉间蕴藏着怒气,“我怎么会看见你的东西?自己的东西不好好保管。不见了,就来问别人。”,面无表情,冷言冷语。 陈清水的心在那刻,忽然的就被针扎了一般,尖刺刺的疼痛,痛得她不能呼吸。‘你的东西?’‘别人?’原来,肚子里的孩子,说到底,和他半点关系全无,原来。。。呵呵,她是这么的荒唐而可笑。你到底在期盼什么呢,不过是随机的找些话和他说,却意外地套出了他的内心的真是想法。陈清水几乎想放声大笑,笑她愚蠢的执着,和内心无可救药的顽固。 顾浊在话出口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不是不知道这些话很伤人,只是,不假思索,冲口而出。他到底,放不下面子。看着她渐渐转为痛苦的表情,他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不经意间握得紧紧的。 好吧,陷入僵局,她亦不打算营救了。再执意和顽固,得来恐怕就是更多的伤害,这种毫无意义的争吵,让它就此止步吧。她生生遏制住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有时候,言语比利剑更伤人,因为它主攻的是人心。心往往比外在的皮囊更难治愈。 当你和所爱的人陷入争执的时候,仅限于这个争执。不要把陈年旧事都翻出来。她依言而行,但愿,彼此之间,不会陷入更绝望的境地。 爱情不过是一种疯。风干了寂寞,燃烧了热情,退却了荷尔蒙,之后,便是永无止境的煎熬。 一如现在的陈清水和顾浊。 伤口没有痊愈,反倒被腐蚀。渐渐的就溃烂了。那天算不上有好的谈判,没有点亮他们之间逐渐黑暗的距离,反倒弄巧成拙。 ☆、【109】】痴男,屈指可数;怨女,不计其数 不欢而散,徒留悲伤。 陈清水独自呆在她一人的狭小空间里,这里,单单只属于她的空间,没有他的气味,没有他的呼吸,没有他的足迹。这样,才能够保持表面上的太平。不至于歇斯底里。 顾浊呆在他的书房,依然忙碌。陈清水从未曾奢望顾浊会为了他们之间的琐碎而劳神,事实上,他的的确确没有。爱情于他而言,是生活里一种锦上添花的行为。有了,他欣然受之。没有,他无动于衷,照样过。只是,一旦锦上添花变成了累赘和劳苦,他就潜意识里毫不犹豫的拒绝。毅然决然,典型的趋利避害的生物。 她对顾浊而言,也是一个道理。女人于他,只是如天上的白云一般。徒增点缀,偶尔的,有了闲情逸致,会和他嬉笑怒骂。一旦点缀变成了一种拖累,就毫不犹豫的抛之开外。 她不喜欢,也不赞同。却无可奈何,单单是深爱着他这一点,就注定了她的无可奈何。 所以,大概如此,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深闺怨妇吧。 痴男,屈指可数;怨女,不计其数。 顾浊心里有苦难言,其实,陈清水所说的那些东西,他看见过。并且,还是他拿走的。至于拿走干什么,他是万万不能说。一开始,就是一场华丽的完美的预谋,干脆,何不骗她到底? 他想,谎言一旦能坚持到最后,那便也成了真相了。现在的他,是在豪赌。犹如在走钢丝,每一步都须小心翼翼,否则,便是万丈深渊。 年少轻狂如他,何曾知道,谎言之所以称做谎言,那便从来没有成真过。世界上有哪一种谎言,到最后,会华丽丽的进化成现实呢。简直是,天方夜谭。 两种不同的属性之间,如何交换?就如同隔着种群的动物,如何生子?驴和马,生下来的是骡子,骡子却再无能力变成驴或者马。尽管,这个比喻,并不十分的微妙微翘。 道理,却是一样的。假是假,真亦是真,最佳的状况,也不过是亦真亦幻。就连这个,都会有时间的限制。 真相,说到底,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两颗原本相连并不紧密的心,一旦出现了不可预料的裂缝,这条如蜘蛛丝般细腻的痕迹也会被当事人刻意放大到无限。情情爱爱,就像是一壶茶,如若遇到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怎么泡,都是苦不堪言。然后,是更刻意的疏离和更无奈的窘境。 顾浊和陈清水,面临他们自交往以来最大的考验和困难。无论是从走路的方式还是步伐,都亟待调整。以避免更多的误会和矛盾滋生。很多人,一旦错过了,就是陌路。 只是,他们两个都兀自陷入被各自无意识放大的危险境地之中,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们,属于后者。 ☆、【110】疼痛的快要死去,苦涩的不能呼吸 这个原来注满浪漫气息和闲逸的木屋子里,现在,死气沉沉。如果两个人的意识里存在了距离,身体离得再近,就算是囚在一个狭小的密室,也只是各自呼吸,毫不相干。 陈清水沉默寡言。顾浊依旧我行我素。之间,不再有交流,不管是言语上的,还是行动上的,亦或是神色之间的互动。当默契不再是默契,尴难过和尴尬并就驾齐驱。 这其中,显著的变化,陈清水不用刻意测量,也可以得到详细的数据。 首先是,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七点,七点半,八点,十点,午夜,然后,干脆不再有回来的迹象。 再是,他的神情。疲惫,疲惫不堪,淡漠,冷漠,微醺,邪气的嘴角泛起微不可见的自嘲。 他的姿态,他的气息。薄荷味的清凉,烟草的清香。胡子拉喳,眼圈泛红,酒气,浑浊的酒气弥漫,走路摇摇晃晃。 最后,是陈清水最不愿见到的,也是她始料未及的。他白色的衬衫,上一刻还有她亲自熨帖舒展的痕迹。这一时,却沾染上了女人刺目的红唇印。那鲜红的颜色在水渍里渲染开来,像极了一张血盆大口,阴森的袭涌而来,狂妄的嘲笑,要将她吞噬殆尽。 是谁的?她不知。唯一清楚的,不是自己的唇形,丝毫不用怀疑。她从不用这种粗浅的东西,起码,在她的意识里,是浅显的东西。 那究竟是谁的?不知道。 心疼不疼?痛不痛? 苦不苦? 很疼,很痛,很苦。 疼痛的快要死去,苦涩的不能呼吸。 她揪着洗衣机盖子的手无声的握紧,直到扭曲,才能让摇晃的身形不坠落在地。 如何,才能落到这般境地?她不清楚。心里的疼痛,脉络清晰。 难怪,有人说:碰到甚么样的的男的都不要紧,就怕遇到了传说中的洋葱王子,你想要看到他的心,只有一层一层地剥掉他的外衣,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地让你流泪,最后才知道,原来洋葱根本就没有心。 顾浊,你到底有没有心。如果有,为何迷雾围城?使得我看不清,摸不着。如果没有,那之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一场戏? 感情的戏,她无演技。他的动作,却很丰富,也很到位,几乎是,以假乱真,微妙微翘。他最后是不是要化身影化为利剑 ,来刺穿原本就她战战兢兢的美梦呢? 不要,她承受不起。她宁愿他把自己推向梦的最高峰,然后再悄无声息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了,或许,就会长记性了。 ☆、【111】时间带着假象流淌了这么久,是时候沉淀了 此后,顾浊的深夜归来或是彻夜未归,持续了不算长的时间。在陈清水的眼里,分分钟都是煎熬。由最初的恐慌和心尖上的疼痛到最后的心如死灰。就如同,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 顾浊心里很不平衡,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些什么。是愤怒她的无动于衷,麻木不仁,还是鄙视自己干的蠢事?以为随便找个女人做盾,有意无意的印上另一个女人的痕迹,陈清水看了,会彻底失控和吃醋。说到底,她就是这样一个怪异的女人,你希望她有所反应的时候,她一如既往的乖巧听话。在你始料未及的时候,她某些意外的举动又会晃动着你的眼球,使你执迷不悟。 他心里忍不住的一阵残忍的兴奋,清水,看你能忍到何时?嘴角勾起的却是苦涩的自嘲,眼里,雾气弥漫,发出嗜血的光芒。 人大抵都是自私而又矛盾的动物,不堪寂寞,不想独自一人忧伤。总是想法设法拉一个人下水,这样,就相当于陪伴,驱逐内心微不可见的落寞。看着被自己拉下水的人疼痛的面部扭曲了,却又开始一丝一丝不忍心。同时,心底里那种如影形随的畸形快感来得如此之强烈。 陈清水的不买账,在顾浊看来,像是对他的一番羞辱。如此,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了。感情里,永远不缺,屡见不鲜的就是作茧自缚。 陈清水的心境,何其复杂。那里有半分顾浊所看到的表象的轻松。她独自伤心,独自难过,在夜深人静落寞的时间里,独自哭泣。 她其实也感到由衷的挫败和无力,太害怕失去,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揣测他心中所想,可很多时候,他明明就在他她的面前,但她就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爱若被一方设了防,再如何努力始终隔着一道墙。她如今,连推开这道墙的勇气都消失了。无能为力的感觉肆虐的张扬,让她厌恶。 猜不透,那便只有枯坐,苦等。孤掌一盏灯,遥望歪歪斜斜的远方,遥望虚无。一面期盼,等待的时间能有所缩短。一面,内心瘫软无力,如若不能长久下去,那就多等待一秒。让她多做一刻的梦也是好的。 等待后面是等待 ,更沉默的等待 ,然后咬紧了牙关, 等待更多的等待。直到她枯竭为止,说她傻到无可救药也好,说她愚笨偏执也罢。左不过是一个结果。酝酿的足够,她也不定能承受。 先让她的心微凉一段时间吧,放任彼此自由的呼吸。时间带着假象流淌了这么久,是时候沉淀出真相了。 她需要整理,独自在黑夜里寻找,一个微乎其微的,两全的可能性。之后,再紧锣密鼓也不迟。她纵使孱弱,一旦恰入偏执之处,谁也无法撼动。 ☆、【112】韶华犹在,何须顾虑 前天到今天,他都没回来。几十个小时,不曾在她眼前出现。许久不曾露面,空留想念。陈清水心里的余怒和耿耿于怀在突兀的担心和焦灼面前,显得微不可闻。孰重孰轻,不言而喻。 陈清水饶是再气他,再失望。到底,维持的时间久了,内心的偏执也就淡了。屡次发生争执,先低头的总总是她。这次,再做一回老好人吧。男生有男生的脾气和刚性,大多数是吃软不吃硬。 想了,也这样做了。 从抽屉里拿了零钱,这荒郊野外的,哪里会有公车站,这一段路,要走很远。陈清水自搬进之日起,虽不至于足不出户,但,最远,也没到公路。不知是不是顾浊的刻意,每次出门散步,都是点到为止,围这屋子转悠。抽屉里的钱,都是李阿姨买菜剩下的零钱,她抓了一把。不忘拿上手机,穿戴整齐。 三月的夜晚,微凉。 这一带且不说无人,就连路灯都是散发着惨淡的微光,多多少少,洒照不均匀。陈清水一出门就后悔了,夜深气凉,应该多披一件衣裳,现在的身子底,不如以前。她茫茫然立在路边,左顾右盼,光顾着出来了,可是,该去哪里找他呢。电话?她开始拨电话,已关机。 顾浊,料事如神。恐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她舔着脸去寻他,所以,干脆关机?想到这里,陈清水的心里不禁一阵凄凉。不是没有想到此处,从开始,这场感情里,处于被动状态的就是她。爱的多的,也是她。爱的卑微的,更是她。处在祈求的一方,总是付出的多一些。大多数的感情,都是靠这种方式维系,宁可苟延残喘,也舍不得放手。 总有一天,会疲惫不堪。 也许,是年少,彼时豆蔻,以为自己拥有不会受伤的能力,一场情感里,有足够的资本挥霍。长大后,就会明了,感情是放在天平上小心计量,你给我几分,我还你多少,可以付出的东西是那么有限,再也经不起虚掷和挥霍。终究是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那些无谓和勇气,伴着年华,会随风而逝。 现在嘛,韶华犹在,何须顾虑。 下坡路,走得不太费力气,只是天色黑暗,路灯的微光,虚虚实实,深深浅浅,看不真切。陈清水这段路,走得小心翼翼。就如同她在感情里跋山涉水,踏着阶梯,一步一步,仔仔细细的探索和模仿,模仿顾浊的步调,只是,终究未能掌握罢了。达到一定的高度,越来越陡峭,事事都须谨慎。稍一不顺就是万丈深渊。 绕过一角,终于豁然开朗了。前面,就是公路。只是,这里,处在郊区,大晚上的,哪里会有计程车。偶尔的,都是呼啸而过的跑车,耀武扬威的显摆。可惜她不会开车,要是有纯熟的技巧,家里地下车库的车不计其数。陈清水靠着树干,唉声叹气。 那么,回去? 不回。 ☆、【113】寻他,只是给内心的偏执一个交代 决心来之不易,经过了几天的沉淀和思索,她到底不能允许这一场费去了她半生气力的感情,就此消失不见。有头无尾,被岁月和无奈匆匆带过。多年以后,就算各自散落在天涯,回忆起此情此景,纵使会有些许的落寞,倒不至于空余遗恨。 陈清水的性子,该坚持的时候,不见得坚持到底。该圆滑的时候,往往最是偏执。她哪里会知道,此去一行,前方的道路不过是寒冬冷水成冰铺就的框架,让你放心的行走。行至半路,冰块忽然消融。人呢,自然是被被无穷无尽的绝望湮没,深埋海底。 爱情,不至于让人死亡。它只会在最疼的地方扎上一针,然后她欲哭无泪,她辗转反侧,它久病成医,她百炼成钢。你不是风儿,我也不是沙,再缠绵也到不了天涯。 所以,现在她去寻他。并不是注重这个结果,只是,在心里,给自己的偏执和坚决一个像模像样的交代。前方若是险境,无论你如何止步,退却,危险不会自动自发的消失。何不主动迎战,或许,会有一丝转机。这种事,谁可以断言? 等了半个小时,边走边等,望眼欲穿,终于有了一辆计程车。顾浊,应当在Seventh Heaven吧,那是他最常去的酒吧,直觉这样告诉她。坐了半个小时,陈清水觉得晕乎的不行,胃里翻江倒海。公路虽平坦,但是,车身的震动却无法避免。最后,还是下了车。 好在,离酒吧不远了。 初春的月光并不明亮,街上行人稀稀散散。陈清水碰到了熟人,意料之外。 “嫂子?嫂子,真是你!”隔着一条马路,一个个子不高身材较为消瘦的男子扬起手,高兴的呼喊。陈清水对‘嫂子’这个称呼格外敏感,顾浊的一帮兄弟,都叫她嫂子。她寻声看去,好一会儿,才眺望到那个轻快的身影,奔奔跳跳,越过栏杆,往这里来。果然是张悦,一口所塑料普通话,时常破音。 她停住身子,嘴角泛起笑容。 “嫂子,你怎么一个人大半夜的在街上乱逛,哥呢?” “嗯。”陈清水嘴角刚漾起的笑意突然地变了味儿,苦涩难耐。叫她回答什么好呢。好在,张悦一根筋,不谙世事。 ☆、【114】一千种可能 “哥就快出国了,你也不好好陪陪他。。。”他眼神暧昧,脸上八卦的神采挡都挡不住。 陈清水乍听之下,身形突兀的一顿,险些摇摇欲坠,脸色顿时煞白,不可置信的呢喃,“什么?出国?”她揪住张悦的衣服不放,一个劲的摇晃。 张悦也慌了神,捂住嘴巴,慌不择路,天呐!失言了,难道个没告诉嫂子?不应该呀?他慌忙中扶住陈清水,眼神躲躲藏藏。 “张悦,你知道什么,说清楚。求你了。”陈清水的声音里带了哭腔,这平白无故的惊雷炸得她失了心智,和思考行动的能力,身体僵直。顾浊,顾浊。。。 张悦为难的挠挠头,诶,这算什么事呀,难怪哥这几天神色不郁,看来吵架了。“这,这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家老子垮了,没办法,要送他出国什么的。” 顾爸爸?怎么可能?电视里新闻里,都没说呀!电光火石之间,陈清水幡然彻悟,难怪,难怪,原来如此,如此。。。 她像是突然的虚脱了一般,抓着张悦衣服的手,颤巍巍的垂下,随夜风无奈的荡漾,悲恸骤然来袭,压得她不能呼吸。前尘过往的,疑惑不解的,纷繁杂乱的事情就像是藏在暗室挂着的一张张相片,一摞一摞砸向天空,足以将她湮没,她的脑子,早已混乱成一锅粥,世界摇晃摇晃,虚虚实实,错乱不堪,零碎嘈杂。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良久。思绪,像是一团乱麻,就要被整理的有条不紊了,忽而,一千种可能呼啸而来,瞬间砸碎了被排列整齐的井然有序,乱了,一切都乱了。 恍恍惚惚,自顾自的往前行走,叫像是被灌了铅,沉重不已。潜意识里另一个声音一直在叨絮,不要往前走,不要去找他,不要,不要。。。去了,会怎么样呢?是死还是活?亦或是,生死难测,不死不活? 去吧,该来的,分分秒秒的测量,一点一滴都不会错过。与其兀自猜测,被虚虚实实的假象愚弄的半死不活,不如,主动出击,求一个结束。 ☆、【115】好戏,在后头 顾家,家大业大,官商结合,势力不可小觑,如何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毁于一旦?过年去北京的时候,还没有败落的迹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沿途,经过一家报摊。扎进书堆里,寻找。卖报的老板,看到陈清水,那种惊讶和粗鄙的眼神毫不掩饰,来来回回的打量观测,一会儿,又唏嘘不已。陈清水忍无可忍,“我脸上有什么吗?”她立起身,言辞凿凿,厉声质问。 “姑娘,你上电视啦!”言辞之间,不见兴奋和羡慕,更多的是鄙夷和嘲讽。那老板指指旁边的便利店,斜着眼,继续打量她。 陈清水莫名其妙,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超市玻璃橱窗上,悬挂着壁式电视,上面,正在播放新闻。她的眼睛在接触到的刹那,便被定住了,陷进漩涡中,无法动弹。电视上正出现的人物,不是顾爸爸又是谁?! 顾爸爸去世啦?!怎么会,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电视里的闪光灯晃得她头昏目眩,无法思考。贪污腐败,被双规!这是陈清水一直摇晃的眼眸里接收到的凌乱的信的息,组合一下,只整理出了这些。顾浊,顾浊,你是出于什么立场,什么考量,不告诉我这些?不告诉我。。。 莫非?上次不辞而别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么,他将她摆在什么位置? 心,没有戴任何防护道具的她的心,被一根尖锐的针,猛地刺入,毫不留情,一刺到底,血肉模糊,悲伤无止境地蔓延。 陈清水望着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车辆,心里茫然的失落,无影无踪的焦距。坐在路边,哭得像个孩子。她忘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傻得无可救药的孩子。 还在颤抖的手里,捧着的那一把厚厚的报纸,早已被她揪紧的手揉拧的扭曲,成了碎片。脑袋混混沌沌,杂乱的思绪,毛骨悚然的恐慌,信仰被无情推翻后的孱弱,以及如杂草般疯长的自嘲,这些,纠结成一滩血水,泛着刺鼻的腥味儿,洋洋洒洒,席卷而来,她慌不择路,失了心神。 报纸上面的头条,全是这次赫赫有名的反贪污事件的跟进报道。顾某,某市市长,常年来,贪污达多少多少万。任职期间,做了什么什么坏事,家庭结构背景,**,私生子,违法事件,全被翻出来,面世于天下。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彻底击败了她心中坚毅的信仰的武器,在娱乐版头条。 好戏,通常都后头。 ☆、【116】碎梦弃她而去 娱乐版,头条,赫赫然是她和顾浊,从顾浊家里相拥而出,电影院门口,河边。中间更是夹杂着一些亲密的镜头。再往下翻,是她在医院做的产检单据,超声波照片都有,标题“上梁不正下梁歪”几个大字,全盘落入她的眼里。 顾凌书的私生子顾浊生活作风不检点,和**少女同居,导致怀孕,等等,诸如此类,贬斥和嘲讽漫天飞来。民众愤怒,怒斥贪污腐败的官员如何如何。。。等等。 陈清水握着报纸的手哆嗦的厉害,再无力看下去,颓唐着,扶着树干,瘫坐在路边。眼眶里的泪水,串联成线,湿湿嗒嗒,一抔一抔挥洒。什么叫做泪流成河,今天,她终于有所体会。 这些丑事抖搂出来,横陈在民众面前。就是轩然**。劈天盖地,闹的满城风雨。 唯独她不知。 她又怎会知道呢?呆在僻静无人的郊区,孤僻的生活,狭小的空间里,没有电脑,没有电视,好一段日子了。又怎么会知道呢?有人故意为之,刻意的混淆她的焦距,又怎么会知道呢? 把这些信息连成一线,稍稍推测,想象逻辑,前前后后过一遍,就足够她恍然大悟了。顾浊,你的心思,究竟有多复杂,城府,有多深不可测?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的五体投地呀! 难怪,你的秘密,不计其数;难怪要搬家;难怪,电脑和电视同一个时间段离奇的坏掉;难怪,我在医院的化验单不翼而飞。难怪。。。许许多多的原来如此和痛彻心扉并驾齐驱,将她的心砸个粉碎,肢解,不遗余地。假象幸福的腐蚀掉你敏锐的眼睛,真相刺穿心窝,干脆的把来之不易的幸福毁于一旦。 纵使心被撕裂,纵使扑朔迷离的前景纷繁杂乱,洋溢着并不乐观的笑意,在未见到当事人之前,在未从他嘴里亲口证实之前。她固执的不愿相信。现在为止,唯一信任的只是他。可以寄予希望吗?可以吗?但愿,可以。 她嘴角,不禁挂起一丝残忍的自嘲的笑容,眼底,却是欲盖弥彰的深深的无奈和再也不容忽视的苍凉。碎梦弃她而去,她无从应对。心里的悲鸣哄笑,如同撕裂夜空的歌声一般的凄绝幽美。 ☆、【117】温柔地杀我 是不是,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注定了无能为力?不管是天命,还是刻意的人为,一个人,对于他自己的认识,当真是不能过多的高估。否则,一旦失望所产生的巨大反差,就足以将她吞噬残咽。同样跌落深渊,从平地上跌落和从山巅上跌落的痛觉是不是截然不同? 是的,顾浊最厉害之处,便是将她抛高,让她先享受这种抛落的惊险和安然落地的无恙,让她的潜意识里,有一种最后总会化险为夷的错误认知。在最后的时刻,斩断原来摇摇欲坠的救生线,让她生生跌进深渊,死无葬生之地,摔得粉生碎骨。 就如同,让她把梦做到最高峰,然后,回眸处,万事皆空。 只是顾浊,我和你是有深冤还是有近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给我一个用谎言编织的美梦,让我沉浸其中,待到不可自拔,病入膏肓的时候,你在化身为一把利剑,生生戳破我日日夜夜不断膨胀圆满的梦境,撕裂这如同气球般飘然摇晃的易碎的玻璃橱窗。让我,在炙烈的阳光下曝晒,在寒冷刺骨的风雨里,被痛苦浇灌,最后,心肺碎裂? 给我一个理由吧,无论是什么,都算是一个交代。临死前不留遗憾,死都会死得痛快不少。 一千种死法里,请允许我,选择最温柔的一种。因为,生前,我受到的伤痛,已经为数不少了。 可以吗?可以吗?顾浊,你告诉我,告诉我。 请你,温柔地杀我。。。 继续前行吧,后方,已然,无退路。 拖着这具疲惫不堪的身体,缓缓往前走。 在这孤独的,无人的街上,寂寥的行走和游离。这路,明明晃晃,送走了车水马龙。却硬是留住了她的哀伤。 陈清水不是没有想到,前方的光景有可能更让人难以接受。只是,想到和亲眼看到,截然不同。想到会难过,亲眼看到了,是破碎。 顾浊,我跋山涉水来寻你。 却不想在你的屋门前看到一座长满杂草的墓碑 ,坚硬的石碑上 ,可以清晰地看见刻着我的名字。 原来 我在你心里,一直是死的,从未活过。 ☆、【118】】感谢你,赠我空欢喜和无尽的伤痛 两个人,一男一女,相携而过。一辆宝蓝色的轿车,女的靠着车,男的压着女的。娇喘,戏谑,**,香吻。女主角,不是她。那相互缠绕的肢体像是发了狂疯长的藤蔓,触角穿透她的**,玩弄着她的脆弱的心脏,压抑着她的心跳。 手指不会动了,眼泪不会流了,时间不会走了。 那个女人是谁? 是谁,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关键的,刺瞎她的眼眸的,是伏在女人身上的男人。她熟悉他身体的脉博 ,熟悉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包括细小的汗毛。他们曾赤诚相见,彼此慰问和抚摸。他们曾嬉笑怒骂,温柔相待。尽管,这是假象,但的的确确存在过。 关于顾浊的激情戏码,她看过不少。没有一次,比眼前的更让人绝望和疼痛。顾浊,看来你打算伤我到底。惊喜连连,我无福消受。 欺骗,算计,利用,伤害,这便是充斥她自以为是的爱情的全部。 你要骗我,你为什么不骗一辈子?感情不是水闸,说开就开,说关就关。她豁出了自己,一丝也余力也没有留下。而他是在她最快乐的时候骤然杂碎一切,毫无预期的。没有给过她机会缓冲,让热情消散,如同一首歌,唱到了最酣畅处,嘎然而止。 。激情仍在上演,她躲在石柱子后面,扮演一个观众,流着泪偷窥。她爱的人,笑意盈盈,触碰着另一个女人温软的唇瓣。侧面,依旧俊美。 顾浊,我的心,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伤痛的痕迹一旦存在,就永不消退。自我治愈无望,因为,刻进灵魂里的疼痛是无法撼动分毫的。 我爱你,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单纯的爱着你。我不求你同等的回报,感情里的天平,那是痴人说梦。但是,为什么,你要这样生生的撕裂我的心。你不爱我,我不怪你。你刻意的走进我的生命,我也不怪你。我唯一怨的是,一开始,你就以这种目的来接近我。一开始,你就设计的天衣无缝。我不得不责怪你,不然,太对不起自己的心。我在你精心布置的棋盘里,在你的报复游戏里,只是中途无端端被卷进来的角色。好在,还起了一点作用。我是不是该欣喜,该对你三拜九叩,感谢你,在众多佳丽中,选中了我这样一个不出彩的平淡无奇的女子。 那么,感谢你,赠我空欢喜和白日梦。以及,无尽的伤痛。 我从来不敢奢求,你因为愧疚对我稍稍好一些。只是,也不曾料到,你一面狠狠的欺骗我,一面,坐拥新欢。 ☆、【119】亲爱的,我只是转身,并不是怨你 顾浊,这个春天,你给我的惊喜太多,多得我一个也承受不起。 隔着不过几米的距离,生生的两端,我们彼此,站成了岸。我爱你,可是,很多事情,无能为力。比如,假装若无其事。比如,拼凑早已支离破碎的过往。 因为心在滴血,万分难过的在割舍,所以,我机械的,无可奈何的转身。 亲爱的,我只是转身,并不是怨你。 手哆哆嗦嗦从兜里拿起电话,按下一号键。 “有事?”隔了好久,接通,语气不善。陈清水看他蹙着眉的侧面发呆。 “喂,说话!”陈清水看着他伏在美女身上,换了一只手接电话。 “顾浊,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她躲在石柱后面,微微侧身,呆呆凝望,努力的镇定语气。 “没事我挂电话了。”她看着他急不可耐的要放下电话,忽的就笑开了,眼角,泪流成河。 凄清的冷笑一声一声穿透空气,随着声波微摇微荡。诺大的停车场,四处是回声,加长了尾音,显得更加苍白孱弱。眸中雾气弥漫,泪水扭曲了前面那一双男女的面容,歪歪斜斜,尽显丑陋。 顾浊不可置信的侧身,身形一顿,再而走了两步,停住。 陈清水想,她大概终其一生,也忘不了他此刻面上的表情。真是精彩,尴尬,惊诧,恼怒,窘迫。。。原是清俊无比的一张俊脸在惨白的灯光下变得丑陋不堪,她遥望着,临摹着,心里的疼痛如崩塌的山坡,千万颗碎石子一齐砸向她,砸得她血肉模糊。终于,不堪重负,世界开始摇晃,旋转,她的身体开始滑落。 缓缓地,落幕。 她一双眼,睁得大大的,斜睨着,盯着他。 然后,一片虚无,好似,听到了那魂牵梦萦的一声,“清水!”隔着千山万水,遥遥传来。 清水。 清水。 清水。。。 ***** “陈清水,起来啦!” “陈清水!我饿啦!” 。。。。。。。 被人摇晃着身体的感觉糟透了,是谁? “叮铃铃。。。”刺耳的闹钟声在耳边呱啦啦的响。 “陈清水,再不起来,我就离家出走,呜呜。”脆脆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独有的懦懦绵绵。 “陈小卓,你再吵,我拍死你!”陈清水恼怒的翻起身,揉着眼睛,拂拂头发。眼见清明了,才知道天已大亮,窗外的太阳光透过窗帘投射进来,深深浅浅的光粒子,洋洋洒洒。原来,天亮了。 “陈清水,我饿嘛。我要去告你,虐待儿童!”小小的身子,软软捏捏的靠过来,两只手合拢,才抓得稳她的胳臂,摇晃着,不依不饶。 陈清水无奈了,死小子,就知道折腾她,觉也不让她睡。昨天晚上,加班回来,已经十二点了。“好好好。去给你做饭。你自己去洗脸,够得到洗手台吗?”她搓揉着眼前粉粉嫩的小脸,一脸的无奈。 “哼。真我便宜!“他偏了小小的脑袋,双手抱胸,有模有样的鄙视。 “死小子!快去洗脸,待会你孙爸爸就要来接你了。”陈清水宠溺的一笑。起身,穿衣。 猛地抱起他,把她小小的身子举在空中,转着圈。 屋里,欢声笑语一片。 年岁太久,梦中的一切,早已模糊。 许久,不曾梦到他了。。。 她赶紧摇摇头,提起袖子,进厨房。 ☆、【120】 七年了,她。。。 这一套一室一厅的旧公寓里,时常充满欢声笑语,陈清水不是不心疼儿子,只是,无可奈何。工资有限,这些年,若不是靠孙永年明里暗里的接济,她和小卓两个人,哪里过的下去。她双手抱胸,看着高压锅里蒸出的白气飘飘旋旋,发呆。 “妈妈,我洗好了。”小家伙脸上还有水渍,小小的手里糊着面霜,一阵乱擦。 “陈清水!我说我洗好了!”矮矮的身体靠着厨房门,一阵猛拍。陈清水幡然醒悟,抱歉的回头一笑。 低下腰,摸摸他粉嫩的小脸。这张脸与记忆中的模糊的印象不相上下,虽然稚嫩,却有棱有角,浓眉大眼的。嘴小而薄唇,半长不短的卷毛,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将他认成女孩子。 “嗯,小卓真棒!待会儿,要吃满满的一碗饭哦”她笑眯了眼,嘴凑过去,亲亲。 “去阳台看看,你孙爸爸来了没有?”她拍拍他的肩,起身。 小卓依言,蹦蹦跳跳跑过去。 真是个乖孩子,乖到,让人心疼。陈清水看着他起伏的背影,小小的身子蹦跶着,瘦的有些孱弱,哪里是一个六岁孩子该有的健康样子。心里顿时,一阵酸楚。 一大一小的两人围着桌子席地而坐,陈清水端来头天晚上的汤,热了一下,给他拌好了饭,推到他面前。 每天几乎是同样的饭菜,可是他连眉头都不皱,照样吃得欢快,粗茶淡饭的没有营养,他的身子细细瘦瘦。陈清水给他呼呼热气,他已经学会拿筷子了。从小,就很聪明,大概,是遗传吧。 一阵敲门声响起,每天这个时候,孙永年都会接小家伙去幼儿园。多亏了他,这些年。她工作太忙,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钱没赚到,尽是把时间赔进去了。 谁让她没上大学呢,永远顶着一个高中学历。目前这份不只是第几十次的工作,还算稳定,就是太忙,不分时段。 “你来啦!”陈清水想起来,大早上的,蓬头垢面。很是尴尬。不过,她和孙永熟到这个份儿上,倒也不在乎这些。 他一如既往的笑意盈盈,神清气爽的。手里这样提了一个小袋子。屋里的小家伙闻见了香味儿,一股脑的冲过来,风卷残云,吃的爽快。 “你呀,天天给他带好吃的,都惯坏他了!”陈清水一面给儿子拍着背,顺气。一面嗔道。 孙永年望着她浅笑文雅的样子出神。她长大了,不再是小时侯胖嘟嘟的可爱样子。焕然一新的清丽脱俗,生完孩子后,留着一头天然卷,身材凹凸有致,玲珑剔透。眉目间,一派平和。韵味十足。 她很美,却不自知。 他清清神,悄悄去瞧她。见她忙着和儿子嬉笑,瞬时放松了神情。这么多年,都是他在她身边。是不是,还有机会?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不想放弃。明知,她心里,再放不下别人。 七年了,她。。。 ☆、【121】关于她和他 “小卓子,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就出发!”孙永年蹲下身,偷袭他的胳肢窝,逗得他呵呵笑。 小小的屋子里,光线亮堂起来。一瞬的温暖弥漫。 三人一起上了车,孙永年将小卓放在陈清水的膝上,方发动车子。 “妈妈,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奶声奶气,这小魔王最喜欢问东问西。 陈清水点点他的小鼻子,宠溺的点头,“嗯,你说。” “我看电视里,爸爸和妈妈都是住在一个房子里的。为什么,孙爸爸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啊?”他大大的黑眼睛滴溜溜的转,把头埋进妈妈的怀里,恶作剧后,沾沾自喜。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帮孙爸爸一把。嗯。 “这。。。”陈清水觉得颇为尴尬,和孙永年相对无言。孙永年眼神闪烁,也觉得不好意思。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冷 陈清水感觉衣兜里震动,赶紧抓住这把救命稻草,掏出来,果然是救命电话。 “喂” “小陈,你在哪里?”经纪人吴宁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看来,这个方子怡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无奈,“怎么啦?什么事?”一想到她负责照顾的那个明星方子怡,没有来得一阵心烦。昨天晚上硬是逼着她打扫完卫生,才放她回家。 “你快去小方家!待会儿有个通告,去把她叫起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吴宁的大嗓门一阵吼,能把手机都震烂了。 陈清水摇晃着晕乎的头,连连听旨,“是。。。好的。。。一定。”谁让这份工作赚钱呢,虽然,很累。 “又是你那个什么明星?”孙永年转过头来,揶揄道。眉头,却是微蹙的。早叫她换个工作,偏不听。这什么明星助理当得,太辛苦。 “嗯。前面路口停一下。“她的声音低落起来,垂首,蹭着小卓子的头,一副委屈的嘴脸,“小卓子,妈妈。。。” 小卓子察言观色厉害着呢,很不耐烦的甩手,“知道啦!这次就饶了你,下次,给本大侠磕头认错!哼!”偏过头,像模像样的套用古装剧里的原话。 “是是是,没有下一次。”她讨好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陈清水眼里一阵雾气,她已经忘了,这是第多少次言而无信了。小卓子的家长会,儿童节表演,她一次也没参加过。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可是。。。 “小卓子,待会儿我和你比赛,看谁跑得快,好不好?”前面的孙永年看了一眼后视镜,赶紧转移话题。 “好啊好啊!拉钩!“小家伙低落的情绪立马高涨。 陈清水看着他,无奈的笑,到底是个小孩子。 却是个懂事的宝宝。 ☆、【122】有些人的心田只能耕种一次 茫然地站在路边,这一带地处市中心,正式上班的高峰期。一看表,八点。虽然心疼,还是打的吧。看待会儿能不能报销。 好不容易拦了一辆车,坐上去。看着沿途一晃而过的风景,心里面茫然飘渺。她不禁想起自家儿子刚才提的问题。是呀,为什么,她不能和孙永年在一起呢? 为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愿去想。这么多年,无论是在多年前自己怀孕,顾浊又弃她而去的时候,那段艰难日子,还是现在,都是这个男人陪在自己身边。她不是冷血动物,也会有感情。尽管,热情已经在那场盛世流年中耗费的所剩无几。 是不是,生命中若是碰上了那样一个唯一,其他人都变成了将就。她不是不愿将就,毕竟,孙永年于她,便是那个将她从黑暗深渊底拉出来重见光明的人。只是,对于他,更多的是感激,就像是一家人,必不可少。然而,感激又如何能蜕变成爱情呢?正因为他重要,所以更不想去骗他。 请恕她无能为力。若是自己心里糊涂一点,或许会逍遥一些。 那个人,在她的心里引燃炸药,砸下一个大洞,华丽丽的退却。留下一滩碎石,使她永无宁日。那之后,多少年了,她坚信,失去了缘分的人,即使在同一个城市也不容易碰得到,更何况,他已然去了国外。从此,山水不相逢。很多人一旦分开,也许会永远都不再见面,对于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受的伤害太多,最后就会麻木不仁。任何人都一直在伤害着或被伤害着。谁又可以抱怨谁。 时间是水,回忆便是水波中的容颜。歪歪斜斜,扭扭曲曲,不成曲调。纵使,他给她的苍凉和悲哀不计其数,随着时间的退却,印记再深刻也会有所稀释的。她虽偏执,对这件事,却并不执拗。终有一天,他们给过彼此的那些眼泪和疼痛,会如风飘远…… 放过它,就等于放过了自己。她正在努力着。 此刻,她心里是安宁的。无波无澜,如死水一般的平静,再激不起任何一点浪花。有些人,他们的心田只能耕种一次,一次之后,宁愿荒芜。后来的人,只能眼睁睁看它荒芜死去。 如她。 所以,关于孙永年,再说吧。 ☆、【123】工作等于头疼 “姑娘!姑娘!到啦!”前面的司机大叔颇为奇怪的回头,这停车都好几分钟啦,后面那位还在兀自出神,想啥呢。 “哦哦,这就下车。不好意思啦!”陈清水回过神,抱歉的一笑。提了包,下车付钱。径直走进别墅区。 待到一座通体灰白的二层别墅前,止步。这个方子怡,昨天又留男人过夜了吧。陈清水看到马路草坪边上停着的一辆法拉利跑车,瞬时,恍然大悟。明星嘛,特别是出道不久的玉女们,那个不是靠睡觉来挣钱和巩固自己的势力。这也无可厚非,见得多了,陈清水麻木不仁。只是,这到底是进去还是在外面等着?里边指不定在上演什么激情戏码呢? 过了半小时,陈清水没耐心了,再等,吴姐那边又要骂人了。从包里拿了钥匙,开门。果然,从门口开始,一路经过大厅,楼梯,全是散落的衣服鞋子,男士女士,内衣**,齐全着呢。陈清水啧啧舌,戴上手套,一件一件捡起来,上楼,丢进洗衣机里。再下楼,去厨房,做早饭。谁让她是助理呢,无非就是工资稍高点个保姆。 楼梯口有踢踢踏踏声,陈清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男人的脚步声,看来,要走了。对于方子怡榜上的男人长什么样,她是丝毫没兴趣。做好自己的本分,方是上策。 “陈姐,你来啦!今天,又有什么破事呀。”方子怡揉着被男人抓疼小小玉臂,扭着腰,风情万种的下楼来,脸上还有激情未褪下的红潮。 陈清水稍稍吸了鼻子,答道“吴姐说待会儿有场通告。你先吃早饭。” “啊,又是沙拉!”方子怡皱皱鼻子,回到大厅。 “没办法,你要保持身材嘛。”陈清水好言好语。 方子怡搅拌着碗里的沙拉,眼珠子迅速转溜,精光一闪,“陈姐,你的意思是。。。我不漂亮?”对于容貌和身材,明星们都是在乎的天翻地覆,谁也不能亵渎。 陈清水的头迅速大了,“没有没有,周所周知,你的身材比那xxx火辣一百倍!”捶胸顿足,表示绝对的真实,其实心里在笑话自己虚伪。好话,谁不想听。 方子怡才满意的点点头,数落这个,数落那个,一顿早餐下来,时间已过去大半。 陈清水看着她,一头卷发,风姿绰约,娃娃脸,可爱娇俏。心里却是百感交集,其实明星们一入娱乐圈,不管是资源还是被迫,都有些无可奈何。方子怡将将20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心机太过深沉,不是好现象。活得也累。她虽同情,也只限于同情。表面风光,内里的甘苦,自知。 只是,人大多不满足。 ☆、【124】她的小卓子 一天的忙碌,陈清水早已散架。又是奔波急赶慢赶,又是拍照,这个那个。偏偏她这个事主还不好伺候,鸡蛋里挑骨头。待到闲暇下来,已是深夜。陈清水拖着疲累的身躯独自走在路边,她舍不得打的,不然,明天又得勒紧裤腰带过活。十点多的时候给孙永年打了电话,小桌子已经睡着了。 小卓子四岁的时候就会自己开门了,陈清水给他脖子上挂了钥匙。要是很晚她还没回家,他自己开门进去,一个人也玩的不亦乐乎。九点一过,自己脱了衣服,爬上床。 陈清水有一回回得晚了,到小院子里仰头一看,屋子里还亮着灯,心里一紧。爬上楼一看,屋门口,一沓子红砖叠得歪歪斜斜,门关着,门缝里透着光亮。陈清水认得这破碎的红砖,上面还占了水泥,堆放在院子里,是别的人家里装修完后,丢弃的。定是小卓子够不到门锁孔,从院子里搬了上来,叠起,踏上去,才开了门。 他那么小,手细细瘦瘦,那么脆弱,一次搬一块,一块砖对他来说那么重。一共四楼。这堆砖头少说也有三四块,那得般几回呀!她可怜的小桌子,平日里定是开了门,把这些砖头藏到转角不让她看见。她贴心的小卓子。 陈清水无力的蹲下身,双手捂着脸,狠狠哭泣。 小卓子,你为什么要那么懂事,那么乖!是妈妈对不起你,给不了你好一点的生活。妈妈,对不起。。。 打开卧室的门,小床上隆起小小的一块,微微起伏。他已睡着了。陈清水放下包,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伏在床边,凝视他小小的粉嫩的脸庞。他嘴角有一摊口水,她拿起帕子,小心翼翼的擦。 一会儿,又不老实了,手翻出来,四处晃。他一定是在做梦,做什么梦呢? 陈清水看着这满室的温馨,心满意足。小卓子,便是她的一切,只要他好,她还有什么可怨可恨的呢?一切,在他面前,都显得微不可闻。 今生,有他在身边,已是命运对她最大的怜惜了。 只是,她的目光游移,最后定格在小卓子小小,软软的左手上。 唯一的遗憾,便是他的左手。 那里,有。。。刺痛着她脆弱的眼眸。 算了,别再想这些。小卓子纵使再如何,有任何缺陷,在他这个妈妈眼里,都是无与伦比的美丽。他是上天赐予她的至宝。 ☆、【125】沧海桑田 这天,从方子怡家中出来,已时近中午。陈清水惦念独自一人呆在家中的小卓子,今天双休,幼儿园放假。想到这里,她不禁一阵内疚,从他懂事以来,就将他关在屋子里。从来没带他去过什么地方,就连肯德基都只去过两次。可是,小卓子看到别的小朋友手里的玩具,脸上也没有落寞的表情。其实,陈清水知道他多少是羡慕的,只是太体贴她这个妈妈,从不言语。 走到公交车站才知道把钱包落在方子怡家了。她无奈,从这里再走回去,两点之前是别想到家了。又往回走。 陈清水望着别墅前面停着的那辆宝蓝色的小车微微出神。现在,这种款式已经很少见了。顾浊。。。不知怎么的,这两个字掠过心头,拂起波澜。 她赶紧摇摇头,往前走。这个点儿,方子怡应该在做运动。陈清水掏出兜里的钥匙,开门。 “子怡,在吗?我回来拿一下钱包。”诺大的厅里,回声震天。 她往里走,绕过偏厅。犹自疑惑,脚步声踢踢踏踏,蜂拥而至。方子怡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秀眉微蹙。 “嘘!” 陈清水依言,点头,她方松开手。 “陈姐,你怎么又回来了?”边问,头频频向里厅里探寻,紧张的气氛,不言而喻。 陈清水幡然醒悟,怕又是哪位“大人物”来了。 “我来拿一下包。马上走!”她连连点头,也不想惹麻烦,人家正浓情蜜意着呢。 “放在哪里?我给你去拿。”秀眉紧皱,颇不耐烦。 “就在转角的沙发上。”她战战兢兢,关乎自己的饭碗问题,她不得不小心翼翼。万一惹这位不高兴了,又是失业呀。 “谁来了?”里边突然发出声音,很明显,是男生。这毋庸置疑。并且,还是浑厚,低沉的男声。声音很有磁性。穿透稀松的空气,直逼陈清水的耳膜。 陈清水动作一僵,径直定住在那里,再不动,这声音,这声音。。。。不,不,错觉!错觉! 她不禁摇头晃脑,拼尽全力,想把这一刻荒唐的想法抛诸脑后。 那人,却再不肯给她缓冲的时间。 高大修长的身影移动,优雅的步伐,不疾不徐,踏过千山万水。时光悠悠,前尘往事,纷至沓来。直至她面前。 毫无征兆地,她的心忽然狠狠地就被撞击了一下。突兀,蛮不讲理。她以为时光退后这么久,早已把那些前尘旧事统统抛却,至少已经模糊。可在这样一个阳光斑驳的秋日午后,心却再生涟漪。面对心里如鼓点般不受控制的狂轰滥炸。她,无能为力。 忽然觉得长长的时间好像只是她猝不及防回头的一瞬。 沧海桑田。 ☆、【126】愿上帝赐予我宁静的心 有些人似乎注定了总要相逢,而且原因,从来都一样 。 还好,他微垂着头。稍长的飘逸的刘海遮挡住那双如泼墨一般深邃的黑眸。她无比庆幸,他看不见这一刻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时间匆匆淌过,她以为足够模糊掉他的轮廓和面容,但是,没有。大概,刻进灵魂里的印象总是无法撼动分毫的。他的气息,他的声音,他的气场,他的身形,他的面容。尽管被时间雕刻的更加完美,最本质的东西,总是不变的。她认定,七年前他毫不留恋的转身,她萧条的余生就已注定。不料。。。 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后,再次,相遇。 , 他突然的抬了头,那双锐利的眼眸一览无余。如最初的相遇一般,她依旧没骨气的垂首。任他肆无忌惮的打量。心里的鼓点愈敲愈烈。原谅她,即使是七年漫长岁月的修炼,面对他,还是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顾浊的眼睛一眯,深深凝固。雾气弥漫,不见波澜。他好整以暇,仿佛在考量,又像是在沉思。 事实上,刚才他一抬头,就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跳跃着的阳光,穿过重重阴霾照进他心底,他甚至来不及拒绝。时光穿梭,记忆和现实重叠,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他的俊脸有些僵硬。有些懵。这突兀的一瞬,狠狠地撞|击了他的心。 繁杂世界,时间停驻,万物沉寂。独留他们二人。 她垂首,他抬眸。 陈清水藏在衣摆下方的手,指尖狠狠扣进掌心。直到疼痛的神经复苏。她移动麻木的脚,迅速跑开,到转角拿了包,抱在胸前压抑脱口而出的急速呼吸。冲方子怡僵硬地一笑,夺门而出。 期间,顾浊依然呆立着。兀自思索和沉默。 走在阳光温暖的人行道上,陈清水机械的,移动还在颤抖的腿脚。密密的汗,湿了一身,在这深秋的午后。 愿上帝赐予我宁静的心,平复我的忐忑。 愿上帝赐予我足够的勇气,能坚定自己,不回头。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默念,反反复复。 丝毫没留意,脚下的步伐,跌跌撞撞。 ☆、【127】 旧人 那天晚上,陈清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看着那恰似到极点的缩小版的面容安然入睡。心里,微起涟漪。今天,碰到谁了? 旧人。 她找不到比旧人更恰如其分的形容。 只是路过的旧人。 另结新欢的旧人。 恍恍惚惚中,坠入记忆的深潭。。。 那天,晕倒在停车场的陈清水骤然醒来,白森森的一片。空洞,苍茫。 才发现在医院。 微微侧身,便是刚毅的短发,青丝微扬。顾浊伏在床边,显然是被她的一番动静吵醒了。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蔓延。 她心如死灰,再提不起一丝气力,动弹。面部僵硬了的表情,稍稍一动,牵扯出来的动静那般无奈和难过。就连挤出笑容的能力也丧失了。 她垂首沉默。想。在时间和现实的夹缝里,情爱和美丽一样,脆弱如风干的纸。一撕就裂,一碰就碎。 就让所有的秘密都缄默成一出沉默舞台剧,她踱着碎裂的脚步,参加首映礼,等着它将她推入深渊。或许,她已经处在跌入深渊的半空中,只等待他加一把力,将她摔得粉生碎骨。而他,也没让她失望。 顾浊握拳,贴嘴,咳嗽一声。眼神僵直。 “清水。。。你,知道了?” “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那么,请你详细说明。”她摆出还在扎针的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她眼里的嘲讽和嬉笑刺痛了顾浊,他突兀的站起来。转身,走了几步。堪堪打住,遂又回头。 “是,我是从开始就有计划的接近你。可是,我也给过你时间考虑,不记得了吗?你非要一头扎进来,我自然是欣然受之。”他的表情,怪异到狰狞,轻佻浮笑,清俊的面容在陈清水溢满雾气的黑瞳里,渐渐扭曲。 “我是利用了你。我不否认。开始,我是想靠接近你来制造假象,蒙混过关,让那个女人放松警惕。以为我沉浸在情爱里,混黑道。为我外公争取时间,将那个男人和那个虐待过我的女人一网打尽,斩草除根。我恨!我恨他们!恨他残忍的对待我母亲,恨他见异思迁,恨他恬不知耻!所以,后来,他快要倒台的时候,我雇人拍了我们的照片,把你从医院的检查单据怀孕证明都拿去透漏给媒体。我要让他遗臭万年!这样,不管是作风还是工作上,他都永无翻身之地!”他的眼睛陡然睁大,仇恨的快意在里面熊熊燃烧,硝烟弥漫,呛得陈清水的眼泪夺眶而出。 ☆、【128】当然是因为,你傻。 顾浊,顾浊,你错了。你终究是错了。 为了报仇,你连自己都可以牺牲。连自己的名誉都可以抛诸开外。 她还能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可以说呢? 没有。没有。 一盘被操纵的棋局,棋子是不该有任何怨言的。 原来,如此。 恭喜你,大功告成! 她瘫软了身体,彻底放弃了呼吸和挣扎。如同被人肆意玩虐的布偶,破碎的身体,破碎的泪滴。 病房突然的沉寂下来。独独余下他的喘息。 “顾浊,最后问你。”她依旧紧闭双眼,心里的鼓点敲响。残留的一丝幻想,如蜡烛最后的微光。战战兢兢。 “你,为什么在这么多女人中,选中了我?”她轻启朱唇。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呵。”顾浊走近几步。居高临下,俯瞰。冷冽的气势,陈清水没有看到她所期待的那丝光亮。 “当然是因为,你傻。”他缓缓而言。 当然是因为,你傻 你傻 傻 。。。 深渊里唯一残存的蜘蛛丝断裂,她纠结的呼吸停止。 侧头,睁眼。定定的凝视他。 忽然,笑靥如花 “哦,这样啊。”她说。 顾浊,这样啊 这样啊 。。。 真好。 她傻,她好骗。并且,任何情况下,总会对他听之任之,万不会先抛弃他。所以,是一个安全的港湾,是他累倒时的庇护所。心烦气躁的解闷罐。闲暇时间的嬉笑怒骂对象。她是天空一片平淡无奇的云,他偶尔会赞叹她的美好,却绝不会为了她而舍弃,任何事。除了她。 顾浊,你可以去当精算师了,那么,任何有用的资源,在你手里。都会恰到好处得到利用,不会浪费一丝一毫。 你说你是你,我是我,风吹花开依然是两朵,纵使同枝也不交溶。 最初,她自以为是的爱情,最后,艰难的告别仪式。这期间,除了飘渺不定,可望而不可即的回忆,什么都没有。最致命的是,连回忆都是虚伪的。用谎言一针一针编制的。无声无息,刺得她血肉模糊。 心,终于泯灭了。 漫长的岁月里,脉络最清晰的,总是疼痛。 ☆、【129】剔除掉的,只有他自以为是的胡须 屋子里静谧诡异的气氛。顾浊脸上耸动的汹涌看得方子怡毛骨悚然。这个帅气邪魅的男人,令她如此痴迷。他优雅,彬彬有礼。方子怡无法想象,这个男人和‘狰狞’两字挂钩的时候,她心里会不会崩溃。 顾浊先是呆愣,突然,面部的肌肉开始颤抖。额前微长的一撮刘海遮住眼里的波涛汹涌。紧握的拳头。额角,青筋暴起。 像是幡然醒悟,转身。跑出门。 方子怡来到窗前,透过玻璃看他打开车门,车子飞出去。她漂亮的眼睛,骤然深邃。 顾浊飙车,望眼欲穿。那个人影,却销声匿迹了一般。再寻不到。他心里很乱,零落散散。惆怅,喜悦,忐忑,这些他陌生的情绪翻天覆地袭涌而来。 拳头,狠狠砸到方向盘上。 半夜,从酒吧出来。一个人,寂寥落寞。站在路边,遥望车水马龙,纷繁复杂。世界那么大,他的容身之地这么多,他有钱,有权。没人敢惹他。除了寂寞和孤独,疯狂的嘲笑和消遣他。 却无能为力。 为什么?天天,时时,刻刻,或坐拥新欢,或把酒问青天,或纵横商政界。他的人生,快意泯恩仇,平步青云。 为什么?还会孤独,还会寂寞? 大概。 因为。 她不在身边。 顾浊握着酒杯,独倚吧台,低头凝视酒杯里通红的液体,晶莹剔透。就像她。 他想,陈清水当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其貌不扬,身材臃肿。 更奇怪的是,他竟然,独独忘不了她。 这个名为陈清水的女子很怪异。当初,他对她并无太多的执着。放下的时候,疼痛虽然深刻 ,却也只是一瞬。他原以为这么些年,早该将她丢到天涯海角。忘得干干净净,剔除了记忆。 却原来,剔除掉的,刮干净的,只有他自以为是的胡须。 在国外的时间,回来的漫长岁月,走在无人的漫天飞雪的大道上,飙车在高速公路上茫然看沿途的风景。想起的女人,唯一想起的,也只有她。陈清水。 所以,她当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在身边的时候,毫无察觉。失去了,才发现心塌陷空了一块。不痛不痒。只在夜深空人静,像机械的打字机,‘滴滴答答’,泪湿他落寞的眼角。 ☆、【130】两人之间的战争,硝烟弥漫 闭上眼,前尘旧事,纷至沓来。 忽略了那天的天气,忽略了具体的时间。只记得,两人之间的战争,硝烟弥漫。当他拿着一个文件袋,出现在陈清水眼前的时候吗,她正伏在自己的膝盖上,茫然自若。凌乱的刘海遮挡湿润的眼眶,圆嘟嘟的鼻尖,却是红的。 他把文件袋扯开,把里面的那摞纸砸在她眼前的桌上,动作幅度太大,用力过猛。纸张飞散开来来,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洋洋洒洒,满屋子都是。就像是一场过于纷繁复杂的雪花,四散开来。 躺在陈清水眼下的,不巧,是封面。几个大字砸碎了她的眼球,‘流产同意书’ 他看着她,由始至终,她面无表情。 他开始心慌,他开始颓废。 不得不说,他是期待的。期待,她脸上出现异样色彩。至少证明,她是鲜活的。她面部的死气沉沉,让他烦躁,让他挫败。 可是,失望了。 陈清水缓缓起身。就像是机器人在移动。每个细微的动作,都很清晰,仿佛用尽了力气,机械的,厚重的。 她弯腰,一张一张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每捡一张,她的心,就被尖锐的针扎一下。十几下过去,完成。叠放整齐。回卧室。 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支笔。 翻到最后一页,不多时,黑色的墨迹跃然纸上。顾浊面对着她 ,看倒了的字。 毫不费劲。不知是她写的太工整,还是他太过熟悉。‘陈清水’这三个字,像极了一具僵直的尸体,安安静静的躺在纸上,一动不动。诡谲的画面,压抑着他的神经。冰冷的气息,充斥着他的心肺。 她竟然,签字了。 签了。 他不否认,这是他最初的意志。如果是以前的他,很乐意。 现在 心很痛。 痛什么?他在苦恼什么?纠结什么? 不应该。一切,都绕着事先策划好的轨迹。按部就班的前行。最后,归于原点。 大功告成 大功告成 只是,他湿了眼角。 她失了心。 ☆、【131】对着虚无缥缈的空气说话 顾浊捏紧玻璃杯。头倚着沙发,眺望被落地窗帘遮挡的若隐若现的夜空。眼神迷茫。陈清水。关于我和你,关于今天的重逢。是不是,上天注定。注定,我要与你,纠缠一生呢? 嘴角微扬。仰头,将高脚杯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随后,拿起电话。 “喂,帮我查一个人。。。。”他低沉的声音萦绕在空荡的大厅。 “小陈,我说的话明白了吗?”经纪人吴宁拿着文件,问陈清水。 “小陈?小陈!”直到她拍了陈清水的肩。后者才清醒。 陈清水慌忙的道歉。 “怎么了?小陈,哪里不舒服吗?”吴宁不放心她的傻样,担忧的问。 “没事没事。抱歉,吴姐。我这就去。” 这几天,频频走神。陈清水边走边恼怒的想。其实心里明白,罪魁祸首便是前几天那个寻常的午后。重逢了不该从重逢的人。平静的心,再起涟漪。几乎是无法控制的,眼前浮现出他冷峻的眉角和深邃的黑眸。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至少,对她的工作和生活而言,不是好兆头。最要命的是,她的小卓子。千万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她一面走,一面默默祈祷。 这么些天,除了那午后匆匆一瞥,再没见过他。也许,只有自己,愚昧的自己,还在乎。她近乎自嘲,认识他将近十年。从来都是她一个人,行走在孤单和寂寞的钢丝上,寂静的付出,难堪的承受。由始自终,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就连再次相见,掀起波澜的,恐怕,独独她一人。 你还在起到什么呢?愚昧无知! 她对着洗手台被灯光照射的过于明亮的镜子,自我谴责。镜子里,那个神思恍惚,脸色苍白的女人很碍眼。偏偏就是自己。她狠狠的拍自己的脸,直到浮现出了一抹红润,方罢手。 敲敲头,数十下。 陈清水,你是自由的。你的心要受你的思想配置,万不能随波逐流。这样,行动起来,才会镇定自若,才是完美无瑕。 你是你,他是他。中间,没有任何可供联系的丝线。没有。 生活总会美好起来的。 时间如雪,总有一天会漂白一切。前尘旧事。不过是前尘旧事。发生了就发生了。既无力去改变,那就模糊掉脑海里的记忆吧。也许,效果会是出人意料的好。 她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不知是对自己强调,还是对着虚无缥缈的空气说话。 ☆、【132】贵公子 因为要取外景。陈清水只好将小卓子连人带东西打包,寄放到孙永年家。寸步不离的跟着方子怡忙进忙出。拍外景地点是江南水乡的一座小镇。 方下榻酒店,不巧天正下雨。没法拍摄。经纪人吴宁过来打招呼,今天晚上有酬谢赞助方的一个餐会。 陈清水有准备。这是在提醒她提前往肚子里垫点儿东西。方子怡身娇体贵,自是不屑于陪酒。以往,有吴宁搭助,陈清水还不至于被灌的的曝尸街头。祸不单行,吴姐怀孕了。这下子,作为女同志而言,她喝酒是义不容辞了。 谈生意最常见的方式,酒桌签合约。一点也不假。对方有没有兴趣投资赞助,全看陈清水今晚喝的卖力不卖力了。 她倒也算沉着镇定,这几年换过无数个工作,都没能脱离了酒。她的胃不至于是铁打的,但还算凑合。喝酒喝到进医院这种事儿,也是屡见不鲜。孙永年不赞成她做这份工作,也是出于关心她身体健康。当初,在怀小卓子的时候,就已经把身体搞垮了。 方子怡是新晋玉女明星,最近势头正红。很多公司找她做代言人,所以,时常会出外景。陈清水作为助理,自当护其周全,照料好她。 贴着玻璃窗,眺望雨中朦胧的夜景,纷繁多彩,霓虹灯依旧闪亮,没有被雨丝洗去铅华,缤纷魅惑。 刚才给孙永年打了电话,这会子,一大一小刚回家。准备做饭呢。小卓子贴着电话,依依呀呀,说话黏糊劲儿大得很。很有些不满。 也是。她自嘲。这些年,诸事叨扰,生活的压力,钱的压力。她担心的主要在这方面。从未停下慌忙的脚步,好好欣赏,她可怜的小卓子是怎样一步一步长大。很多成长的瞬间,她都错过了。 “咚咚——”敲门的声音打断她有些凌乱的思绪。吴姐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来。 “小陈,好了吗?要走了。” 她慌忙地拾起摆在床上的那套精致的连衣裙,换上。吴姐对她很好,知道她的情况,总是明里暗里照顾她。 戴上耳坠,匆匆抹了点腮红,使劲拍拍脸,终于红润起来。 提了包,开门。 “吴姐,好了。走吧。小方呢?”她关门,问道。 “最近不知从哪儿认识了一位贵公子,正情意绵绵煲电话粥呢!我们先走。“吴姐挤眉弄眼,神色间的暧昧不言自喻。 陈清水有一阵的恍惚,贵公子?似乎,很多年前,初初遇见那个人的时候,也这样称呼过他呢。 只是如今,各自散落在天涯,物是人非。 这样一想,又有些不知名的惆怅。 她加快了步伐,跟上吴姐。 ☆、【133】只是,陌生人 陈清水一进包间,看着坐在沙发处的一对璧人正浓情蜜意,热情的空气突兀地折煞了她冻僵的眉眼。 大概,真有那一说。当你越讨厌遇到一个人时,他就会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你面前。 这么多年的离散和寂寥,可笑。她不再自作多情的将巧合沾沾自喜地认作缘分了。 他和她,不是言情小说里的冤家,聚散也不是儿戏。 他们,现在,只是,陌生人。 酒桌上的气氛并没有因为陈清水的偶尔地恍惚而冷却。女性就她和吴姐,方子怡。其他,全是男性。当中,有位鹤立鸡群的俊朗男人。坐在方子怡旁边,眯着眉眼,不说话。显得高深莫测。陈清水看得出来,想必他才是今晚的主角。那些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们纷纷向他敬酒,讨好和巴结。他也来者不拒。偶尔的,会和旁边的美女调**。或是,凝视正前方。眸子里,蒙着雾气,看不出深浅。 正对着的,恰恰是陈清水。她低着头,畏畏缩缩。偶尔的,要敬酒,也是沉默寡言,堆着一脸僵硬的笑容。那些肥头大耳的男人们无不暗暗惋惜,三个女子,一个名花有主。一个大腹便便。唯一剩下的一个,身姿姣好,凹凸有致,一头卷发更添风情韵味。可惜,是个木头美人。屡屡邀她,都无动静。不解风情呐。 坐在对面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微偏了头,看似在和旁边的美女打情骂俏。实则,目光旋转了角度,瞥向对面。微抿了唇,笑意里透出的凉气,不容忽视。 酒过三巡,开始切入正题。吴姐打了眼色。陈清水稳稳地接住。斟了满杯,起身。一一敬酒。 越接近那个人,心里面越发的慌。连续四杯白酒,少说也有半斤。屋顶炫目的吊灯耀花了她的眼。只得停下脚步,肃静了心神,仰起头。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顾总,我敬您酒!这杯,我先干了。您随意。”她举着酒杯,却觉得玻璃杯的分量骤然加重,连带着,她的手都在微微晃悠。她努力的睁着眼,直视他。 天知道!七年后,这样明目张胆的直视有多困难。这样近的距离。他的气息,压抑着她的呼吸,纠缠着她的心跳。 ☆、【134】美人在侧花满堂 该死的高跟鞋。刺痛着她的脚丫子。胃里也翻江倒海,酒气扑腾的难受。 为什么? 为什么单单在他面前,她总是做不到完美无缺的淡定和从容。总会有乱七八糟的困扰来袭,捉弄她脆弱的心脏。 她恨死了自己在晃悠的手,难过的胃,和疼痛的脚底板。 面前的人微扬着眉,邪气的笑。静待良久,方起身。像是突兀的耸立的山峰,高大的身形,修长绷直的腿。剑眉星目,清俊雅痞。光是身形,就将娇小的她比了下去。她微弱的气场,故作坚强的呼吸,早已被他的强势和凌厉吞噬殆尽。 他随意的姿态,总是无可比拟。陈清水认命的微低下头。再看下去,会没命的。她想。 “陈小姐,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面?”他仰头,一干而尽。侧目,微微抬眸,看似不经意地问。 陈清水丝毫没预料到,他会来这一招。胸腔里,躁动的气息加重。 明知故问!看来,是要为难她了。 怎么没见过?逝水流年。在那一场名为青春的舞台剧里。我和你,曾经拥有世界上最为相近的距离。我们的关系,好到可以躺在一张床上。坏到,可以自相残杀,彼此伤害。最后,各自舔着伤口缓慢的呼吸。 难道,要她说这些? 就算他不要面子,她还要属于自己的心跳节奏。 “顾总。您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助理,哪里能和您这种大人物有幸相识呢!”她笑着打哈哈,眉目生花,巧笑嫣然,娇嗔道。 气氛有一霎时的冷凝。 旁边坐着的方子怡见了,立马站起来。打圆场。“云峥,你看你,喝醉了。都说起胡话了。陈姐说了,没见过你。”她酥麻入骨的娇声媚意,效果似乎格外的好。顾浊立马倒戈相向,忙着和美人嬉笑怒骂去了。方子怡的红唇有意无意擦过他凌冽的唇角,柔软入股的身体,贴近他。眼睛却带着一丝得意,瞟向陈清水。 其中的内容,陈清水自动忽略。不外乎是宣告主权之类的。她只在乎,那一声‘云峥’。曾经是她的专属,一声云峥。早已时过境迁。如今,他是美人在侧花满堂。寥落的,只怕是自己。 她回到座位上,一个劲儿的吃菜喝酒,和大伙儿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伏在美人香肩窝里的顾浊,微微侧目,一双深邃的黑眸雾气弥漫。餐桌上山珍海味散发的热气飘摇,折碎了他的视线。他倒也不在意,只定定的望着对面,不显山,不露水。更像是在发呆,驱散酒气。 ☆、【135】沉默,是他一贯的开场白 当一阵急速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陈清水刚从浴室出来,穿着浴衣揪着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可是,敲门的人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越敲越来劲。陈清水被这繁杂的响声真的心烦,莫名其妙,到底是谁?有什么事?半夜三更不停地敲门。 当敲门声孜孜不倦持续三分钟时,陈清水无奈地扔下毛巾,开门。 一阵寒气湿了衣角,瞬间充斥她的鼻尖。冲天的酒气粗鲁的弥漫。陈清水皱眉。有些目瞪口呆。这情况,谁来跟她说明一下,到底,为什么,是他?! 顾浊就这样突兀的站在门外。显然,被酒精迷惑了心神,眼里浓浓的雾气。手扶着墙壁,微垂着头,清俊的脸,有些苍白。浓眉微蹙,一双桃花眼微眯,散发出危险的光泽。他修长的身形笔挺,彻底遮盖住走廊耀眼的光线。在她头顶处,投下一片暗影。 陈清水单单披着浴衣的窘境,昏黄的暖色光线渲染,明暗相接,他微微倾斜的身姿。这幅算不上和谐的画面。 嗯。有些暧昧。 顾浊沉默。这是他一贯的开场白。 微眯着的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面的色泽,幽深昏暗。 低头看着她。看她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看她四处游移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独独不往他这个方向瞟。看她微囧地揪紧胸前敞开的浴衣边。看她小心翼翼收起脸上惊讶的神色。看她渐渐抹上一层平静的伪装。 他看得津津有味。 这么些年,时间的雕刻。她瘦了,头发长了。不再留着儿时的小锅盖。他更怀念那时候她顶着西瓜太郎的头,朝他傻里傻气的笑时可爱憨厚的模样。 现在的她,身材玲珑剔透,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女性独有的柔光。湿漉漉的发丝黝黑发亮,贴着眉眼,还在滴水珠子。那天然绕着弯儿的弧度,那样美好。美到,他就要忍不住倾身一吻,一亲芳泽。 可是,如今。他们的距离,就像是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鸿沟。雾气弥漫妖娆,他看不真切她温柔的眉眼。相互遥望,他殷殷期盼,她却冷了瞳眸,再不肯把目光投向他。 ☆、【136】顾先生,我和你不熟 可是,如今。他们的距离,就像是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鸿沟。雾气弥漫妖娆,他看不真切她温柔的眉眼。相互遥望,他殷殷期盼,她却冷了瞳眸,再不肯把目光投向他。 这滋味,很难受。 陈清水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很诡异。她又无声无息地后退两步,终于仰起头。语气有些冲,也难怪。他光盯着她,也不说话。谁知道他要干什么。 “顾总,你走错房间了。子怡的房间在斜对面。”她手一扬,绕过他高大的身形,指向对面。 顾浊好似在认真考虑她的话。良久,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她莹白剔透的手,上面什么装饰也没有。再把目光调回来,定格在她清秀温婉的脸庞。她素面朝天,披着浴衣。显然是美人出浴。他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偏头,目光游移,向下探索,触到起伏处,一顿。 陈清水抓着浴衣的手不由地加力,微微颤抖,遮挡住胸前遗漏的春光。 “哦。那我不小心走错房间了。”颇为无辜的语气,里面的调侃意味却很足。 陈清水彻底冷了脸。淡漠的语气。“那您好走。不送。”说着,就要关门。 顾浊眼疾手快,立马抬手,穿进门缝里,阻挡。 “陈小姐。我想,我们还是有些事情可以聊的。”他又开始耍无赖,像是调皮的捣蛋鬼,计谋得逞之余,还要窃喜的吐一下舌头。炫耀他的胜利。他笑容的幅度加深 。 “抱歉。顾先生。我和你不熟的。”她开始警觉,烦躁驱使,又要关门。 “那么,来聊一聊你的儿子。”雅痞的语气,一双深邃的黑眸散发出的意味却很认真。 陈清水抓着门的手一顿,神色骤然僵硬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她有些恼怒,为什么他这样蛮不讲理。儿子。她开始紧张。 “怎么,有话说了吧。”顾浊用力一推。门开了。他闪身进去。迅速关上门。一个辗转,半搂着她。陈清水还没回过神,形势早已天翻地覆。他被顾浊高大的身形禁锢,贴着木门。狭小的空间,她退无可退。正面是顾浊坚硬的胸膛,后面,是同样坚实的门板。她沉默。沉默,是目前,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137】顾浊。惟愿你我,后会无期 顾浊见她低垂着头,发丝别在耳后,漂亮的耳垂显露无疑。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妖娆魅惑。他骤然倾身,一口咬住。发间,还有洗发水的香味,柔软的肌肤,清香四溢。诱惑了他的心神。他的眼睛里,血色莫名地充斥。 陈清水猛然间,醒悟过来。这个可恶的混蛋,他的意图,这样卑劣。时过境迁,他休想再靠近她。她决不允许 。陈清水开始猛烈的挣扎。紧闭着双眼,双手四处乱抓。碰到什么,都是一顿胡乱地撕扯。 激烈的一番挣扎过后,顾浊有些微恼,狼狈却无奈。他一向清楚陈清水的逆鳞,她从不肯轻易屈服,一旦认定,到死都是偏执。 他放开她。 狭小的空间有了自由的芳香,陈清水狠狠呼吸。睁大双眼。倔强的,毫不怯弱的,直直看向眼前,发丝紊乱,神情挫败的男人。 胜利的微笑。 “顾浊,我不想看见你。现在!”她趾高气扬,发话。转身开门,送客。 顾浊一愣,这样有主见,勇敢的陈清水。和记忆里总是唯唯诺诺,依靠着他的陈清水,截然不同。她成熟了。有自己的意志了。不再是当年软弱,死心塌地缠着他的陈清水了。 当然,依旧偏执。 他忽然就笑开了。也许,未来的路。会很有趣。关于她,他错过一次就够了。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放开手。 就算迫不得已,鱼死网破。他还是会拼死抓住她的手。上天入地,他死皮懒脸的跟随。遇见了,就决不再错过。 “陈清水,后会有期。”他盯着她良久,收敛起了恣意邪笑。摇摇手,大步走出去。 陈清水立马关门。依着厚实的木门,缓缓蹲下去。像是突然失去了依靠,紧紧倚着门。狠狠呼吸。她曲起双腿,头埋进膝盖,制造一圈暗影,供她挽救自己虚弱的喘息。 发呆。茫然。 待到紊乱的心跳平静下来。开始复苏清醒。 她缓缓仰起头,望向玻璃窗外被朦胧的雨丝打湿的沉寂的夜空。混浊的苍穹里,没有一颗星星为她指点迷津。前方的路途,遥远而错乱。 顾浊。惟愿你我,后会无期。 ☆、【138】不能想 陈清水有些为难的站在门外。踌躇不决。化妆间里面的情形,她不愿细看。自从那一晚折腾的闹剧之后。顾浊当真依言再没来烦过她。只是,不管在哪儿,都能看到他。一枝独秀。拍摄地,酒店大堂,楼梯口,天台。就像是一个影子,她走到哪儿,都能见到他。 这算不算一种变相的折磨呢?对她而言。 比如此刻。化妆间里。又有他。当然,也少不了方子怡。这几天,他们正如胶似漆着呢。看来,方子怡上了心,打算绑定这个钻石王老五了。 但是,可不可以稍微收敛一点呢。陈清水头靠着墙,脑子里纷繁复杂。越想越烦。可不可以请这对璧人,不要随时随地**,兴致来了,哪里都能上演激情戏码。 她到底该不该进去,棒打鸳鸯。把接下来的行程告之方子怡呢? 天知道,方大小姐日后会怎么怨恨她! 佳人在怀,顾浊有些无动于衷的敷衍着。媚眼如丝,桃花满天飞。望着门缝外那个显得很是焦灼的娇小身影,忍俊不禁。嘴角,有意味不明的笑容。静静等待。 果然。 陈清水来来回回徘徊不下半个小时。终于,深呼吸。敲门。 方子怡皱眉。鲜艳的唇瓣不情不愿的离开顾浊,顺带一个哀怨娇嗔的眼神。一转头,看见陈清水无辜的出在门口,眼里能冒出火花。 顾浊未起身,斜倚在沙发里。一副看好戏的优哉游哉的姿态。 陈清水握紧藏在衣服下摆的小拳头。不看他。 “陈姐,有什么事?”方子怡的语气尽量克制。早就察觉云峥和这位村姑大姐之间有点猫腻了。她秀眉一皱,不太客气地问。 “哦,子怡。这是接下来的行程安排。”陈清水战战兢兢,立马递上一张表。打了个再见的手势。转身一闪。 出了化妆间的门,跑向楼梯间的栏杆。拍拍胸口,喘口气儿。 天已经放晴。窗户外,冬日的阳光微凉。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心里有块小疙瘩,不痛不痒。只是,些许的空落。 不,不能想。 除了小卓子,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缓缓镇定,一下一下沉淀有些浮躁的心跳。换上恰到好处的表情。转身。 ☆、【139】爱情使人忘记时间,时间也使人忘记爱情 自上次出外景后,陈清水难得的悠闲了几天。大概,方子怡顾着和她那位情意绵绵。倒是成全了她。 陈清水把小卓子从孙永年家里接回来。小卓子似乎是感冒了,一直咳嗽。孙永年带他去医院看了。好在他自己就是一位医生,所以看病方面,比较方便。开了些药。这几天还在服用。陈清水看着小卓子消受的小脸一阵心疼,病怏怏的,不复往日的神采和活波 。 好不容易将他哄睡了。她凝着她有些不安的睡颜,一阵揪心。小时候,他就不太爱和同龄小朋友来往。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和自己说话。和自己玩游戏。 陈清水无法想象,他和自己玩躲猫猫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这个做母亲的总是来去匆匆,工作忙,这里忙那里忙。很少有时间管他。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他从小到大未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简直就是奇迹。 小卓子从未将他的孤独和寂寞溢于言表,总是小心翼翼的隐藏,在她面前装出一副笑脸。让她安心工作,自我安慰。 陈清水站起身,床头小台灯昏暗的光亮散发出的温暖足以将这间小房子照得透亮。她给小桌子掖好被角,关灯。来到自己床头,从床底下取出一个被灰尘埋没的小匣子。来来回回好几遍,心里面的退堂鼓也在敲响。良久,深吸一口气。打开。 木匣子表面已经客商岁月的痕迹,闲得很陈旧,色泽暗淡。这个,还是那时顾浊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本来是装一些女孩子的首饰的。如今,里面孤零零的横陈着一沓纸。最上面的是一张支票。上面写着100万的数字。对于陈清水来说,这也仅仅是一个不甚了解的数字而已。它承载着谁给谁的伤害,和逝水流年。一段黑白的回忆。 她还记得顾浊在递给她这张支票的时候,清俊的脸上依然是倨傲的神情。仿佛撒下她这个沉重的包袱后,瞬间的松弛就跃然于他的脸上。多少年漫长寂寥的岁月,她屡屡拿出来看。仅仅是临摹他那一刻的神情而已。如今,许久不曾见面。已然陌生。 这算得上是一笔数目可观的遣散费吧。对于她来说。只是,她留着,究竟是出于什么意图呢? 不记得了。爱情使人忘记时间。时间也使人忘记爱情。此刻,她已经没有力气深究。而且,没有必要了 。 留着。也许只是给自己青春里蹉跎的岁月一个不堪的纪念吧。 只是,下面写放整齐的一好几页文件。首页刺目的几个大字,‘流产同意书’始终消遣着她内心的疼痛。最后一页,躺着她歇斯底里的名字,凌乱破碎的故事夹杂在里面。如今回味,亦是丝丝痛楚。 想起那天晚上,顾浊刻意提到她的小卓子。她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只是心里越发的急躁。却又无可奈何。顾浊的势力,她在电视里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要干什么,与她无关。只是,不要把小卓子牵扯进去才好。 原谅她不安的眼泪。原谅她碎裂的时光。 睡到半夜,陈清水到底不放心。爬下床,看看小卓子。一摸他的头,滚烫。她吓坏了。赶紧打开灯。果然,小卓子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嘴微张。不停的呓语。这明显是发高烧的症状。 陈清水从包里翻出手机,急急忙忙打了孙永年的电话。 进了急诊室,陈清水才松了口气。经诊断,小卓子已经由发烧气管发炎,牵扯到肺炎了。陈清水又急又燥。还好孙永年在旁边照料。 ☆、【140】如何不会想起他 直到黎明,小卓子的情况才稳定下来。但还是处于昏迷状态。小小的脸上,眉毛紧促。嘴里不断说着胡话。陈清水顶着两个熊猫眼,一直守在病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孙永年去买了粥。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下午,小卓子才完全清醒过来。一醒来,就哭着喊妈妈。陈清水红着眼眶紧紧围住他。到底是小孩子,到底会害怕,到底想在妈妈的怀里撒娇。 孙永年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任凭这一大一小,互相撒娇邀宠。 陈清水匆匆给吴姐打了电话,吴姐倒是很关心小卓子的病情,同意她请几天假。陈清水挂了电话又开始头疼,该怎么和方大小姐说才是个问题。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打了电话。 果然,那边就开始嚷嚷。惊讶大于抱怨。方子怡一阵惊呼,陈清水才想起来,从未和她说过自己的情况。想来,方子怡也没给过她机会说明。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方子怡突然的变了语调。欣然同意,言辞之间假模假样的关心小卓子的病情。惹得陈清水一身冷汗。但她无暇细想。 半躺在公主床上的方子怡笑歪了眉眼,村姑大姐有儿子啦!完全不具备竞争了嘛。顾浊,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现在,大可放心。 她哪里会知道,‘造化弄人’这四个字的真谛呢。 缘聚缘散缘如水,半点不由人。 傍晚时分,孙永年建议带小卓子去楼下的花园散散步,都憋在这病房好几天了。小卓子雀跃,孙永年抱起他往外走。陈清水担心他受不住风,拿了一件衣裳,跟在后面。 不知道孙永年给小卓子讲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小卓子捂着嘴,隐忍的厉害,眉眼弯弯。可惜,他的眼睛虽然想像她,大而圆,一溜俊眉,浓密而黑俏,却是传承自另一个人,霸道而优雅。长长的睫毛扇子一样的密切,笑意弥漫,就像是两只天鹅在蹁跹起舞。陈清水凝望着,目光控制不住地就幽远和迷茫了。 如何不会想起他? 只要和他有任何一点牵绊,近在眼前。就无时无刻的翻腾出回忆的沸水,一个劲儿的捣鼓和揉拧着她脆弱的心脏。 问她,何时才能停止? 只怕,是到死的那一天。只盼,痕迹一天一天消退一丝一毫。那也是好的。 ☆、【141】附送折磨 陈清水兀自陷入自己的世界里观望。无意间一侧头,看见长长的回廊,她曾走过的地方,居然有一个高大的男人优哉游哉的依靠着木柱子。黑瞳眸,目光如炬,直直看过来。大冬天里,随意披了一件休闲风衣,更衬得那两条长腿笔直矗立。里面的白衬衣依旧散漫不羁的松开最上头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妖艳不觉。 明明是放荡不羁的雅痞,照样勾魂夺魄。但是,任凭他再如何夺目,陈清水也再不肯看第二眼。或者,是不敢。因为,就在他微微侧目的一瞬间,夕阳照不到的地方,阴霾显露无疑。眼神那样慑人,锐利,像镌刻雕塑的锋利刀子一样猛地割向她。 陈清水一向无能,猜不透他诡谲的意图。只好守住自己的眼睛。匆匆往前走。 沉默的看客。待陈清水和孙永年走远之后,顾浊依旧倚着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亦或是,百无聊赖。只是,一双深邃的眼睛,更显阴森沉寂。在他的秘书拿给他资料看的时候,顾浊不是没有料到。当年,在医院打掉孩子的时候,就是这个无孔不入的孙永年陪在身边,自己像个跟踪狂,沉静又疯狂的跟着他们,看她进手术室,看她一脸憔悴虚脱的出来。 这么些年,原来,她早已不是一个人。有这么位如意郎君陪伴,难怪乐得逍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真好。只有自己,傻子一样的伫立,呆呆的凝望。 初冬的太阳刚刚隐退,阴霾就来袭,风一吹,带着无法逃离的冰冷。让他战栗。 要不是外公催他回去,他如何会看到这天妒人怨的一幕。温馨的暖光刺痛了他的眼。顾浊很气愤,不知是在恨自己还是在怨天尤人。他不懂,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陈清水可以毫不在乎的和别人在一起。为什么,只有自己,苦恼? 是他错了。可是,他没预料到,错误的后果使得他二人越走越远,现在,他连她模糊的背影都无法触摸。每当她前行几步,他就仿佛要用几千倍的步伐跋山涉水的追逐,才不至于落下无可挽回的距离。 大概,真有自作孽不可活那一说。 这些年月,来来往往,兜兜转转。他不是没有过女人。只是,他总有很多奇怪的要求。他的女人们,头发必须是天然卷,必须是圆圆的脸,憨态可掬。身上必须要有几两肉。性子必须温婉,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又不能太木偶,该发脾气的时候,要发脾气。那些个骨感美人,他都懒得侧目。以至于,能满足他要求的女孩子越来越少,最后,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 为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大概,她们都不像。 其实,只是因为她们不是她。 可是,他的骄傲使他不能轻易地头承认。 于是,便天天消遣她附送的折磨。 爱情,你为什么要含蓄,要口是心非?为什么,你就不能明目张胆,直来直往呢? 爱情回答。因为,我怕痛。 ☆、【142】似乎连阳光都格外关照他 因为方子怡娇声娇气的狂轰滥炸,陈清水没有办法,只好找了一个看护照料小卓子。好在,孙永年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只不过不是小儿科罢了。陈清水很放心。 这天下午,通告早早结束。陈清水从家里熬了粥,直奔医院。在电梯口,又碰到了不想见的人。 她想,人是不是骨子里就有被虐的思想。她在他身边时,他迫不及待地追求,孤独的自由。好不容易,年华早逝,她抚着伤口弃他而去。他到反过头来,一个劲儿出现。 不管是巧合还是刻意,现在,她没有那个心思。 可是,任凭她如何走,向左向右向前,都进不了电梯。因为前面一个高大的无赖的障碍物正慵懒的斜靠着电梯边的墙壁。占据着空间。无奈的抬头,又见他目光如炬,如影随形。陈清水头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已恢复平静。 “顾先生,您好。”她连客套的笑意都无力假装。 “陈小姐,这么不愿意和我见面?可是怎么办,我倒是有话想和你聊。”他双手插袋,闲暇优雅,脸上邪气的笑,放荡不羁。一副痞子样,偏偏又恰到好处。 顾先生。她竟然又叫他顾先生。好不客气!顾浊恨得牙痒痒,凭什么叫孙永年那家伙叫的那么亲热,对他,却冷言冷语。心里不平衡,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 一派笑意,愈加深邃。看的她毛骨悚然。 她不想和他过多的纠缠,却耐不住大厅里人来人往暧昧的目光。只好跟他走。 两人徒步,来到天台。陈清水心里想,顾浊果然还是有幽闭恐惧症。十层的楼梯。他气不喘,脸不红的。她早已累得半死,扶着膝盖弯腰,深深呼吸。 楼顶,天台视野广阔。城市尽在眼底。冬日,为数不多的阳光洒照不均匀。深深浅浅的光晕。全部投向他。陈清水觉得,有些人就是有这个本事。不管他走到哪里,总总是目光的焦点,似乎连太阳都格外关照他。他的身上,莹莹满满的全是光粒子。 ☆、【143】你有胆子玩,我就奉陪到底 顾浊自顾自走到栏杆前,徐徐遥望,却并不开口。 陈清水只觉得他的背影直挺挺地伫立,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愈发高大。侧面,眉目疏朗,高耸的鼻梁俊挺,隽秀非凡。顾浊察觉她肆无忌惮的打量,转过头,微微眯着眼睛,嘴角,玩味的笑意。 陈清水微微恼怒,移开眼。 “说吧,你所谓的事情。”瓮声瓮气。 顾浊忍俊不禁。她生气时,娇憨的摸样,一如往昔。年轮的雕刻,或许会使得一个人面目全非。但是,内里的东西,就算故意掩盖,也总是欲盖弥彰。陈清水,本就不是一个复杂的人。单纯如她,又怎会察觉。 “我刚才去看过你儿子了。很可爱。只是。。。”顾浊说话,低沉的声线,很有磁性。他的欲言又止,让陈清水心里不安愈加猖獗。 “只是什么?”她忍不住问。 “他的左手。”顾浊微微低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 “关你什么事!我告诉你,他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陈清水突然地被激怒了。指着他,狠狠提醒。 顾浊的眼睛又眯起来了,眼里的深意,毫不掩饰。清俊的脸上,笑意更加明显。 “我又没说什么,你为什么要紧张?嗯?”他走过去,一把揪起她细瘦的手腕,牢牢握住。逼问。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你胡说!我没紧张!”陈清水忽的侧了头,一双眼,看向别处,游移。暗自咬舌,真是笨。他的确什么都没说。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愚昧。被他的话一绕,就晕头转向了。 “哦,你不紧张?”他微微倾身,扳正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眼睛陡然睁大,炯炯有神,与她对视,看进她的瞳眸里。专心致志地观察她面目上的变化。笑容荡漾,“可是,你的手,为什么要抖呢?告诉我!” 突如其来的生硬的语气,吓得陈清水又是一震。目光呆呆的下垂,聚焦在自己被他抓住的手上。真的在抖!她脆弱的神经绷直了。心跳迅速加快。 陈清水,你又输了。能不能,明目张胆,毫不怯懦地与他对视呢? 不能。 为什么不能? 答案只有自己知道。 她稍稍镇定了心神。猛地从她手里抽出自己被抓疼了的麻木的手腕。头也不回的跑。 顾浊转身,遥望她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身影。一派深沉。 忽然的,心情大好。 陈清水,路还长。你有胆子玩,我就奉陪到底! ☆、【144】长得比妈妈还漂亮的叔叔 陈清水一鼓作气,跑回病房。见她的小卓子安然无恙的躺在病床上,睡得滋滋有味。她的心,忽的安定下来。 小卓子,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和你父亲见过面了。 她坐下来,呆呆的凝望。 小卓子从小就未曾提过关于爸爸的任何问题。陈清水一方面暗自庆幸,一方面,又疑惑。不知道,他是不是把孙永年当成自己的爸爸了。可是,如果他是那样认为的话,那就应该成天粘着孙永年才对。他的确叫他孙爸爸,但是,言辞之间,玩闹之间,又不见得和孙永年过分的亲密。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不问自己的爸爸在哪里?这有些奇怪。但是,既然,小卓子不问,她自己又怎么启齿呢?难道,要她告诉小卓子,她爸爸是如何抛弃他和妈妈,然后,他本来不应该来到这世上的吗?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有些时候,就这样吧,自欺欺人,不见得是一件多坏的事。 她很确定,小卓子肯定是想问的。哪个小孩子不想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当别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牵着,幸福的玩闹的时候,他就不羡慕? 肯定是羡慕的。可是,他知道,问了会让妈妈伤心。所以他不问。 这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件很难克制的事。可是他做到了。 陈清水很清楚这其中的辛酸。因为他没有爸爸,或多或少,会受到欺负。可是,他从来不说,连表情也丝毫不怯懦。该有多坚强,才可以做到。 就这样过了两天。小卓子好的差不多了。今天,陈清水接他出院。 一进病房,沿着墙壁摆着一排花,大大小小的花盆,错落有致。旁边的柜子上,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玩具,有遥控车,有遥控飞机。小卓子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玩具枪,玩得正兴起。看到陈清水来了,很高兴。一个劲儿的跟她说。 陈清水挺奇怪,孙永年一般不会送玩具给他,都是给他买好吃的。那是谁送的这一堆东西?看起来并不便宜。 “小卓子,跟妈妈说,这是谁送的?”她走过去,拿掉他手里正捣鼓的玩具枪,很严肃地问。 小卓子显然是被她一本正经的态度吓到了,忙低着头。妈妈说过,不能接受陌生人送的东西的,可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不算陌生人。前天还来看过自己的。小脑袋勾着,一个劲儿的转呀转,闹不明白。 “前天来看我的一个叔叔,今天早上又来了。说有个爷爷要见见我。妈妈,我觉得叔叔不是坏人。”他肉肉的手挠着脑袋上的卷毛,声音低低的。 “所以,你就跟着那个叔叔去了?”陈清水又问。 “是呀是呀。那个爷爷人很好的。这些玩具,还有地上的花儿,都是他送的。”小卓子脸上满足的表情,一阵一阵的点头。指着玩具,又指着花,开心的说。 陈清水心里一抖。奇怪的感觉一瞬即逝。说不上来,思绪一闪就断了。小桌子说的叔叔肯定是顾浊无疑,至于那位爷爷,到底是什么人物? 小卓子怯怯的看着他妈妈,从头到尾,妈妈怎么一脸凝重呢?难道她不高兴?他也没心思玩了。为了不再惹妈妈不高兴。他乖乖放下玩具,躲到被子里,躺好。又想起那个叔叔,长得比妈妈还漂亮。他觉得。 ☆、【145】两人畅游,三人唱忧 自从小卓子出院后,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陈清水很放心。孙永年打来电话,今天晚上聚餐。她想,最近方子怡拍的戏也完成了,只等待杀青。没什么事,正好小卓子都快在医院闷坏了。聚餐就聚餐吧。 说是聚餐,也不过是就着小卓子的意见,去了趟肯德基。孙永年作为医生,本着食物安全健康的思想,不乐意持这种垃圾食品。但拗不过小卓子。陈清水想,万年还不见得有一回吃肯德基。这次就由着小家伙去吧。 三人,两大一小。都是吃撑了,捧着肚子回的。一路上,小卓子还是不停的说。说幼儿园的小朋友今天又干了什么新鲜事。 “妈妈,妈妈,爷爷送我的一大堆玩具,我给胖子和李清看了,你不知道,他们多羡慕。我好开心!”小卓子显然未意识到车里渐渐转为诡异的气氛,一个劲儿,越说越雀跃。 孙永年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转过头,微微倾身。陈清水看他的侧面,浓眉微蹙,疑惑道,”小卓子,什么爷爷?” “啊,就是前几天在医院。。。”小桌子刚要说话。陈清水猛地一拍他的小肩膀,作惊呼状,“陈小卓!跟你说了不要把油弄到衣服上!你又不听话,妈妈要生气了。”说罢,一闪而逝的尴尬和紧张,一张秀气的脸紧绷着。 有些凌厉的气势把小卓子吓了一跳,委屈的皱起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双小手攀着妈妈的衣服,试图撒娇。陈清水却不予理会。 孙永年马上圆场,“清水。你看你,吓坏孩子了。小卓子,你不是故意的哦。”说着,冲小卓子挤眉弄眼。 小卓子精着呢,收到信息,一副委屈的可怜兮兮样,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陈清水一阵无奈。放松了心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转移话题。潜意识里,她并不想让孙永年知道。 孙永年调整姿势,正了身子继续开车。只是一双眼睛显得愈发深邃,意味不明。他不傻,知道陈清水在干什么。他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车子里,两个大人各怀心思。只有可怜的小卓子,夹在中间。进退两难。于是,扁了嘴,抽抽搭搭的小声哭泣,以搏妈妈的注意力。 顾浊今天本来是要去美国分公司出席一个剪彩仪式的。但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一张小小的脸。外公也说,那孩子迟早要认祖归宗的,不如趁现在,好好联络感情。他一阵头痛,陈清水那个拧巴的女人显然不打算合作。所以,这不。推掉了剪彩仪式,只是为了给那小家伙买个肯德基全家桶。那天在医院,小家伙特地说了这事儿,可怜巴巴的看着电视里打的广告流口水。顾浊到底不忍心。 其实,对于这个孩子。他并没有太多的实感。毕竟,突然冒出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还是自己的种。任谁都不太能适应。他并不是不高兴,相反,心里的喜悦来的很强烈。只是,他向来冷情,这种初为人父的惊喜他不清楚该用怎样恰到好处的表情表现出来。 他支着下巴,俊眉微蹙。侧目,看着副驾驶座上那一个大大的全家桶发呆。说实话,刚才跑去买的时候,他很局促。从来不曾出现在那种嘈杂的地方,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革履与稍显破旧的柜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最好待会,小卓子把这些东西全部吃下去。不然,他可保不准自己会不会生气。 破旧的小区,连路灯都是陈旧的微光。顾浊待在车里,频频看表。隔五分钟抬头看一次,四楼房间并没有亮灯。 夜深人静,终于有点响动。却是对面开来的一辆半旧不新的宝来。在他面前几米处,停住。首先下来的是个穿休闲服的男子,再是一个娇小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显得有些吃力。下得车来,那穿休闲服的男子体贴的从女人怀里接过小孩子,两人踩着初冬的寒气和微薄光亮,上楼。 顾浊抓着方向盘的手蓦地握紧,青筋突兀。清俊的面容上,缓缓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如深潭幽远的眼里却无丝毫笑意,有的只是愈加阴森的沉寂,深浅不明。 ☆、【146】好久不见(一) 孙永年是在一片黑影中见到顾浊的。准确的说只是一个模糊的侧面。但他还是认出来了。属于顾浊独特的气场和存在感。他又联想到方才车内被陈清水急急忙忙打断的小卓子的话。一切,骤然清晰。 “好久不见,孙永年。”顾浊披着黑夜的气息,双手抱胸,一只脚着力。一派闲适自在。他的眼里像是蒙了一层初冬的霜露,更显深邃。嘴角微扬,恰到好处的客套。 “顾浊,你怎么在这里?”相较于顾浊的高深莫测。孙永年却是皱了眉路,开门见山。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站在颇为破旧的楼底下,气氛不见得多轻松。当然,也没有到箭弩拔张的地步。 顾浊耸肩,绕过这一话题。正了身形,嘴角的笑意扩大,“介意和我聊一聊吗?”看似随意的语气,狭长的桃花眼一眯。 孙永年显然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牵扯,率先走出楼道。 顾浊跟上去。 走了几分钟,到转角。孙永年停住,侧身。 “顾浊,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意图,这么多年后又来找她。我也不关心。但是,有我在她身边的一天,你休想再伤害她!”孙永年伸出食指,毫不掩饰的警告。俊秀儒雅的脸即使染上薄薄的路灯挥洒的残光,仍旧可以看得出情绪的起伏。他有些激动。不算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尤显突兀。 顾浊依旧双手抱胸,他的身量比之孙永年还要高出半个头。这样的对视,他是居高临下的姿态。沉默良久之后,敛目。像是在思量什么一般。盯着孙永年,开口。 “我爱她。即使当年伤害了她。这么多年,我从未忘了她。所以,我绝不会把她让给你。”低沉清冷的声线,一字一句的敲响警钟。 孙永年突然的笑了。很明显,是嘲讽。顾浊熟视无睹,浑然不在意。 ☆、【147】好久不见(二) “顾浊,我告诉你。这些年,是我陪在她身边。不是你。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孙永年的眼神很认真,同样一字一句说道。 “你我都知道,孩子是谁的。”顾浊侧身,从衣兜里掏出烟,点燃。徐徐遥望烟雾飘旋,却不抽。只是任它孤零零的消耗殆尽。脸上的笑意却加深了,眉目清朗。 “是你的又怎样?你在乎过吗?你在乎,却逼着她去医院,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把孩子打掉。顾浊,你没资格提孩子。若是小卓子知道自己被亲生父亲这样对待。不知会作何感想。”孙永年双手插袋,似乎是连话里都带着呛人的火药味。 顾浊不动声色,修长的手指一动,积聚的烟灰头便洒落在空中,一会儿,不见了。他抬头,脸上的笑容依旧从容的挂着。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客套的语气,却灼烧着无法掩埋的倨傲,他生性如此。转头,指节分明的手里拎着残留的烟头,转身。 孙永年在原地伫立了好一会儿。凝视着烟头上旋转出的青烟一路尾随前面高瘦的身影走出视线。眉心却陡然积郁起了直线条的纹路。脸色并不明朗。 陈清水对于两个男人不欢而散的谈话并不知情。清晨拉开新的一天的帷幕,她一如既往的贪睡,小卓子一如既往的压着小眉头,一个劲儿的爬上床往她怀里钻,期间,还夹带着脆生生的威胁。 十分钟过后,一脸倦容的陈清水蓬头垢面的杵在狭窄的厨房对着高压锅愣神,旁边破旧的木门框挂着肚子哇哇叫的小卓子。 今天是方子怡新戏杀青的日子,有的忙了。陈清水拍拍脑袋。仰天长叹。 剧组和制作方举办了一个小型晚会。当然,有众多记者采访。 今天是陈清水自己送小卓子去幼儿园的。孙永年迟迟未出现,她有些担心,遂拨了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一说话,便是囫囵吞枣的语气,鼻音很重。陈清水以为他感冒了,问他才知道这家伙半夜跑去酒吧灌酒去了。没问详细情形,只是叮嘱他好好休息。她有些奇怪,孙永年一向是作息时间良好的。对酒深恶痛绝的人,自己倒是跑去酒吧了。怎么回事儿。 她无暇细想。 对于孙永年,是愧疚多余感激的。这些年,若不是他细微的照顾,很多事情,她自己应付不来的。只是,明知他的心思,却无法回应。到底辜负了他一片情意。说不清,她不是没想过接受,但是行动强迫不了她的心。更何况,这不是爱。用自己可恶的感激来回应他的深情,是最卑鄙的做法。她怕会遭天谴。 ☆、【148】疼痛复苏 摇摇头,甩掉自己无厘头的胡思乱想。把小卓子送到幼儿园,道别。然后迅速挤上开往方子怡家方向的公车。 果然,方大小姐还在呼呼大睡。看来昨晚,又去狂欢了。会不会,是和他在一起呢?最近几天,狗仔队将精力全放在他和她的绯闻上,一天到晚的追踪报道。陈清水赶紧摇摇头,回到楼下开放式的厨房做早餐。心里,却有些微的失落。控制不住。 她想,都是因为与他相逢,自己的心都被搅乱了,偏偏那个人还与她工作的对象纠缠不清,在自己面前打得火热。这样一考量,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做不到沉着应对。 越想,便越发的复杂。庸人自扰。 晚会正在进行中。热闹而优雅。陈清水都在角落,冷眼旁观,各路明星都来捧场了,毕竟,方子怡有了顾浊这个稳固的靠山,谁不想巴结一番。连导演也在其中,又是敬酒,又是聊天。一众人等,围着顾浊打转。她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色套装,淹没在五花十色的晚礼服里。还是下意识的垂了头。或许,是自己自作多情。顾浊佳人在侧,又怎么会注意自己呢?她这样想,还是忍不住侧头,微微抬眸,搜寻人群里那个高瘦俊朗的身影。 只是偷偷瞄一眼。她对自己说。 只一眼,就看到了他。无论身处何地,总是最醒目的那一个。 此刻,他臂弯里携着美女方子怡。神情自若,一派沉稳。眉眼之间,清清洌洌。面无表情,一贯的淡漠。一举手,一投足,却又彬彬有礼,恰如其分的优雅。与每个人保持着进退两宜距离,既不过分接近,也不疏远。陈清水觉得,有种人,天生拥有凌厉的气势,就像是一个万年寒冰的旁观者,将众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怡然自得。就像俯瞰每只蚂蚁,给他们表演的机会。运筹帷幄,策划全局,只是为了欣赏每只它们表演的丑态。 他眼里的讽刺和冷意充分泄露了这一点。 当年,就是他精心布置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局,她义无返顾的跳进去。最后,才知道是欺骗。自己不过是一个锦上添花的角色。有她,计划更天衣无缝。没有她,也不至于影响大局。 想到这里,陈清水握着高脚杯的手不禁加力。往嘴里一灌,红酒便全数落入胃里。一滴不剩。几杯过后,陈清水的脑子开始眩晕。零乱的步伐在人群里缓缓移动。 大概是酒的后劲太大。又或者,掩埋在深处的疼痛复苏,过于清晰。压抑着自己的神经。 ☆、【149】爬上他英挺的眉 当自己身处的世界开始剧烈而眩晕的摇晃的时候,陈清水知道自己栽在几杯红酒上了。扶着光滑的墙壁,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这里的建筑很高档,就连卫生间,都是设置成单人的,独立的一间。她莽莽撞撞的推开门,好在里面没人,这样失态也无所谓了。 扶着马桶,出了一阵一阵的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多年的喝酒经验,她知道,空腹喝酒的习惯不好,却总也改不过来。现在,这种卡在食道,下不去,上不来的感觉很不爽。没有大碍,就是有点难受。这与当年怀小卓子的情形比起来,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 那时候,正是顾浊离开不久。三个月了,开始孕吐。她到底是死皮赖脸回了家,妈妈对她不闻不问。所有的脆弱和委屈都无所遁形。流泪,呕吐,都会让身体里隐藏的灵魂更快地空洞下来。她已经不愿去回想那段委实说不上美好的时光是怎样一点一滴熬过来的。也没有时间供她无谓的猜测。 萦绕在回忆的黑暗中,她干脆蹲下身子,靠着墙壁,兀自发呆。脑袋依然浑浊,弄不清是非。世界还在旋转。心中酸涩,她不想再回去了,晚会里的热闹到了耳边都成了嘈杂。好在,这里的独立卫生间很多,她占据一间稍作休息,想来也没什么事。再挨一会儿,回家去,抱着她的小卓子,什么也不用想了。只要抱着他就好了。 “起来,清水。” “给我起来!”来人显然没什么耐性,喊了两遍,语气加重。 陈清水晕晕乎乎中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感觉浑身的重量在加剧,懒懒的不想起身。偏偏那人不肯放过她。手臂被人大力的拉扯,这样不分轻重的力道,胳臂好像要断了一般的疼痛。陈清水也来气了,手一扬,试图甩开。 没成功。那人的骨节分明的手没有被撼动分毫,反倒是加重了力道。疼得她微微弓起身子。她一度怀疑,这人的手是不是粘在她手臂上了,怎么甩都甩不开。索性放弃,任他胡搅蛮缠的拉扯。 “你是打算蹲在这个角落里过夜了是吧!给我起来!”陈清水觉得这个声音分外熟悉 ,低沉的音色带着磁性,一声一声落进她的耳朵里,她禁不住的一阵颤抖。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除了他。 她不可置信的转头,抬眸。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紧紧贴着她的男人,五官俊朗得呀。眉头还紧蹙着。为什么蹙眉?都不好看了。她自顾自的遐思,缓缓靠拢,抬起未被禁锢的另一只手,摸呀摸,慢慢爬呀爬,终于触到了他英挺的眉。 顾浊阴沉着脸色。看着她表情痴呆,傻傻的伸出手,触碰自己的眉头。他瞪直了眼睛,只觉得她的指尖带着不可抵抗的诱惑和温柔的触感,一点一点的抚平他心里的褶皱。她像专注地是凝视着什么,微微眯了圆圆的眼睛。宁静又妩媚。 顾浊想,他今天晚上明明没沾酒。为什么,就醉了呢? 真是奇怪。 ☆、【150】悱恻(一) 两个人的世界,静悄悄。只有洗手台未的水龙头滴滴答答的散落着水珠子。 顾浊不知道她是醒着还是醉着。她静静地玩了一会儿他的眉,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地撤开了手。刚积聚起来的梦境哗然倒塌。顾浊只觉得好不容易酝酿的温度消逝不见了。 再看她。眉清目明。好像醒了。他侧头一看,窗户开着,夜风流淌进来,大概吹醒了她麻痹的神经。 这该死的风。煞风景。他一阵恼怒。深邃的黑眸一转,起身。 陈清水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走开两步,到门口,打了个转儿,复又走回来。她疑惑,视线绕过他俊朗的身形一看,门怎么关了? 明明记得刚进来的时候,她特意开着门的。 一看那人得逞的眼神,她恍然大悟。立马起身,踉踉跄跄地奔到门口,又拉又扯,怎么都开不了,她跟本找不到这种新式门框的按钮,又忍不住恼恨,刚才为什么就没看清楚他怎么关的呢。 她还在狠劲儿地拉扯,冷不丁背后一阵战栗,他的身形背着光向她压过来。迅速而猛烈,带着无法言喻的焦躁和兴奋。陈清水靠近门,但是任凭她再怎么贴着,背后巨大的压力得寸进尺,逼得她无所遁形。 直到被放大数倍的暗影完全笼罩住她娇小的身躯,才罢休。 陈清水知道他要干什么。她并不打算让他得逞。目前的情境,她处在劣势。特别是她背对着他,无法从他的表情来揣测他的意图。 顾浊欣赏着她有些慌张的背影。她的身躯娇小,主要是因为她的骨架本来就细腻而柔软。即使是生完孩子,也没有多大改变,就是瘦了许多。身材更显苗条。他修长的手指,蹁跹起舞,像是弹优雅的钢琴,绵绵地跳跃,一寸一寸量着她温润的尺寸,贴上她腰间的肌肤。 陈清水忍不住一阵颤抖。即使是隔着薄薄的套裙,她仍旧可以感觉到他掌心驱不散的灼热。 危险的感觉愈来愈近。她如临大敌般,僵直了身子,无声的抗议。 再也受不了这种无法掌控的窘境,陈清水突兀的转身。仰头,想把表情尽量做得坚决一点。但眼底闪动的流光还是泄露了她的无措和仓皇。 ☆、【151】悱恻(二) 顾浊穷追不舍,紧紧跟随,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同时,修长的指节开始缓缓移动,摩挲,熨帖。陈清水蓦地抬手,缚在他的手上。虽然不能完全遮盖和阻挡,但气势迫人。 “别这样。顾浊。别这样。”心里的拒绝和身体的似曾相识形成一种鲜明的反差,这样的窘迫和不堪。她几乎是闪着泪光,低低的哀求。 从来,他们二人的对峙,永远是她输的局面。就是现在,也不曾改变分毫。这样弱势的境地让她方寸大乱。 顾浊却是微微一笑,闲适雅痞,一派深沉。突然倾身,薄薄的唇幽然地往她耳垂靠拢。呼出略带浑浊的气息拂面而来,陈清水又是一颤,不争气的眨了眨眼。 “怎么办,我想你了。”他这样说。竟然恬不知耻的这样说。陈清水的恼怒来势汹汹,她扬手,往他胸膛一摆,带着无可奈何的怒气试图推开他。他的胸膛怎么这么硬朗呢,不但没推开,自己的手倒是疼了。 “你!。。。”她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二个音节,他的唇早已势如破竹,狠狠攫住她的唇舌,再不给她任何申辩的机会,纠缠。纠缠。纠缠。 陈清水的眼泪积蓄得太久,这一刻,全数挥洒得干干净净,躺着愁苦的脸嫩生生的流过。她的手一直未放弃地挣扎。只是,唯一起到的一点作用,就是激起顾浊更多的求索。 她在心里一直说着不愿意,一直抗拒。那也只是在心里。 她的唇,早已随着他的舞步,他的步调。相互缠绵。 脸红得很彻底。因为他绵绵的目光一寸一寸测量她面部闪躲的表情。仿佛这是一场精致的表演。陈清水觉得究其原因,只能怪他的吻太过炙烈。那是属于顾浊式的缠绵,霸道,激烈,不给你留丝毫的余地。 陈清水还处在呆愣中,心都在颤颤巍巍的发抖。她试图弯下腰身,就着他投下的暗影,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不让他看见。 很难过。 被他无所顾忌地剖析。 很难过。 ☆、【152】悱恻(三) 这样想,便这样做了。 顾浊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移动,一点一点的蜷缩,最后,把自己揉成一团,像是怕极了他。身躯还在晃动。他的面色骤然一沉。 陈清水还没完全的蹲下去,胳臂又是被他大力地一提,大手卡进她的腋下,把她整个身子往上提。直到视线可以触及他黑色条纹衬衣的第二颗青木色的扣子,陈清水一直注视着淡淡青木色的扣子。再往上,是他突出的喉结和棱角分明的下巴,清晰可见的青色胡渣印记。再往上的话,便是那张邪气的唇角了。她牢牢守住自己仓皇的视线。 顾浊的耐心消耗殆尽,眼里,风起云涌。 不知道什么时候,披在肩上的小外套被他一扯,丢落在黑色大理石地面,孤零零的横陈着。贴着身体的吊带薄丝裙摇摇欲坠地裹住胸前的盈满,大片苍白的肌肤在暧昧不明的灯光下,愈发的迷离。 她卷卷柔柔的发丝一束一束的散落胸前,背后。凌乱而妩媚。透过黑色发丝,顾浊毫不掩饰的窥探她胸前若隐若现起伏的曲线,只是欣赏,呼吸就加重了。 她的眼角开始泛泪,湿润,却并不掉下来。眼圈已经红了,瞳眸里披着盈盈的水光,更显楚楚可怜。 顾浊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呼吸和体内蓬勃而起的力量。他想,不能再吓着了她。慢慢来,慢慢来。可是从胸腔里一涌而出的气体发出颤动的声音,到底泄露了他的急不可耐。 他的手恣意游移,摩挲。陈清水又开始抖动。手无力的挡在胸前,企图隔开一些距离。却见效甚微。面部烤人的热度一直在灼烧,她都可以感觉到自己脸上烧起的热气了。脑袋里什么都不见了,空空荡荡的一片,朦胧而零碎。她觉得自己已经快窒息过去了,身体的感觉异常敏锐,自动自发地反应着。但意识却像是飘走了,抽|离了,悬浮在空中。 情和欲,这两样东西,她并不陌生。时隔这么多年,她没想过要为他守身如玉,只是在合适的地点遇不到合适的人。亦或是,心冷却得太过彻底,翻不起半点波澜。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他。 心里的悲鸣和自我厌弃拉扯,她睁着双眼,苍白的围观。 顾浊进来的很快。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两个人的角逐,她靠着墙壁,他拥着她。 陈清水只觉得疼痛,进而抽搐。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他们二人之间冒冒失失的第一次,记忆并不太清晰。对于疼痛。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生小卓子的时候。那种痛到心尖的感觉,如今还是记忆犹新。 ☆、【153】悲伤的纹路 那时候预产期还未到,但是医生建议她住院。考虑到家里的情况,妈妈刚去世,一点积蓄早已用完。哪里来的钱住院。她苦笑,所有这一切,都是自己活该。还连累了妈妈,害得她在病榻上度过最后的几十天时间。好在,这种日受煎熬的日子并不多,最后,还是撒手人寰。 陈清水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悲伤里,生活还在继续,她肚子里的生命日益丰满。她得为自己和孩子着想,得存够钱。到了八个月的时候,她还在工作,那是一家手机零件制作的原工厂,污秽的空气和无所不在的粉尘,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产妇,但是挣得钱算多。她需要铤而走险。没有钱,什么都是空白。 她中途辍学,十八岁怀了孩子,哪个街坊邻居看见了,都是鄙夷。这样的嘲讽和鄙视,她受不住。但是没办法,还是要从家里出来,去工厂,往返两条单行线。孙永年时常来找她,做做饭,聊聊天。她故意装出一副淡漠的神色,因为不想连累他。所有的,自己承受。 那天早晨,她照常去工厂。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她不太担心,肚子里的宝宝很乖。从不吵闹,偶尔的会动两下。她摸着肚子,就觉得很幸福,自己所受的苦楚,好像都可以浑然不在意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到晚上从工厂回来,一切正常。她坐在家里简陋的床边,为即将出世的孩子峰值一些必须的衣服。去买的话,总是太贵。街坊邻居的,她又不好意思去问。深夜的时候,睡到半路,被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痛吵醒了。开始的时候还和闹肚子一样,但是她不过稍微坐了一会,就觉得不行了,肚子往下坠的感觉很明显,孩子好像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 她很慌乱,突发状况。一个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她托着肚子无助的坐在床上,可是也没有人能帮她一把,空荡荡的屋子里,甚至连一个能出声安慰她别怕的人都没有。 拖着沉重的身子爬到桌边,拿起电话。却又不知道打给谁。妈妈死了,没有爸爸,顾浊呢? 眼泪顺着心里悲伤的纹路肆意的流淌。她几乎有种冲动。打给他的冲动。隔着眼中蒙蒙的热气和雾气,盯着电话屏幕上那一长串号码发呆。手指在颤抖,密密地颤抖,却迟迟不肯按下接通键。 肚子在翻腾。犹犹豫豫,还是按了删除键。她这样对自己说:越洋电话很贵的。 是啊,很贵很贵。贵得她不想打了。 ☆、【154】痛楚和欢愉覆顶 “清水!清水!”她还在走神,直到顾浊大力的冲撞,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她才被自己在剧烈摇晃的身体唤醒神智。不用抬头就可以看到这个男人,他一直看着她,目光灼热,她不知道方才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回想起那么久远的事情。 被雾气迷蒙的眼睛空洞看着他健硕的身躯正伏在自己身上涌动。身体里的火热和心中忽然涌出的酸甜苦辣碰撞到一处,她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侧头,迎面就是洗手台明亮的镜子。 她看这镜子里一对**耸动的身躯,感觉陌生又惊慌。镜子里,她被顾浊拥着挤到墙面上,前面,是他紧紧贴着的身躯。四周热气浮动,暧昧交织。他和她穿着衣服在这种场合做着这种事情。自己面色潮红,顾浊的眼里亦是醉人的浓黑。两相缠绵。 突然觉得可笑又可悲。 于是,她笑。眉心却纠缠进了苦涩的线条和纹路。 身体的痛楚和欢愉覆顶的那一刻,他们都在颤抖,前所未有的疯狂颤动。 陈清水木然的盯着镜子里自己红到极致的脸和惨白的色泽交相辉映,两种极端的矛盾。顾浊餍足,妖艳的俊眉松弛。 身体的热度和冰冷的墙壁形成鲜明地对比。陈清水很无力。暧昧流动的空气也宁静下来。她只觉得流年空转,物是人非,身上本来就无力到了极点,这会眼中的泪意再也不受控制,那些汹涌的液体挣脱束缚滚滚而下。 顾浊捧着她被泪水浸染的潮湿的小脸,一阵闷闷的苦笑。 “你哭什么呢?哭什么呢?”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嘲。一点一点吻干她眼角的湿痕。指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轻柔的抚弄,拨开她额角汗湿的发丝,嘴唇再度凑上去,蜜蜜地吻她圆润的额头。一寸一寸,不知疲倦,像是在安抚,又像激烈过后的余韵。 陈清水光裸的后背低着些微凉气的大理石墙沿,她还在喘气,也在埋怨自己。为什么,又让自己走进这种尴尬的境地。 心神恍惚中,她似是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声音,循声看过去。顾浊西装裤口袋里一阵响动,他却不予理会,仍旧玩弄着她珠圆玉润的耳垂。好一阵,手机像是故意作对,孜孜不倦的震动。 顾浊缓缓地离开她,颇为不耐的把手放进裤袋里一阵摸索。陈清水的脑袋还晕着,但也可以感觉到他压抑着的呼吸和面上隐忍的怒气。 ☆、【155】冷却 好一会儿,手机掏出来了。屏幕上一闪一闪,有些晃眼。尽管只是匆匆一瞥,就被他刻意地把手机转了方向。但陈清水还是看到了,并且从他颇不自在和闪躲的眼神以及顿挫的手来看,拨这通电话的人,是方子怡。这毫无疑问。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慌乱,有些自嘲,更有些--委屈。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委屈。很多事情,都是两厢情愿。她不是被强迫,他也不至于强迫。 顾浊有些尴尬,方子怡的电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恼怒自己,为什么没事先关机。这一刻,他艰难建立起来的片刻温存就因为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而消失殆尽。索性扣下电池板,丢在一旁。再去看陈清水,她早已恢复镇定。面无表情看着他一系列慌乱而略显笨拙的动作。睁得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明显带了疏离和淡漠,让他瞬间挫败。这是沉静的谴责。他想。 方子怡在休息室倚靠着柔软的沙发,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怎么回事儿?顾浊。她只不过转身换杯酒的功夫,再回头,人就不见了。去哪儿了呢? 顾浊,这个神秘的男人。不喜欢在公众面前露面,不喜欢她太过唠叨,不喜欢她太粘着他。这些,她方子怡都一一做到了,对他百依百顺。他凭什么这样对自己,冷冷淡淡,在她面前,连些微的笑意都不曾施舍。这个冷硬的男人。她就偏偏要缠着他。身家过亿,身材极佳,面容又长得俊。她怎么能够放过呢?这样的男人,天生就应该属于自己。 她握紧手里的高脚杯。眼神没了往日在银幕前的娇俏,慢慢的,是精明和算计。 气氛在还冷却,陈清水一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十一点了。她惦念着独自一人在家里的小卓子。费力的弯下腰身,下面**的疼痛纠缠着她的呼吸。连细细的眉都纠结成一团。再看罪魁祸首,怡然自得的叼着烟,戏谑的欣赏她的窘态,目光扫过她光滑细腻肌肤。陈清水恨不得一脚踢过去,却抬不动脚。浑身上下,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终于触到了躺在地板上的衣服,捞起来一看,早已被他拉扯撕裂,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几片布。陈清水想,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了。这件衣服,是她咬了牙狠下心花了半个月的工资买的,是她唯一一件撑得起台面的衣服。现在倒好,成了碎片。 ☆、【156】道听途说 最后,陈清水还是被顾浊一个横抱,他的西服挡住自己潮红的脸以及肿胀的嘴唇。顾浊一路抱着她,穿过花园,绕过热闹的大厅,快步前行。 陈清水起先并不合作。她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的关系。这场荒唐过后,她希望彼此之间划清界限。到底是不如她所愿。躺在他的怀里,贴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说着违心的话。这个场景,有些复杂。无论如何,还是先把残局收拾了再说。 方子怡将高脚杯里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有些凌乱地步子,出了休息室。途中,经过两个制服装的服务生,正在窃窃私语,言辞之间,难言惊诧和嫉妒。 “哎哎,你看到没有?刚才那是云峥诶!哇塞,云峥诶,天哪天哪!”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欢呼雀跃了。 方子怡猛地打住了脚步。 “嗯嗯,我看到了。他怎么从卫生间出来?还有,他怀里,抱着的是个女的吧?”一个说着,眼睛亮起来,神色暧昧的可以。 “废话嘛,不是女的吗,还是男的!他们两个,好像刚刚**完诶,顾浊的衬衫扣子都是松的。这情况,不得了!!”一个装模作样的捂住嘴,惊呼。 “嗯嗯。要是方子怡看到了,不知道会不会歇斯底里呢!”她们二人挤眉弄眼,一个劲儿的叽叽喳喳个没完。方子怡再也看不下去,从暗影里现身,双手抱胸,眉目间已不见往日的娇俏宛然,满室狠绝。 “喂!你们两个给说清楚,看到什么啦!?”她挡在他们二人面前,尖耸的声音 ,穿透无边的夜色,更显凄厉。 那两个服务生年纪不大,眉眼间还未退去青涩,显然是在犯花痴。这一刻,见到与荧幕前截然不同的方子怡,都有些目瞪口呆。一个还算伶俐,赶紧改口,连连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两人都慌了手脚,急急忙忙跑开。 方子怡看着她们仓皇的背影得意的笑了。忽而,想到什么死得,又沉下脸来。从精致的黑色蕾丝小包里掏出手机,往下翻目录。看到“陈清水”三个字,略一停顿,按下键。 ☆、【157】影子承载黑暗和孤寂 陈清水还在惶惶忽忽的脑袋被清凉的夜风一吹,骤然清晰。她又开始挣扎。顾浊不理睬,胸腔更剧烈的起伏,显然是在压制怒气。到了停车场,他打开车门,把她扔到副驾驶座。绕到另一头,坐进车里。也不开,只是转头凝视着陈清水,脸色不太好看。 陈清水现在正焦头烂额着呢,哪有心思管他。包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方子怡”三个大字很刺眼,心狂跳不止,仿佛被捉了个现行。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不要接听的空档,顾浊一个倾身,猛地从她手里抢过手机,直接掰下电池板,一些列动作不过几秒。陈清水想,有了第一回,第二回就纯熟多了。她忍不住开始恼怒,顾浊,怎么总是不问问她的意见,也不征求她的同意,自顾自的做决定。比如,她的手机,她的身体。好像只要他愿意,都可以不顾对方的想法,手到擒来。 “瞪我干什么?难道你要接听?”顾浊一派闲适,舒展了眉角,对她得意地笑。 陈清水恨不得撕碎他恣意的嘴脸。可这又不现实。于是干脆转了身,脸靠窗。闭了眼。不理会他。 顾浊倒也不生气。发动了汽车,呼啸在寂静的公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现在差不多到十一点了。陈清水挂念小卓子,不知道他睡觉了没有?睡觉了,被子有没有盖严实?道路两旁只有路灯闪着微弱的光亮。 途中经过一家药店。 “停一下!”陈清水忽然出声。 顾浊却不理她,径直开过去。反而加快了速度。陈清水这回彻底无语了。顾浊不笨,知道她要去买什么,可是,如今,他又有什么权利阻止呢?今天这一晚上,就当是两个人喝醉了,一夜|情这种事儿,见怪不怪。要是又弄出了人命,谁来负责?她是再不肯了。吃一堑,要长一智才行。 陈清水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家里的地址。此刻,从路线看来,他早就知晓了。也是,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她夸张的扬起嘴角,微微哂笑。 车停在小区门口,这一带大多是旧房子,理所当然的破落。陈清水拒绝他送她到家门口的好意,因为,印象里,顾浊是有洁癖的,潜意识里,她也不希望顾浊再见到小卓子。 她下了车,没等顾浊说话,就往前走。昏黄老旧的路灯下,她的影子承载着黑暗和孤寂,斜斜的,越拉越长。顾浊坐在车里,自嘲式微笑。陈清水,这个女子,一旦偏执起来,是不会留情面的。他伸出车窗外的手还在僵持着,他原想和她说再见。她却头也不回,挺直了身子快步走了。 良久,凝视着她越发模糊的侧影,以及不算整洁的地面上被拉长了的黑影子缓缓移动。他终于无奈的垂了手,点燃一根烟,任它焦灼的燃烧,到最后。 ☆、【157】猜 打开房门的一刻,小夜灯的光芒,让她紧绷的心松懈下来,她几步冲到床前,没有马上看到小卓子,只是大床的被子中间隆起一小团,她小心的揭开,看到小卓子整个人蜷在被中,抱着她的睡衣和他自己的绒布小狗,眼角还挂着一滴眼泪。 她的眼角开始泛酸。小卓子有身为男孩子的骄傲,从来就不喜欢毛茸茸的玩具。今晚,竟是抱着她的睡衣和小狗睡着的。留他一个人在家,他该有多害怕。内心的愧疚使她蹲下身子,紧紧抱住那团小小的身形。 小卓子很少撒娇的,更不会不听道理。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爬到陈清水的床上,紧紧搂着她的胳膊,说什么都不动了。陈清水一看时间,七点半了,不早了。再不去幼儿园,就会迟到了。她不停地给他讲道理,不上幼儿园,就学不到知识,不能上大学,挣不了钱,养活不了妈妈。十分钟过去了,毫无动静。还是搬出孙永年,哄哄夹带着威胁,半推半就的,小卓子才松了手,答应去幼儿园。 他六岁了,原本就相对的年龄要大一点,今年是大班,明年就可以上一年级了。陈清水现在就在努力的攒钱,希望他可以上个好点的小学。计划必须要长远,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孙永年开车经过小区门口时,看到旁边的老樟树下,停着一辆宝蓝色的车子。他的手一顿,一个猛刹车,敛了眉目,原本的好心情此刻也消失殆尽。 顾浊睡眼惺忪,昨天一直停着车子没在舍得开。自己在发呆,沉思,但是又没有头绪。车里座位上到脚下,到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烟头,一股子刺鼻的烟味嚣张的弥漫。他开了车窗,清风拂过,夹带着些微的凉意,却是沁人心脾的。 一看表,八点整。这时候,她和那小家伙应该要出来了吧,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他索性坐正了身子,耐心的等待。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了,脸部的表情也不见得疏朗。 因为斜对面驶出来的那辆半旧不新的宝来,他是认得的。毫无疑问,是孙永年的车。 透明的玻璃窗,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人影。副驾驶座上,陈清水抱着小家伙,一面给他正在喂早餐,一面侧过头冲孙永年娇羞的一笑。 顾浊的呼吸骤然加重了,胸膛里燃气的火焰烧灼着自己的心。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爆出。面无表情地看着一闪而过的温馨画面。 ☆、【159】波澜又起 陈清水想,有些事情,总是躲不过的。要不怎么说,祸不单行呢。这是有一定的可取性的。那时候,和顾浊刚刚分手,各自天涯。她想,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孕走他乡也是要有一定本钱的。她什么都没有,只能固守在原地,期盼与顾浊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就这几个月的事,顾浊就这样突如其来的闯进她的生活,不顾一切地掀起波澜,搅乱她好不容易被时间洗静的心。 这也就罢了。她实在想不通,现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陈清水阳光并不剧烈午后,对着车水马龙的道路和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唉声叹气。她面前停着一辆车,漆黑锃亮的外表名贵程度来看,拥有这辆车的人很有钱。 车里,左右两边同时开门。下来一个面容并不年轻的高大男子,穿着黑色西服,戴墨镜。一副‘我是保镖’的凌厉。另一侧,下来一个中年妇女,穿着考究的套装裙,面目慈祥。 施施然走到她面前,“陈小姐,你好。”语气甚是客气,内容简单。陈清水郁闷不已。她不认识这个人啊,对方怎么会知道她的姓氏。额前三根黑线满满的罩住。她静静等待下文。 果然。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先生要见你。”说完,客套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陈清水又是一震,这唱的哪门子戏? 但是,从人数和说话的语气来看,应该不至于是危险的事情。何况,光天化日之下。她还是很相信社会的公正性的。只是,她在这个城市生长,从不记得有什么高贵的亲戚或者高攀过谁谁谁。 既去之,则安之。 今天公休,小卓子还在幼儿园。又想,这不算宽阔的路,没必要僵持,造成众人注目的结果。随即跟着他们上了车。 车子安静的在道路上行驶,陈清水低着头,自顾自的发呆和遐思。不一会儿,车停了。陈清水因为惯性微微往前冲,好在前面开车的男人技艺纯熟,摆动的幅度不大。 ☆、【160】波澜又起(二) 她抬头一瞧,又是一愣。这不是孙永年工作的医院嘛,而且,上次小卓子住院也是在这里。她的手一顿,突然想起那一日小卓子抱着的一大堆精致的玩具和和摆在地上名贵的盆栽。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只是心慌意乱。她捋了捋头发,下车。跟着中年妇女绕来绕去。 穿过大厅,走过后花园,再往后走就是一座山了。冬日的树,大多是枝叶零散,枯黄坠落。但是,着一座小山更像是人工林子,青葱的树叶摇曳,很宁静的一派景致。 再往前走,高高矮矮的树丛里,竟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小楼,青灰色的墙,看来有些年头了。里面却很是讲究,无论从装潢还是设备无一不是新的。就连楼梯都是实木地板铺就的,走在上面摩擦缓冲过鞋底,不容易滑到或是摔跤。陈清水联想到前面是医院,靠近医院的应当是疗养的好去处。 一楼的房间空置。陈清水跟着前面带路的妇女走上二楼。那人却在右手边第二间略一停顿,伸出手,敲门。 “进来。”苍老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是铿锵有力。里面的,应当是一位老者无疑。 那中年妇女一听,缓缓推开门。 陈清水侧头 ,屋子里的一切尽在眼前。 头发花白的老人,迟暮之年。坐在沙发上,右手拄着拐杖,一身灰色西服更显的精神矍铄。只是面容颇为憔悴,看得出病态。眼里,一派睿智的深沉,看着走在后面的陈清水,目光坦然中带着锐利。 陈清水有些手足无措。带路的女人替他们关上门。她站在屋子中间,掩饰不住的局促。那老人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打量她,时不时的,点点头。像是在认可什么。眼神专注,周身自成一派威严。 陈清水茫然四顾,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是几个套间合成的,她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客厅。有两套简易沙发,玻璃茶桌,沙发的一边摆着一个呼吸机。陈清水不懂医学方面的东西,倒也知道这是一个呼吸机,显然是这位老人家使用。又想,有条件在医院后面拥有一座自己的疗养院,向来是非富即贵的。心里不禁一动,顾浊,这两个字在眼前浮现。 “陈清水,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老人突如其来的话,把陈清水吓愣在那里,定住不动了。素不相识,竟然知道她很久了,怎么回事?心里的疑惑更深,同时,不愿意提及的事实却摆在眼前。她倒是记得,顾浊有位外公。虽说北京离这里不远,可是。。。上次小卓子也说是去见了一位爷爷。她那时候就该想到的。 ☆、【161】波澜又起(三) 陈清水紧紧等待他的下文。目光微垂,看向地面的原木色木地板。心里其实很不平静,但是脑袋里突然生出的一股子执拗使她尽量维持着面部的平淡倏然。 “我想,你应该也猜到我是谁了吧。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给你两个选择。一,和顾浊结婚。这样孩子也有个完整的家。如果你不同意,那么,云家会将孩子接回来养。我们的条件比之于你来说,好上很多。对他有好处。”老人正了身形,拄着拐杖的右手时食指尖有规律的敲着杖面。面目慈祥,眼睛里却是锐利又严肃的光芒。不容置疑的语气。仿佛不是在商量,只是打个招呼。 陈清水不禁自嘲,人家肯和你打个招呼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依仗着他们的权势,生抢硬拽都不足为奇。她依旧垂头,不打算说话。老人家倒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 “还有,他的左手。到底不行。我们可以给他做手术,矫正过来。他现在还小,长大了,难免会埋怨的。”颇为语重心长的口气,言辞之间,却毫不掩饰对于她这个母亲的责备之意。陈清水扯开嘴角,无声嘲讽。 突然地,她抬起脸,正是眼前威严的老人。目光坚定。 “这个就不老您操心了。我自己的孩子,自会照料好。没什么事的话,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知道出了楼下大厅,心仍然 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慌乱还是气愤。 若说关心,这会子倒是都来关心了。还要把小卓子从她身边抢走。可是,心里到底是有些害怕的,她和他们比起来,出了血缘关系,什么都没有。物质条件比不上。就算拿到法院判,都没有胜算。 心里一阵烦闷,走到树荫下,站定。 坐在屋里的老人缓缓起身,拄着拐杖,走到窗边。眺望窗外树荫下,那抹倔强的身影。嘴角,泛起笑容。意味深长。 陈情水一面麻木的走在路上,一面,心里又乱糟糟的。无论如何,她绝不会把小卓子交给他们。那是她生命里最后一丝光亮,有了他,才有了全世界。如果,他不在身边了,她看不到他了。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在,刚才,老人没有那钱来侮辱她。可是,即使他拿钱来砸,她又有什么反对和控告的资本呢?什么都没有,势单力薄的。如今,和小卓子生活都是一个难题。 ☆、【162】波澜又起(四) 关于小卓子的左手。如今回想起来,都是一场噩梦。那天,顾浊摊牌,拿出流产同意书来污辱她。她承认那一刻的心碎了。她也签了字。恍恍惚惚走到医院的途中,遇到了孙永年。他好像也是去看病。记不清了。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什么都来不及想。身体已在瑟瑟发抖,连心都在颤抖。一遍一遍问自己,真的不要了吗? 自己的孩子。因为他的抛弃和利用,真不不打算要了吗? 可是,当初,她不否认,是含着怀了孩子稳顾浊心的想法来对待这个孩子的存在的。现在,顾浊弃她而去。孩子呢? 当护士戴上手套,一切都要进行的时候。她猛然地挣脱了束缚。心里的想法虽然是一瞬即逝,但她还是趁着存有留下的想法逃出了手术室。护士和医生都没有太多的阻止,可能这种情况发生的频率太高,所以不足为奇。 当她冲出手术室的时候,孙永年一脸焦灼的走来走去。看到她的那一刻,绽放出了笑脸。她不禁苦笑,自我安慰。虽然不是你期盼出现的人在等着你,给你安慰和怀抱。但是,好歹算是做了一个任性的决定。她没有错。不管顾浊走不走,肚子里的孩子始终她的孩子。是他和她的孩子。 可是,刚刚从产房里出来,昏睡了一阵。自己爬起来去婴儿房一个一个焦急的寻找的时候,在看到床边贴着的名字的时候,心忽的放松下来。她将他抱在怀里看了好一阵。才发现他左手的异常。左手小拇指后面,还有一根小小的不成形的指头,突兀的耸立。她的目光呆滞了一会儿,也只是一会儿。泪却禁不住酸涩的眼角,喷涌而出。 妈妈去世,顾浊离开,这对她的打击早已麻木不仁。如今,又是一重打击。她有些眩晕,受不住。也没人可以倾诉,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承受。小卓子的左手是六指。 医生说,跟她怀孕时期接收到的辐射导致基因变异的可能性很大。是呀,怀孕的时候还是一意孤行,虽然挣钱,却忽略了环境对胎儿的影响。所以,小卓子是六指。医生说三岁的时候,骨头成型完整,可以考虑做手术了。 三岁的小卓子,孱弱不堪。给他做手术的时候,那是一场噩梦。陈清水如今都记得他撕心裂肺的哭声,蔓延至医院的每个角落。 ☆、【163】烂熟于心 陈清水没有太多的钱可以住院,所以,几天之后,她就抱着出生几天的小卓子出院了。好在,她是顺产,所以倒也不至于多难受。单亲妈妈是没有月子可以坐的。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是不能出门找工作的。 小卓子三岁的时候,陈清水到医院和主治医生询问了很多关于手术的实情。风险不大。她考虑了很久,想到小卓子长大之后可能会有自卑的倾向,而且,懂事之后肯定会有关于自己左手的疑问。趁着小时候做了手术,应该回他来说会好一些。 可是,她考虑到了许多。独独忽略了小卓子自己的想法。三岁的孩子想法不算成型。只是单纯的趋利避害而已。当她把小卓子带到医院的时候,他的情绪还算稳定。她红着眼睛,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只是把他带到手术室的时候,她撕心裂肺哭嚎一直不断,小小的手一直攀着门把,扯着她的衣服,不肯分开。 哭喊声一直持续,她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心里也在打鼓。听着他越来越嘶哑的叫喊,犹豫了一下,到底狠不下心。冲进去,把他抱在怀里。麻醉还没开始,她一把抱住他落荒而逃。 自此,她再没考虑过关于手术的事情。她说服自己,很多人天生就有残缺,一样生活的很好。何况,小卓子的情形并不严重。他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她不想给小小的他心里留下阴影。 这些年来,偶尔的别人也会说她。但是她都可以不予理会。唯独云家的人不行。他们没有资格,无论是顾浊还是云家老爷子。都没有资格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小卓子早在出生以前就被他们抛诸脑后了。 高楼大厦遮住了些许的夕阳,陈清水从公园的椅子上起身,一看表,已经五点了。一发呆,时间就这么过了。 到了幼儿园门口,正值放学之际,家长,小孩子,乱哄哄的一团一团。陈清水蹲在门口半天的东张西望半天都没看到她家小卓子。逆流挤过拥挤的人群,去办公室问了老师,才知道,小卓子早就被人接走了。幼儿园的老师年纪不大,都是一群花痴的小女生,看见她来了,一拥而上,询问接她家小卓子的那个俊俏男人是何许人也。 陈清水脑子乱成一锅粥。孙永年老师们是认得的。那么,是谁? 俊俏?帅气? 陈清水恍然大悟。她一直就教育小卓子不要跟陌生人走。放学后不要到处乱走,乖乖呆在园里等妈妈或者孙爸爸来接。所以,小桌子一向很听话。不会无缘无故跟陌生人走的。 那么,这个人小卓子是认识的。 陈清水在心里一搜罗。答案揭晓。 顾浊!你到底要怎样! 小卓子和顾浊在一块的话,到不至于对他有危险。可是,对她而言,又是一件麻烦事。 她翻出手机。略一思索,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164】神色莫名 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气息的传来。 陈清水不自禁地握紧手里的电话,略一停顿。 “小卓子是不是在你那里?”单刀直入,她连寒暄的勇气都没有。 “清水。”答非所问,他的声音听起来一派闲适,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遥控汽车摩擦过地面的声音,还有脚步声,纷繁复杂。陈清水荒神的当儿,顾浊已经从客厅出来,走到长廊,看着屋前花园里绽放的鲜艳色彩,眉眼一弯。 “是不是?”其实,陈清水已经知道答案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是。”简短有力的回答。 “顾浊,我没空跟你玩。把他送回来。”她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是在调整自己有些糟糕的情绪,尽量缓和了语气,但还是有些锋芒和冲。 顾浊不说话了,好像在走动。耳边只传来他沉稳有律的呼吸,一声一声,像是飘进自己的脑海里,想拒绝都来不及。 像是在考量。良久,才传来一句‘好。’不疾不徐。 陈清水像是忽然的解脱了一般,二话不说,合上手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肺部得以延续呼吸。 顾浊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良久,合上手机。无声一笑。返回客厅,小卓子正和佣人玩得兴起,他靠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子奇异的感觉,说不上多高兴,只是也没有了以前的茫然无措。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她的孩子。想到这里,已经足够温馨了。小卓子笨拙的启动遥控汽车,小小的手指头像是触摸到至宝一般,脸上可爱的笑容荡漾。顾浊又忍不住去看他的左手,目光涩然,也只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陈清水大了公车回去,一路上都盯着玻璃窗外算不上美丽的城市夜景发呆。小卓子肯跟着顾浊走,那么,他们一定相处得很好了。心里有些安慰,却又有些愤然。养了这么久,说和别人走就和别人走了,不知道他这个妈妈在担心吗? 在楼底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那一大一小才施施然出现在眼前。顾浊从车里出来,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卓子。陈清水马上走过去,踮着脚从他怀里把儿子抱出来,神色间难掩警觉。顾浊觉得好笑,俊眉勾勒出一个怪异的弧度。嘴角一扬,面容上的笑意呼之欲出。陈清水没空理会他,也不想理睬,于是,尴尬的气氛来袭。两个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突然地,陈清水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声一阵一阵响起,她有些窘迫,看了顾浊一眼,示意他过来帮把手。那厮却好整以暇,幽幽的看过来,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陈清水无奈,咳嗽了好几声,才憋出一句,“喂,帮我抱一下。”秀眉紧皱,说这句话仿佛耗费了她很多的力气。 顾浊接过小卓子,陈清水忙去掏手机,这是震动却停了。她拿出来一看,好几个未接来电,应该是搭公交的时候没听见。都是孙永年打来的。她略一停顿,微微侧身,偷偷看了旁边一眼,走开几步。按下键。 顾浊抱着小卓子,看她走远,神色莫名。 ☆、【165】沉寂地偷窥 “喂,孙永年。有什么事吗?”陈清水走到小区的破败的草坪边,语气柔和了下来。 “清水,你在哪里,没回家吗?”彼端传来他温润的声音,言辞之间的关心意味很明显。陈清水想,他定是听到了小区外面马路上的车水马龙的嘈杂声,她的目光也变得温软了。 “嗯。你呢?” “哦,我在路上,下班了。”躲在树后面的孙永年看着陈清水在草坪边踱来踱去,嘴角不禁一弯。可是,当目光转向,触碰到那个刺目的身影以及他怀里熟悉的小小的一团时,却敛了眉目。 “小桌子呢?”他又问。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细瘦的背影,握着手机的手不禁加了把力。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神情。他在紧张。 "哦,在家里,我马上就回去了。”其实,只要她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这句并不严实的谎言是多么拙劣了,可是她的心里虽然有愧疚感,但是没有要去解释的觉悟。 所以,孙永年望着她被夜色模糊了的侧脸,身心都沉寂下来了。 “哦。”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 “还有事吗?”陈清水问。 “没了。你早点回家。” “嗯。再见。”陈清水合上手机的那一刻,心蓦地也放松下来。到底是有些心虚的。侧身一看,顾浊好不顾形象的坐在小区破败的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一双俊眉微蜷,深邃的黑眸斜睨着她。 她低了头。很尴尬。 “给谁打电话,这么久?”顾浊看来很不满,语气有些冲,还有些——酸?! 陈清水极度怀疑自己听岔了。 “关你什么事!”她语气也不好。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是我孩子他妈妈,怎么就不管我的事了?”他像是个丢了玩具的孩子一样,无理取闹。而且,薄薄的唇竟然像模像样的撅起来了。这与他的帅气和邪魅相斥,无端端的显得很滑稽。 陈清水到底憋不住,嘴角荡漾开。 不算厚重的空气里,孙永年穿透层层夜障,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眼里,掩饰不住的浓浓伤感。他想,也许早在初遇她的那个晚上,不适当的时间,不适宜的地点。所以,注定得不到的她。即使,陪伴了这么多年,她的心或者死了,或者就不在他身上。 这么长的时间,如果她能接受他,也不会等到这一天。所以,算了吧。在他孙永年的眼里,深爱一个人,为她付出了一段时间,看着她幸福,也是好的。一个人幸福总比两个人孤独要好得多。 尽管,他明白这种幸福是涩然的。 ☆、【166】谁是清粥小菜? 陈清水踮起脚又从顾浊怀里把小卓子抱走。头也不回的往楼道里走。事隔经年,她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说。尤其是,前几天还半推半就的糊里糊涂的上了他的当,其实也不叫上当,最后关头,若是自己执意阻止,也不会怎么样的。事实证明,在顾浊面前,她总是被牵着鼻子走。并且还是不由自主的,都怪自己脑袋太笨。 走到门口,一只手抱着小卓子,一只手要去掏钥匙。小卓子已经六岁了,可是没有六岁孩子应该有的重量,好像抱在怀里都是一片云,弱弱的。这样一想,心里不经意的有些酸楚。眼角湿润了,模糊了视线,要是好像也和她做多,躲在包包里怎么也搜不出来,好一阵子,她急了,手不自禁地抖起来。 身后突如其来的一股子热气贴近。一双大手稳而有力,箍住她的包,往里掏了一阵,挂在圈子里的钥匙就出现在那指节分明修长的手里。陈清水后知后觉,转身一看,冤魂不散! 她眉心紧促,嘴角不自觉的嘟囔着,魅惑之中透着可爱,一点也不像一个六岁孩子的妈妈。顾浊眉眼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深邃的眼睛里,清亮些许,不复往常的黝黑。 陈清水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开门,把小卓子放到卧室里的小床上,出来要关门。那个无赖却自己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毫不避嫌。高大的身形挤进沙发里,一点也不协调和融洽,闲得很滑稽。陈清水忍俊不禁。复又故意板起脸,走到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这狗窝容不下您这位大少爷,慢走不送。”意味很明显。 “清水,这么狠!好歹我也送宝宝回来了。没功劳有苦劳,总得请我吃顿饭吧。”顾浊调侃的语气,戏谑的眼神,一条腿闲时的搭在另一条腿上,怡然自得。完全把这里当自己的地方了。 “粗茶淡饭,您吃不下的。”陈清水头都没抬,继续据理力争。 “不会不会,吃腻了山珍海味,偶尔来点粗茶淡饭也是好的。”一语双关,邪气的笑意很明显。 陈清口水气急,这不是拐着弯儿说自己是清粥小菜吗?我就是清粥小菜了,偏偏还有人死皮赖脸的缠着,哼。 她不再理他,转身去厨房。 这顿饭,做得很不安宁。陈清水离发怒的边缘很近了。可还是咬牙忍着。顾浊像个鬼一样的在客厅和厨房游荡,在她眼前飘来飘去 。那么大一个活人,陈清水无法忽视。 终于。 “顾浊!” ☆、【167】 "顾浊!”第二声。 顾浊才慢吞吞的停下步子,转过身,幽幽的看着她。欲言又止。陈清水很苦闷,她的脑袋该要笨的时候偏偏就清醒的很。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并且是她现在,此刻,不愿意听的话。她不想听,可他偏偏就要说。 “清水。我们。。。"顾浊说的有条不紊。 “停!停!”可惜陈清水的打断更及时。她恼人的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如果你只是想吃饭,那么请安静。”她头疼似的抚抚额头,放下手,继续摘菜。 顾浊的眸光忽的就黯淡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阵,进里屋去了。 陈清水的心很乱,乱到不知所措。她只想和小卓子简简单单过日子,直到他长大成人,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只是,没想到会成了就今天这个局面,会再遇见顾浊,没结婚的顾浊,没结婚的自己。她突然有些后悔,以前在孙永年求婚的时候就应该答应的,可是这样说到底,不道德。 饭很快就做好了。顾浊把小卓子从被窝里抱出来。睡眼惺忪的小卓子朦朦胧胧的揪住顾浊的衣服不放,撒娇的样子很可爱。陈清水本来想把他抱过来,这样一看又不忍心了。小卓子也不矮,但是蜷缩在顾浊的怀里就显得很小而且弱弱的,很可爱。她想,这就是父子之间的羁绊和天**,他们明明见面没多长时间,可是彼此之间的默契就是自然而然来的,拆不散的关系。 一顿饭下来,陈清水就觉得无比的累。那一大一小倒是想出的挺融洽,顾浊又是夹菜吗,又是喂饭的。把她的工作都做了。期间,偶尔的,会斜睨着她,一双眼睛深邃无比,洋溢着幸福和满足,还有雀跃。陈清水下意识的躲过去,她不想看,也不敢看。这种难得幸福的时刻闲得很虚假,过去种种,皆是过眼云烟,偏偏就一个劲儿的浮现在眼前,纠缠着她的思绪。 饭后,也不说话。就端着碗筷往里厨房里走。顾浊怀里兜着小卓子,一大一小坐在地板上玩游戏,小孩子睡眠足,不一会儿又开始晕头转向的打哈欠了。顾浊把他抱到床上,小心的盖上被子。看着他,小小的眉眼上有自己的影子,就觉得很满足。这是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虽然,他没来得及参与他的成长过程,但是,以后不打算再错过了。 ☆、【168】落荒而逃 晚上八点,小卓子已经熟睡。陈清水进里屋拍了拍顾浊的肩膀,示意他出来说话。她觉得,有必要好好谈谈。 顾浊出来后,两个人挤在狭窄的客厅,顾浊高大的身形更显得屋子的简陋。他倒是闲适自得地挤进沙发,翘起二郎腿,想要抽根烟,巡视了好久,没看到合适的“烟灰缸”,也就作罢了。 陈清水在他对面的座椅上,正襟危坐,眉眼之间纠结的思绪揭露出她无由来的紧张。 “顾浊。”她低低地,无力地,喊了一声。 顾浊抬头,幽幽地看着她。静待下文。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实在忍无可忍,就快歇斯底里了。 “你说我要干什么?我表现得不明显吗?”反问,步步逼近。顾浊的语气还是那样慵懒和散落,去字字珠玑。 陈清水无语的垂下头,手都在颤抖,她赶紧把手藏进衣兜里。 “这样,有意思吗?我不想再去纠结谁对谁错了,我只求一片安宁,不可以吗?顾浊。”那一声呢喃更像是充满绝望气息的哀叹,顾浊的心一动,再看她,眉目低垂,挽在耳朵后面卷卷的青丝到处倾泻,柔软细腻,皎洁美好。他的喉结禁不住上下一动。 陈清水无暇顾及他的小动作,她只知道,有他的地方,自己的呼吸都会衰竭半晌。 “顾浊,我没有力气了。我的心再也经不起半点波澜了,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找过来?”她继续低声说,旧房子破败的门根本掩饰不住声音,她害怕吵醒小卓子,更怕小卓子看到这样不算美好的场面。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接受我就好。清水,清水。。”他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弓着腰往她这边靠近,伸出手试图抓紧她的手,眉眼之间 有不可忽视的认真,眼眶里的黑眸深邃但是清明,陈清水一时也迷惘了。但是,手还是下意识的躲开,身形一侧,逃开他的靠近。 气氛一下冷凝的很彻底。四处像是结冰了一般的寒冷透彻。陈清水不知怎的,就是听到了什么碎落的残音,一声一声,绵绵不绝地在溶解。 从顾浊略显浓重的呼吸声来看,他也在隐忍。可是,她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顾及,转身就往里屋跑。他些微的凄清表情会让人心软,所以她有一颗的动摇。所以,她要躲,躲得远远地。只要抱着她的小卓子,就能坚定。就能,不妥协。 顾浊的眼睛里倒映着她仓皇的身影,黯然。淡淡的忧伤与无奈,涌上来。他扶着额头,俊眉纠结。 ☆、【169】 渐凉 陈清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还是在对面坐着趾高气扬的方子怡的情况下。 她不知道方子怡会主动打她的电话,并且还是用没有温度的语气,短短的对话都能凝结成冰霜。她能够猜到一些,最近一阵,顾浊都赖在自己家里和小卓子玩闹,她试图赶走他,只是徒劳无功。半夜睡醒出来喝水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在震动,不停的震动。后来的几天,手机安安静静的摆放在桌子上沉睡。她想,顾浊一向爱惜自由,从方子怡近来憔悴的面容和越发舰长的脾气来看,她应该是被甩了。 陈清水到不至于幸灾乐祸,关系已经够复杂了,没必要自寻烦恼。 所以,当方子怡约她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在忐忑了。 当方子怡气势汹汹把一个信封砸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的眼皮开始急速的跳动。 信封里的照片成群结队的来嘲笑自己,有顾浊抱着小卓子温柔的眉眼,也有顾浊和她在楼底下三人而行的幸福背影,还有等等。 “陈姐,你有什么话好说?”方子怡开始咄咄逼人,尖锐的语气,周围人都纷纷侧目,她大大的墨镜一戴,滑稽的低头。 陈清水差点忍不住笑开怀,严肃了面部表情。她无可奈何地沉默。 “陈姐,顾浊是我的,你别打他的主意,我们两个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你没有胜算!”方子怡刻意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意味很浓烈。 “小方,你没必要这样的。我和他,已经过去了。我影响不到你们。”陈清水拂拂眉心,有气无力。 “陈姐,我也不想的,你知道吗,我需要他,我的孩子也需要。”方子怡见机行事,从名牌包里拿出一张医院的化验单。 陈清水看了眼,她很熟悉,多年前,她也有过这样的化验单,只不过被顾浊拿去公之于世了。咖啡屋里很暖,她的手却很冷,温度骤然下降,下降到她情不自禁贴近了冒着热腾腾疼白气的咖啡杯上。好一会儿,温度传来,她的心才停止颤抖。 方子怡看着她僵硬的面容,心里得意一笑,面上不动声色。做足了可怜状,“陈姐,看在孩子的份上,你把他还给我吧。”央求。 陈清水面无表情,捂着咖啡杯的手渐渐回暖,温度灼人,她却毫无知觉。 “他本来就不属于我。”说完这一句,她拿起包,转身出门。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车水马龙迷茫。 看在孩子的份上。呵!她的孩子呢?算什么? 顾浊,我和孩子,到底处在什么位置? 我可以供你消遣,可以供你玩闹,却不想再被你所伤。 ☆、【170】】婉转成伤 陈清水不知道自己一路是怎么回的家,结果抬头一看,到家了。一路上,什么都没想,却又什么都想透彻了一般。心里的悲喜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夸张,大概,以前经历的悲喜交织太多,已经形成审美疲劳了。 顾浊。最惨烈的礼物他都能送给自己,这个又算什么呢?何况,现在是形同陌路,谁与谁,都不相干。年岁垂垂而去,许多事,都随风而散。留在心里的,不过是一滩沙,漫天飘摇,虽然会窒息,却不至于死亡。 爱情,究其根源和去向,就是这么回事了。 所以,一打开门。小小的屋子里一片温馨的景象,她就觉得无比讽刺和耀眼。顾浊正抱着小卓子在浴室里洗澡,一大一小,正在打水仗,到处湿漉漉的。陈清水手里的包还没放下,就靠着门框,静静地看。她想,这样的事情不会久了,幸福之于她,总是短暂有寂寥,过后,苦楚绵绵不绝,争先恐后的降临。 就像方子怡这颗炸弹,炸在她的心里,虽然血肉模糊的彻底,很多年前遗留下来的伤疤一直在腐烂,无法治愈。多一点,少一块,都改变不了初衷。 顾浊还是不回家。陈清水看着卧室衣柜里多出来的男士衬衫和西裤发呆。顾浊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盘过来的,她不知道。偷偷去问小卓子,也是支支吾吾。这个小家伙,一颗心早就倾向他的亲爹了。 自己太懦弱,许多事情太过逃避,推脱,就变成这样复杂的境地了。她拍拍光洁的额头,郁闷。小卓子入睡后,陈清水还窝榻榻米里,呆呆的看电视。花花绿绿的画面闪过,什么都没留在脑海。 顾浊洗完澡,穿着背心就出来了,居家裤。健硕的身躯有意无意在陈清水眼前晃来晃去。当他第七次从陈清水眼前晃过的时候,陈清水终于爆发了。 “顾浊,我很累。你不要闹。”憋屈的语气,婉转成伤。 “为什么累?清水,你可以和我说的。”他走进,在她身边坐下,捞起她,裹进怀里。她怏怏的,也没挣扎。顾浊神色一凝。 “到底怎么了?”顾浊追问。 怎么了?你女朋友怀孕了,不用怀疑,孩子是你的。该怎么启齿? 顾浊还在摇晃她的身子,她晕头转向。 事后陈清水想,自己大约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敢忽然抓住顾浊的背心口子,然后趁他愣神的时候把他按进榻榻米里,骑到他的身上,疯了一样的用力打他、挠他,只要能让他疼,怎么样都好。她需要释放,需要解压,现实里的一堆烂事缠身。她不想承担。不想被卷进去。 顾浊是被打清醒的,陈清水的力气一直都不大,柔弱中的带点倔强,全力把他拖倒之后,已经气喘吁吁了,屋子里小夜灯光芒些微,他虽然一直没还手,可是思维多少也停顿了,凭着身体的本能捉住了清水的胳膊,只是捉在手里的胳膊那样纤细,好像一用力就能拗断,他一惊,松开手。 陈清水眼里,泪珠子在荡漾。梨花带雨,要哭不哭的样子。顾浊心里一软。倾身一捞,将她抱进怀里。两厢沉默。 ☆、【171】山雨欲来 空气凝结肃穆,顾浊双手插袋,清冽的脸上闲散中透着恭敬。 “云峥,知道了吗?”苍老的声音传来。 “记下了。”顾浊答道。 “嗯。我的命到头了。只盼你成个家。清水这个孩子老实,你和她折腾了这么多年,孩子也有了。把她给我追回来。”显得有些囫囵的声音伴着严肃的气势袭来,云家老爷子手拄着拐杖,目光深远。 “嗯。知道。”顾浊微微一笑,点点头。 “我先走了。”说着转身。 “等等。”云家老爷子的声音又传来。 顾浊回首。 “你也给我消停点。多大的人了,到处拈花惹草,成何体统!”老爷子斥道,宠溺中带点严肃。 顾浊明白他指的是那件事。他点头。出门。方子怡。。。 陈清水眼睛盯着电话,手微微摇晃。脑袋里的内容混乱,一点也不清明。显而易见的,她在发呆。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最好?方子怡憔悴的脸和哀求的话在萦绕在她耳边,纠缠。她的思绪浑浑噩噩,半点思路都没有。这么多年,该记住的,该忘记的,都一点一点浮现,像是一张一张半成型的照片划过脑海,干扰她的呼吸。又想起小卓子和自己,还有他。 最后一狠心,还是按下了号码。 “喂。”顾浊低沉的声音穿透过来,低低的音色显得活泼而雀跃。他确实是很高兴的。因为陈清水给他打电话。 “嗯,我们见一面吧。地址我等下发给你 。”陈清水的声音没有起伏,很平静,平静中带点颤抖。实在说不上高兴,因为。。。 说完这一句,就挂了电话。手捂着胸口,紧紧捂住自己活蹦乱跳的心。 顾浊听着彼端传来挂断的声音,疑惑。也只是一瞬,俊眉一展,虽然疑惑,喜悦的心情立马就将这微不足道的疑惑吞噬殆尽。 他和陈清水都不知道,这一次,多此一举,暂且叫做多此一举。让他们两个人本就遥遥无期的漫长道路又增添了不大不小的波折。 ☆、【172】混乱 当顾浊到达指定地点后,看见对面坐着的是方子怡。他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阴沉了脸色,自顾自的喝咖啡。对面的方子怡迷恋的看着他,眉眼痴笑。顾浊心里想的却是,等会儿,陈清水该作何解释。 沉默。沉默。方子怡怯怯的伸出手,楚楚可怜。“顾浊。~”懦懦的声音。 顾浊望着对面类似陈情水的一头卷发发呆,眉心紧促,不悦得理所当然。 “你和她说什么了?”顾浊说话,手放在桌面,双手交叉。目光锐利,直直穿透她的伪装。 “什么都没说。你这么多天不来见我,我想你了嘛。”方子怡眉眼弯弯,娇笑嫣然。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支票的数字不够吗?”顾浊掀起嘴角,嘲讽。 “顾浊,我爱你。你不要拿钱来敷衍我。”方子怡眼中含蓄泪水,扁起嘴。 “呵。我想,你还是爱我的钱比较实际。”顾浊抛下这一句,起身离开。方子怡垂下脸,娇俏的样子纵然消逝,怨毒的目光显露无疑。 顾浊只觉得气闷,陈清水一贯的傻气。方子怡定是对她说了什么乱七八糟早的话。她才会这样。 他坐在车里,想抽烟,却找不到火。手握拳,狠狠砸向方向盘。 陈清水也不好过。她知道这是多此一举,只是,这样做,似乎对谁都好一些。 所以,当顾浊怒气冲冲揪住她的手的时候,她心虚了。 “清水,你还真是个好人。”顾浊眯着眼睛,危险的气息。屋里的小卓子很有眼色,怯怯的放下手里的玩具,趴在门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 “顾浊,你放手。”陈清水开始徒劳的挣扎。 “你说,你是不是迫不及待想把我推到别人身边?”顾浊步步紧逼。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里面的内容全部窥探出来一般的狠戾。 陈清水无奈的闭上眼睛,他的气势逼得她无所遁形,只好逃避。 “你不说是吧。跟我走。”顾浊攥紧她的手腕,拉着她就要走。 小卓子到底是小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哭着闹着跑到顾浊身后,小小的拳头往他身上砸,像是小雨点一般的乱落。一般打一般哭喊着“坏蛋叔叔,坏蛋叔叔!”陈清水被他这样一闹,眼睛也湿润了。甩开顾浊的手,蹲下身子,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细声细语安慰。 顾浊孤零零地站着,表情见不得多好。只是看着地上那一大一小叹气。 ☆、【173】民政局 “清水,不管她对你说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顾浊显得很无力,低低的声音在陈清水身后响起,他似乎是埋在自己的背后,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陈清水想发作,但是一睁眼就看见蚊帐外面的小床上,小卓子小小的身影。 她转过身,只是顾浊的眼睛,虽然黑暗中她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轮廓。 “谁?”她装傻,声音更无力。无意与他争执。 顾浊沉默了好一会儿,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能不能信我一回?清水。”他的声音近乎呢喃,低沉的,蛊惑人心的。 陈清水在黑暗的空气中笑,无声的笑,凄清的笑。相信,她就是太相信他,所以,才会有那么长的不堪的过往。当信任的玻璃瓶砸个粉碎之后,还存在吗?地上只有一滩沉默的碎片吧。 她不再出声,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静静呼吸。顾浊无奈,靠近,呼吸拂过她的鼻尖,有些痒痒的,腻腻的,困扰着她,难受。最后,顾浊还是拥着她沉沉睡去。陈清水的心思远扬,她一直在闭着眼睛思考,究竟在想什么,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 只是,顾浊看起来。心情并不那么好。总觉得他有点 欲言又止的颓然。她想,顾浊若是真打算弃自己不顾,又怎么会放着家里那么大的床不躺,非要跟她挤在这张破旧有窄小的床上呢? 只是,心中不信任的成分太多了,多的无法排遣。 第二天,送完小卓子。顾浊顾浊不停车,一直往别的方向行驶。陈清水不想和他说话。 当车停住,陈清水侧头一看。眼睛像是懵了似的再也不能动。 “民政局”三个大字,安安静静的躺在门牌上。一动不动。一如她的表情,僵硬。她战战兢兢地回头,顾浊笑得欢畅。 ☆、【174】结婚么。结婚啊。 陈清水很少会歇斯底里,她自认为这么些年的磨练,自己应该和沉静可以搭配。可是这一刻,她无比想跳起来,挂在顾浊的身上,撕碎他那张嚣张的恣意的嘴脸。撕个粉碎。 “顾浊,你有必要解释一下。”她听见自己的的声音在急剧的颤抖,像是破涌而出的怪兽,几乎淹没了她的呼吸。她使劲握紧手,以防止它抱走,迁怒到别人。 “你说呢?我的意思不明显?”顾浊那厮靠着车,食指挂着车钥匙,旋转,旋转。钥匙似乎也沾染上了主人可恶的桀骜,喜形于色。 陈清水转身。很果断的转身。 顾浊腿长,一步跨过来揪住她的衣袖。陈清水猛地停住脚步。惯性使得她身形往前倒,微漾。顾浊扶住她。两个人都没说话。很久,久到陈清水沉淀下自己跳动的心,和微喘的气息。她试图挣脱。甩开他的羁绊。 这次,顾浊没再用力。陈清水一甩,他的手僵硬在空中,摇晃,最后,沉落。 走了两步,她似乎听见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风吹送到她的耳边,飘散。消逝。错觉吗? 可是,叹息得这么幽韵,明显。虽然声音小到不可闻。她却实实在在听见了。来自后方的叹息。她停住脚步,放在身侧的手却握紧,握紧。 孩子。。。谁的孩子。。。 “清水,我想和你结婚。很多年前就这样想了。我做错了很多事,我从不否认。”顾浊这样说。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缓缓穿透上午微弱的阳光,阵阵袭来,径直刺进她的心底。 结婚么。结婚啊。 曾经是遥不可及的梦想,现下想来,指尖还在颤栗。 结婚。和。顾浊。 视野一度旋转,哆嗦,最后,演变成这几个字。这就是充斥陈清水大脑的几个字。戴上千万数量的内容,充斥她的神经。 她笑。艰难地,缓缓地,扯开嘴角。怎么能结婚呢?方子怡,她的孩子,摆在哪里?该怎么样,自己的记忆才能抛弃这个惨烈的信息? 不能。 “顾浊。我真的佩服你。抛弃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优雅地跟另外一个女人说结婚。繁杂的人世间,无奇不有。这句话,也只有从你的嘴里,才能说得出!”她又开始笑,笑意渐渐碎裂,碎裂成一滴一滴清晰可见的水。那是眼泪。无数次淌过她面颊的眼泪。无比熟悉的眼泪。 顾浊愣住,他的神情定格。万籁俱静间,只得到‘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抛弃’这样一个荒谬的信息。 方子怡,你跟她说了什么?到底,说了什么?! 他沉默。他知道,此刻最好的语言就是沉默。说,就是错。 陈清水看着他沉默,自己也沉默。他们之间,只剩,沉默。 ☆、【175】他,一直爱她 陈清水看着顾浊站在原地,自己也站在原地。谁也没像谁走近一步,距离一直是那么远。就像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直存在。 然后,他看见顾浊转身。背影依旧高大隽秀。上午的阳光微微散散,泼洒在他挺直的背脊上,晦暗不明。他在陈清水的视野中渐渐远去,远去,最后缩微一点。 陈清水觉得她脸上一定有笑容,不管是悲伤地,凄清的,嘲讽的,都一定会是笑容。她缓缓伸出手,伸到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在慢慢爬上脸部的轮廓,却实实在在触摸到了水。怎么会有水呢?天没下雨,她没出汗。从哪里流出来的? 她不想知道。 恍恍惚惚中只记得顾浊弃她而去,没有说一句话,一个字。就这样走了。她不期盼他解释,不期待他安慰。却,没想到他当真走了。 她回家,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想,却什么都想透了。她不知道,心里一面期盼自己的猜测是假设,却无论如何忘不了方子怡在拿出那张化验单时的表情,无奈,无助。 顾浊自离开后没回来。原本也是,这就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大得多。小窝怎么能够容得下他呢?住了几天,也许就厌倦了吧。 在陈清水独自思索的时候,顾浊驱车去了方子怡家。他要知道原因。他不允许任何人再来他和清水之间作梗。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幸福。他自私,他自利,他霸道,他淡漠。他,想摒弃以前的他。没有人说做错的人就不能拥有幸福。他知错。 他,一直爱她。 ☆、【176】尾声 当方子怡再次打电话约陈清水的时候,陈清水直觉不想去。她心里隐隐觉得,这次很有可能是方子怡单方面的炫耀。 可是怎么办呢,事情总是要有一个了结。注定要结束的话,早点结束总是比拖着更好,虽然疼,也只是一种感受。顾浊给她的所有,无关伤害,无关美好,都会随风而散。 所以,当她来到方子怡家看到她那种人比黄花瘦的脸,震惊之余也是无话可说。方子怡蓬头垢面,平时最爱惜的头发任它四处飞扬,眉眼低垂无神。更糟糕的是,眼圈下有厚厚的黑圈。一身酒气驱散在屋子里,颓废的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想什么。 陈清水走过去的时候,方子怡缓缓抬起头。眼神里的怨毒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腔委屈和恐惧。陈清水不知道她怎么了。想走过去,却又迟疑。她内心也是七上八下。 等了半天,退快抽筋的时候,方子怡终于说话了。 “陈姐,你为什么出卖我?!”满腔哀怨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清水一头雾水,她的印象中,自己从来不曾把方子怡的消息卖给媒体。不说不道德,她根本没兴趣赚这个钱。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子怡,我没有啊。”她很纳闷,于是很平静的回答。 “没有?!没有怎么顾浊知道我怀孕的事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这么恶毒!”方子怡坐直了身子,大概是突如其来的举动导致眩晕,她捂着额头,表情很痛苦。陈清水过去扶她,却被她一掌拍开。 孩子?她没说啊。她什么都没说,顾浊。。。。 顾浊要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方子怡不明白,她现在完全失去了理智。陈清水去厨房泡了一杯浓茶,站在沙发旁边,不走近。她知道方子怡的脾气,势必要歇斯底里一回。 果然,没等多久,低低的压抑的哭声传来,方子怡瘦瘦的肩抖动,头也微微摇晃,自顾自的哭泣。陈清水也难受。她知道,肯定是顾浊来说了什么,方子怡才会这般难受。 “陈姐,我爱他。我爱他。我是骗了你,我鬼迷了心窍。。。。”方子怡一边啜泣,一边说。声音也在颤抖。 “我没怀他的孩子,我是骗你的,那张化验单也是找人伪造的。我想把他抢过来。你知道了之后,肯定会离开他的。可是,顾浊,他好凶,他把我吓坏了。陈姐,你去求求他,求他放过我。别让我退出娱乐圈,别对付我。我,我活不下去的!陈姐,求求你,求求你。。。”方子怡还在絮絮叨叨,一个劲儿的说着。 陈清水的心思却恍惚了,假的?呵。假的,她怎么没想到呢?当年,她的那张流产的单子,不也是找人假造的吗?顾浊。。。 她忽然想笑,她知道不合时宜,却想笑。心中的苍凉和悲愤突然袭来。她笑,为什么兜兜转转,她还是没学会信任。信任别人,难道真的那么难吗?曾经受过的伤害的确存在,并且伤疤不会自愈。所以,害怕。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心总是,敏感而脆弱,却多愁。 “子怡,别害怕,我会跟他说的。你也不容易。”她轻轻的说。温柔的话总是最能抚慰人心。 “真的吗?你不恨我?”方子怡将信将疑,怯怯地问。 “嗯。我不恨你。”恨一个人也需要力气,如今,她还剩下多少力气呢? 从方子怡家出来,陈清水无端端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了真相,还是事情终于有个了结。也试试长大了,她越发的受不了无终的等待,那种感觉很可怕。 回到家,已是黄昏余烬。打开门,里面飘出菜的香味,平淡的幸福。小卓子正靠在门框上,半个身子朝里望,口水湿了衣襟。陈清水好笑地给他擦干,抱起他的小身子也往里瞧。顾浊披了她的围兜正在炒菜,许是被油烟呛坏了鼻子,俊眉紧锁。手忙脚乱的往锅子里添加各种调料,那摸样,很局促,却,很可爱。 很多年没见过他炒菜了。大少爷一向不沾厨房的。 她静静看着,也不说话。小隔间的玻璃橱窗上倒映着她灿然的笑脸,那是一种平和,一种淡然,一种时过境迁的唯美。 顾浊端着菜出来,看到她的那一秒,停顿了一下,然后对着她笑。眉眼弯弯。 三个人,挤在小小的桌子边,围成一圈幸福。 ——完 ☆、橘子有话说…… 靠之。打了一遍竟然没了。好吧,橘子勤奋一回。再打一遍。 亲耐的筒子们,《清水易浊》到这里就完结了。谢谢大家来看橘子的文文。文笔拙劣,大家不要嫌弃就好。橘子已经万分感谢了。 初写这篇文的时候其实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也不知道传说中的大纲长什么样子。所以,内容散漫不羁。看不出中心来。望大家见谅! 到后面,因为橘子的懒惰和喜新厌旧的,有所怠倦。在这里诚挚的道歉。 亲亲们,喜欢橘子的,或者觉得还好的,都要记得去看《如果你也曾听说》哦。只要有人看,橘子都觉得高兴。我也理解,注册啥的,写评语的,有点费时间,我当读者的时候也潜水。同理,我理解筒子们。但是我现在在改呀,尽量写个评语啥的,激励人心嘛。 筒子们,有空的话给我推荐啊,收藏啊,留言啊,橘子感激不尽啊! 以上。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在线阅读:www.biqi.me iqi.me